《羊城十度》春茶煮水

17、第十七章

　　段西林依旧没有回家，毕慕似乎也想开了，对方不认错，他也不退步，就当作自己得了几天空闲，可以不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在闲来无事之时他还能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着书。

　　这日子可以说是毕慕一直奢求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边少了个人。

　　但这小瑕疵并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所以等到年初四段西林开门回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便是那个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书的毕慕。

　　毕慕只抬头看了一眼段西林，随即就将他的视线移开，在段西林身上没有流连半分，就好像屋子里没有存在第二个人一般。

　　段西林有些害怕，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毕慕，他也不知道毕慕真的生气起来原来是这副模样。

　　他走到毕慕身边，对方也没有理会他，段西林有些讨好般地在他一旁坐了下来，他想了想，试探地叫了一声毕慕的名字。

　　毕慕应了一声，只问了句“怎么了”便再没回话。沉默与尴尬在两人之间肆意弥漫开来，毕慕虽然没把视线落在段西林身上，但却用着余光与其他感官偷偷打量着他。

　　段西林对他从小年夜开始到大年初三这段时间的不闻不问没做任何解释，他看着毕慕，柔和了语气，像是在唠家常一般问道：“这几天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毕慕说，“睡了几个踏实觉而已。”

　　说完，毕慕合上他的书本从沙发上倏地站起，他把书放下茶几上，径直往卧室里走去。

　　段西林回来得莫名其妙，就连问出口的话也让毕慕感到越来越心寒。毕慕敢肯定，段西林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但他就是不说，就好像无论他做了什么，毕慕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一样。

　　对于这一点，毕慕一想到，他的气就不打一出来。段西林一直说他是个好脾气，但段西林也一定不知道一旦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事情会造成谁也无法挽回的损失。

　　毕慕锁上了卧室的门，段西林就这样被隔绝在客厅那边。段西林试着轻叩了两下门，见屋里没有回音，也便不再继续尝试。

　　他背靠在门上，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用着沙哑的声音开了口：“毕慕，我这样做也是有我的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不能说出来？”屋里的毕慕反问，“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我......”段西林说到一半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办法说，对不起。”

　　“那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吗？八年了......”

　　问完这句话，毕慕和段西林同时沉默了下来，毕慕是在等段西林的回答，而段西林则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八年的时间究竟带来又带走了些什么？

　　段西林还是选择了离开，他没有给毕慕一个回答，只是在踏出这所屋子之前留下了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定义，它可以表示爱着，也能代表爱过。毕慕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直到晚上都没能明白段西林这是到底想分手还是想挽回。

　　他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假期，毕慕定是不能让它被坏心情给毁了，无聊之时，他打开了手机小游戏，对着那不停在屏幕上扭动着身体的贪吃蛇，不断按下手机上的左右键。

　　玩的久了，毕慕觉得眼睛有些累，他从躺位变成了座位，把原本靠在背后的枕头抱到了胸前。

　　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看书，此时的毕慕稍稍有些寂寞。家里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毕慕得承认，在之前他锁上卧室门的那一刻，他心底里是期望着段西林能够在屋外承认错误的。

　　只要段西林服软，他毕慕绝对可以尽释前嫌。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毕慕没有感受过一次命运对他的眷顾。

　　叹了一口气，毕慕除了睡觉再无他事，而事实上在他的春节小长假里，他也只有这几件事可以干。

　　年初八一到，毕慕总算是摆脱了这个寂寞的假期。他长吁了一口气，早早地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上。

　　医院开门第一天，人总是络绎不绝的。毕慕和缪睿同时被排到了门诊的班，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显示出有挂号进来的病人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从一大早开始直到现在中午十二点，毕慕估摸着自己少说也看了五六十个病人了，一想到下午还有三四个小时，他瞬间有些崩溃。

　　毕慕和缪睿一路走去医院食堂，食堂里已是人山人海的一片，光是打饭的队伍就拍到了门口。他们呼吸科门诊今天人多，两人自然下来得晚，看着前面如龙的队伍，缪睿不禁开始抱怨起来：“我为什么当时要选择呼吸内科？”

　　见毕慕没有搭话，缪睿随即在喧闹中扭头过去，他看见毕慕就这样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缪睿用手肘戳了戳毕慕前臂，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毕慕回过神来，他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挂在了食堂门口的晾衣栏杆上。

　　缪睿知道毕慕一向不怎么喜欢来看门诊，可再不喜欢总不至于这么忧心忡忡吧？

　　“假期结束综合症？”缪睿问道。

　　“上班第一天就想着下一个假期了。”毕慕打趣道，“下个假期什么时候来着？”

　　“清明节，四月四号。”缪睿回答，“还有两个月，早了。”

　　毕慕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真想过清明节啊。”

　　缪睿听着毕慕这话和他的语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能说他百分之百了解毕慕，但缪睿可以说是毕慕身边那个最能读懂他想法的人。

　　队伍在一点一点缩短，相比缪睿的两荤一素，毕慕只打了一份番茄炒蛋。两人面对面坐在食堂的饭桌前，缪睿拨动筷子时用余光打量着毕慕。

　　“你......”

　　缪睿支支吾吾地想了半天，还没等他想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只见毕慕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抬起头来问道：“我什么我？”

　　毕慕表现得越正常，那通常都是有事发生了的。

　　如今毕家那群人早就回老家过了年，不出什么特殊情况，没个两个月不会回来复诊，那么毕慕唯一的问题就可能出在段西林身上。

　　鼓足了勇气，缪睿还是开了口：“段西林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毕慕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还能怎么样？”

　　一边说着，毕慕不停地用筷子搅着面前那盆番茄炒蛋，他将蛋从盆里挑出来吃掉，只剩下满满的一盘番茄和汁水。

　　毕慕的饭只吃掉一半，他看上去显然没有什么胃口，但毕慕还是耐心等着缪睿吃完了这顿饭。

　　“对了。”毕慕忽然问道，“你和你那教师女朋友谈的怎么样了？”

　　“不错。”缪睿扒着饭回答，“我爸妈挺喜欢她，她爸妈又挺喜欢我，而且我们都还挺对眼的。”

　　“都见家长了？”毕慕有些吃惊事情的快进展，他笑着感叹道，“还好当时她没记着你在相亲第一天就打招呼离开的事，不然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毕慕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场景，他唯一的朋友为了安慰他差点耽搁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想着缪睿也是三十多的人了，父母应该都对他的终身大事着急万分，于是毕慕追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

　　说到这个问题，缪睿忽然有些小不自在，他红了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应该快了，双方父母都急，我们也挺投合的，最近正在定日子呢。你放心，我绝对第一时间把时间告诉你，就连请帖你都是第一份。”

　　听到缪睿这话，毕慕的心里总算得到了一点安慰。他这个朋友总是知道怎么很好地让自己在失落的时候开心起来，甚至比他那个男朋友做的都要好上许多倍。

　　“我等着。”

　　毕慕刚刚说完，缪睿就放下了他手中的筷子：“还有啊，我准媳妇说，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来聚一聚。我成天在她耳边提到你，她特想见你。”

　　毕慕一愣，随即又答应了下来。

　　两人吃完饭直接回了办公室休息，本还想着可以小憩一会，但毕慕看了看表，离下午的门诊开始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现在小眯一会，怕是待会会更困吧？

　　毕慕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因为春天的到来，窗前那棵柳树也已经开始冒出了绿芽。一阵风抚过，还时不时会带着些柳絮进来，落在他的桌上。

　　他拿起一朵往垃圾桶里一扔，只是柳絮过于轻盈，它刚刚离开毕慕的手，就不受他力道的控制，往其他地方飘去。

　　毕慕就这样玩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休息时间即将结束，在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再也憋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

　　他把正准备从办公室里走出去的缪睿叫住，然后用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我和段西林有可能要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