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十度》春茶煮水

18、第十八章

　　缪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当机了好几秒，才回忆起来毕慕究竟说了什么。

　　他拉住门把柄的手忽然没有了动作，缪睿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毕慕不放。

　　“你说什么？”缪睿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毕慕说着拿起自己的衣服就准备往门外走，“门诊要开始了，快点走了。”

　　可谁知缪睿一把拦住了毕慕，死守住房门不让他出去，语气很是激动：“毕慕你给我说清楚了，你不给我解释今天我们谁都别想去上班！”

　　毕慕没有想到缪睿的反应会如此过激，他也怕下午上班会迟到，便想法子随口答应道：“我们下班再说，等会门诊那里见不到我们说不定还要吵起来。”

　　见毕慕语气诚恳，缪睿这才稍稍软下了态度。等到两人还没到达门诊室门口，只见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那些病人不是在擦鼻涕就是在咳嗽，看得毕慕和缪睿急忙带上了医用口罩。

　　毕慕已经不止一次和缪睿吐槽他们科的病人异常的多了，他坐在诊室里边，看着那些病人的病历很是困惑。

　　现在是春季，流感多发的季节，医院的病人增多他能理解，可是如今增多的病人都跑到他们呼吸内科，这却让毕慕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门诊四点结束，四点零五分的时候毕慕才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缪睿坐在他的对面，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这一天下来接触的病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共性。

　　“毕慕。”缪睿忽然问道，“你今天诊断了多少例肺炎？”

　　“大概有四例吧？”毕慕回答，“你也觉得不对劲？”

　　“我这也有三例。”缪睿皱着眉头说，“一天七例是不是有点过多了？而且看了他们的血常规和片子，我觉得还不是典型的肺炎，感觉有些不一样。”

　　“我这也是。”

　　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关闭电脑离开的那一刻，毕慕顺手带上了诊室的门。一天的门诊结束之后就是他们的下班时间，鉴于办公室里还有晚班的同事在，缪睿没好意思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将中午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就在他准备找时机好好和毕慕谈谈时，毕慕忽然探过头来问道：“有空吗？陪我去喝一杯？”

　　缪睿答应了下来，他和毕慕都是偶尔喝酒的人，平时不开心，最多也就是抽抽烟。

　　他跟着毕慕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吧，毕慕看着也不像是经常混迹在这种地方的人，缪睿还在好奇着，只听毕慕自己开始解释了起来：“这家店开了十多年了，我只来过一次，那时候我和段西林还没有交往。”

　　毕慕选择在酒吧的角落里坐下，他不喜欢热闹，但点的酒却是浓度最高的。

　　酒吧里有个驻唱歌手，唱的真是这段时间那首火及一时的痴心绝对。这仿佛勾起了毕慕某些不太好的回忆，缪睿看见他皱起了眉头。

　　“段西林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缪睿直接了当地问道。

　　“也没做什么。”毕慕说，“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所以我也什么都没做。”

　　缪睿半点都没有听懂，他继续追问道：“你说的分手是怎么回事？段西林跟你提出来的？”

　　毕慕摇头：“他没提，他甚至还说了他爱我。我觉得这个词到最后，一定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吧。”

　　“他爱你那你还分什么手？”缪睿越来越不懂毕慕话里的含义，“还是你想和他掰了？”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爱不了其他人了。”看着缪睿这幅着急的模样，毕慕忽然笑出了声，他示意缪睿闭嘴，才继续说，“我是一个人过的年，整整七天。”

　　毕慕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这时，酒吧的服务员端着两人的酒上了桌，毕慕拿过他的那杯，轻轻晃了几下，然后抿了一小口。

　　“段西林去干什么了？”缪睿问，“没给你个解释？”

　　“我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但他解释是给了我的。”毕慕故意顿了顿，“他的解释就是......他是有苦衷的。”

　　缪睿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久久才憋出一句：“......妈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毕慕笑道：“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你怎么开始问起我来了？”

　　毕慕又连着喝了好几口酒，不一会，酒杯就见了底。他又叫人拿了好几瓶过来，很是有要把这个月工资统统喝光的气势。

　　喝了好些酒，毕慕大概也是有些醉了，他的脸有些微红，眼神也有些飘忽，可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是异常的亢奋。

　　酒吧里的音乐节奏忽然变得欢快起来，连带着人们的情绪一起，甚至有不少人站到了酒吧中央的舞池，他们跟着旋律一起舞动了起来。毕慕抓起桌上的酒瓶，毫不在乎形象地直接对上嘴就喝，桌上的玻璃杯成了摆设，毕慕一口气就喝了半瓶。

　　“我他妈真想打他一顿。”毕慕真的醉了，若是让清醒时候的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所说所为，怕不是要给自己打个地洞钻下去，“去他妈的苦衷，说不敢说的，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缪睿从没见过这样的毕慕，在他的印象里，毕慕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从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毕慕上火，也从不知道原来毕慕还有这样的一面。

　　压抑得久了，人总得爆发一次。

　　缪睿索性陪着毕慕一起喝，但他的酒量却比对方要好上很多，毕慕那些喝醉了酒说的胡话，他是一字不落地收到了耳中，记在了心里。

　　“他段西林把这八年当什么了？说来来说走走？他到底有没有征询过我毕慕的意见？”毕慕愤愤道，“如果想要分手他妈的就爽快一点，我就当这些年喂了狗，白嫖了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整什么爱不爱的？”

　　缪睿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安慰，毕慕就继续囔囔着：“这几个月来我日日忍着他，我在等他的回复和解释，为什么和别的女人出去却不承认？只要他说一句公务，我肯定会无条件信他啊.......”

　　“女人？”缪睿追问，“什么女人？”

　　酒瓶见了底，毕慕顺手拿过另一瓶道：“上，上次出去吃饭......看到的，那个女人。”

　　毕慕有些语无伦次，好在缪睿对那件事印象还挺深刻，他第一时间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皱起眉头的同时，他心里暗暗滋生出了一丝不安。

　　缪睿为他眼前这个朋友操碎了心，他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毕慕越喝越起劲，在他准备再找服务员拿酒来的时候，缪睿终于出手制止了他。缪睿充满歉意地和服务生打了个招呼，然后主动去前台结了帐，他举起毕慕的一只胳膊，让他圈住自己的脖子，踉踉跄跄地扶着他走出了酒吧。

　　好在毕慕还能勉强走上几步，缪睿站在路口打了一辆车，决定把毕慕带回自己家去。一路上，车开得有些颠簸，毕慕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带着一身酒味，就连司机大叔也皱起眉头，将窗户摇下了一条缝。

　　缪睿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他扶着毕慕站在楼下的时候，他按下了门铃，把缪父叫下来搭了把手。

　　缪父和缪母与毕慕有过几面之缘，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的孩子居然喝成了这样。

　　“妈，就让毕慕睡我房间吧。”缪睿说道，“我睡沙发。”

　　缪母点了点头，她打来一盆水，拧干了毛巾之后帮着毕慕擦拭了一下脸。她看着喝到没有意识的毕慕，不禁担心地问道：“他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喝多了。”缪睿看着毕慕说道，“明天应该就好些了。”

　　说完，缪睿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人又开始嘀咕道：“不对，他这样子明天怎么上班？”

　　缪父和缪母站在门口，他们在缪睿走出来后轻轻砰上了门。客厅的灯开得敞亮，缪睿在沙发上坐下用指腹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

　　缪母脸上的表情很是担忧，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人家的感情问题。”缪睿说道，“妈，你别掺和进来，这都是些私人问题，明天你可别问他啊。”

　　缪睿的语气里处处在维护毕慕，缪父和缪母相识一眼，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缪睿似乎感受到气氛一下子冷落了下来，他抬头和他爸妈对视着，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想法。

　　“缪睿。”缪父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你马上要结婚了。”

　　趁着缪睿还没有开口，缪父又接着问道：“你，你是不是和......缪智一样？”

　　缪睿愣在了原地，他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和他父母平视。缪睿摇了摇头，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缪父与缪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移开，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才缓缓说道：“和缪智一样的不是我......是毕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