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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他是......”

      “缪智,我的同胞弟弟。”缪睿站起身来说道,“十多年前走的,那时候他刚刚考上大学,学的外语专业。”

      毕慕盯着缪智的照片看了很久,明明和身边人张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毕慕总觉得他笑得有些悲伤。

      “我能问吗?”毕慕说,“你弟弟他......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我带你来看他不就是为了让你问吗?”缪睿笑了笑,“他是自杀的,当着我和我爸妈的面,从他们学校的最高楼跳了下去。当时我们站在天台上,他跳下去摔在地上的时候楼下都在尖叫,而且死相及其难看,脑浆泵了一地,身子都扭曲变形了。”

      毕慕沉默着,缪睿便继续将这个故事讲述下去:“要不是我爸还拉着她,我妈差点跟着缪智一起跳下去。那时候我也在读大学,前一天晚上我还在和我弟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结果第二天他就以这种方式离开了我们,不过对于他的死,我......包括我爸妈,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到底发生了什么?”毕慕问道,“抑郁症吗?”

      缪睿点头:“对,重度抑郁,但当时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只当作是他暂时性的失落。”

      “拿他为什么会抑郁?”

      “因为一个男人。”缪睿自嘲地笑了笑,“他爱上了一个男人,比他大两届,算是他的学长,是缪智追的他。但那学长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答应与缪智交往不过是因为想寻求一点新鲜刺激罢了,从头到尾,那人没有爱过缪智半分。”

      毕慕蹲下身来,他见着一旁缪睿放着的香烛,便掏出打火机点着了三根。

      没有香炉,毕慕只能把香平放在碑面上,他和照片里的缪智对视上,心里却滋生不出半分怜悯,他能感到的只有可悲。

      可悲的是两个人都爱上了男人,可悲的也是爱上男人的他们都没有一个拥有好下场。

      他和缪智是同一类人,但不同的是段西林或许真的爱过他。

      “当时缪智和我们出了柜,就在91年年底,但是我们家,包括我,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缪睿缓缓道,“我爸妈说这是一种病,要把他送去精神病院里,而我即使知道这不是病,也觉得缪智恶心,有意地去疏远他,大概他就是那时候患上的抑郁症吧。”

      “整整半年,他就一直处于一个极度抑郁地状态,他的爱人不爱他,家人又嫌弃他。”毕慕替缪睿把话接下去说道,“把他逼死的不止是那个男的,还有你们。”

      “没错。”

      缪睿垂下了眼,他也给缪智上了三根香,六支燃着的香并排放置在黑色的大理石碑上,掉落的香灰洒了一地。

      一阵风吹过,香灰从缪智的碑前被吹跑,连带着那些香一起滚动了好几圈。毕慕用手挡住,将它们固定在了石碑上后,扭头看着缪睿问道:“所以你爸妈是从我身上看到了你弟弟的影子,包括你......你们都是在弥补。”

      “可以这么说吧。”缪睿承认道,“在我一开始知道你和段西林的事情时,我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你很像缪智。可是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后,我发现你们还是不一样的。”

      “我没他这么脆弱,你也别把我当你弟弟看。”毕慕说着站起了身,“就算和段西林分手了,我也不会要死要活地赖着不走。有些事情是挽留不来的,人要学会放手才会活得轻松。”

      只有当事情发生了之后,并且已经到达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人才会知道他能从中吸取些什么教训。

      缪睿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们能早些想通,缪智也能像你这么豁达......”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缪睿觉得他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夕阳斜射下来,正好打在了缪智的照片上,缪智灿烂的笑容上似乎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毕慕看着缪智的笑,竟开始暗自庆幸起来,他没有家庭,就算是段西林也不像那故事里的学长做得那么绝。

      他和缪睿与缪智道了别,沿着进来那条小路往回走去。墓园门口有辆公交直接通向市区,但每班车的间隔时间太长,也许是他们到之前刚刚开走一辆,两人在公交站台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广州已经入春,晚上六点多天还没完全暗下来。毕慕往车来的地方眺望着,不时朝着缪睿抱怨:“这偏僻地方也没辆出租车。”

      “你有见过在墓地前面拉客的司机吗?”缪睿反问道。

      毕慕还没回嘴,只见缪睿兜里的手里忽然震了起来,按下接听键,毕慕远远地就听见了缪母的声音。

      “我妈叫你去吃饭。”缪睿挂了电话说道,“她说你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

      毕慕有些哭笑不得:“搞得我怪不习惯的,你什么时候跟你妈好好说说,我不是缪智。”

      “说了也没用,老人家拗执。”缪睿说,“不过你要是肯把我家当作你家,我们都没意见。”

      毕慕笑笑:“当家人没问题,但是我不想成为缪智。”

      “你不是他。”

      车在十分钟后终于缓缓驶来,车上没多少人,若是在市区,在这个下班高峰点有时连公交都挤不上去。两人在车厢最后一排坐下,天色随着路程逐渐暗沉,进入了黑夜,整个城市开始才安静下来。

      缪父与缪母到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他们算着时间等待缪睿和毕慕的到来。菜也都还热乎着,小小的一间屋子里充满了家的气息。

      毕慕依旧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他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碗里盛满了鱼虾和各种蔬菜肉食。

      “阿姨,你们也吃。”毕慕实在不好意思,握着筷子的手硬是愣在了原地,“别光看着我一个人啊。”

      “爸、妈。”缪睿也出声道,“毕慕他自己会吃,你们别这样,别到时候把毕慕吓走了。”

      缪睿这句话倒是点醒了缪父和缪母,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也是毕慕有史以来和长辈吃得最为融洽的一顿饭。

      临走之前,毕慕朝着缪睿使了个眼色,缪睿心领神会,轻声保证道:“我一定再好好说说我父母。”

      这顿晚饭毕慕吃得有些撑,他想在打车之前自己一个人走走,便选择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路。小路的确偏得很,路灯的光打在毕慕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路的两边都有栽种树木,这些树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枝繁茂密的它们遮住了毕慕头顶的黑夜。

      毕慕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来,觉得事情的发展的确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他从没想过缪睿一开始对自己的接近是因为对方死去的弟弟,同时,毕慕也因缪智的故事而深深被震撼到。

      在那个故事里,没有所谓的爱与不爱,毕慕能感受到的只有蠢与恶。如果他是缪智,面对一个丝毫没有爱过自己的人,定然不会继续纠缠下去。

      而如果那个故事里的学长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会一拳头挥向对方的面孔。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毕慕一向这么自认为。

      一阵冷风吹过,毕慕冷得哆嗦了一下。他站在树荫底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明天又是个早班。

      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家里的座机,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接听电话。毕慕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段西林是不可能回来了。

      不远处是一座电话亭,毕慕纠结了好几秒,还是选择拉开门走进去。他熟门熟路地拨下那个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电话还没有接通,他的心却蹦蹦乱跳。

      当段西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毕慕的心猛地一提,他没有出声,只是想将段西林的声音牢牢地记住再听一遍。

      “喂?喂?”

      段西林问了好几声,毕慕握着电话的手没有动过。直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毕慕这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个女人的声音他很耳熟,但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听到过,他再也不会相信工作和出差那一套说辞了,哪有一个称职的爱人会日日夜夜地不回家?

      最后是段西林首先挂断了电话,毕慕握着那响着忙音的听筒靠在电话亭的玻璃门上。

      他觉得他的故事得结束了。

      毕慕没有意料中的那么失落,毕竟段西林前五个月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今日的这份“大礼”埋下了很深的基础。

      在路口等了半小时,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毕慕让司机向着他租下的那间空屋子走去。

      他将客厅的灯开得敞亮,然后把一直放在厨房的龟缸捧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毕慕给乌龟喂了食,他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那些龟粮被乌龟吞吐进口。

      乌龟吃完后直接将身子缩进了龟壳里,仿佛这个世界就再也与它无关一样。

      毕慕的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已经深思熟虑的他终于还是打开了短信开始编辑了三个字:分手吧。

      在把短信发送出去的那一刻,毕慕猛地将手机关机,他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他终于发现自己不过是这所房子的住客之一,同时也是段西林人生中的过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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