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十度》春茶煮水

25、第二十五章

　　毕慕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汪朔照着那天他留下的电话打了过来。

　　站在饭店门口，毕慕和周围的同事打了声招呼，走去了一旁。他依靠在铁栏杆上，称呼了一声道：“汪警官？”

　　“叫我汪朔就好。”汪朔爽快道，“现在有空不？出来交个朋友。”

　　“是吃饭吗？”

　　“算夜宵。”汪朔笑着说，“晚上十点，你说个地点，我开车来接你。”

　　毕慕没想到看上去只是个小警察的汪朔居然还有车，惊讶之余，想着明天是他的休息日，他还是把医院的地址报了出去。

　　“你现在在医院？”汪朔好奇道。

　　毕慕回答说：“没，我暂时住在那。”

　　“你生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毕慕对汪朔的刨根问底有些无奈，但他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对方：“没，我在那上班。缪睿不和我是同事吗。”

　　汪朔恍然大悟，又和毕慕唠叨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饭局散了以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回了家，缪睿也问过毕慕，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但毕慕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一直在别人家白住，自然没有答应下来。

　　他一个人慢慢沿着街向医院走回去，医院的宿舍昨天就分配了下来，毕慕被分到的是单人间，于是他索性把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都往屋子里堆了进去。

　　毕慕在寝室里坐了一会，等到九点三刻的时候下了楼，他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刚等了两分钟，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向他缓缓驶来。

　　奥迪停在了毕慕的面前，窗户被缓缓摇下的同时，毕慕看见了坐在驾驶位上的汪朔。

　　“上车。”

　　毕慕坐在了副驾驶位上，他系好了安全带，看向汪朔的视线有些不可思议。

　　汪朔笑着说：“我猜你现在在想，没想到我这么一个小警察，居然这么有钱。”

　　毕慕点点头，汪朔解释道：“我是富二代，私生子那种。我亲爹在深圳开公司的，他没想过认回我这个儿子，在我妈去世那年，往我的账户上打了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毕慕有些吃惊，他回想了他的存折上的可怜数字，他辛辛苦苦上了几年班，攒下的钱还没到六位数。

　　他在内心吐槽了一句世态不公，他的出生绝对比汪朔要光彩，但命却不见得有对方那么好。

　　一路上，毕慕也没问汪朔要把他带去哪里，他看着窗外的风景，任凭汪朔开车，偶尔也会回答汪朔的问题。

　　“我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也是医生。”汪朔忽然说道，“医生上班都挺累的吧？你是哪个科的？”

　　“是挺累的。”毕慕回答，“呼吸内科的，面对的多数都是些呼吸系统疾病的病人。”

　　一说到呼吸系统，汪朔想起最近兴起的传言，又问道：“说到这个，最近大家都在说的那个怪病是怎么回事？我昨天下班去买了瓶醋，一看我的天，居然涨到49块钱一瓶了，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白醋和板蓝根真的没用。”毕慕说道，“不用跟着他们瞎起哄，要真有用，还要我们医生干什么？天天吃醋、喝板蓝根去好了。”

　　“我是不信。”前面是个红灯，汪朔慢慢把车停了下来，“但这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毕慕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坦白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几家医院联合整治，依旧是没什么起效，我们正在向市卫生部反应。”

　　关于怪病的话题没再继续下去，汪朔带着毕慕去了一处夜市。夜市毕慕去过好几次，但是环境这么脏乱差的夜市，毕慕还是第一次来。

　　在他们面前的路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垃圾，人头在整条街上攒动，到处都是一股乌烟瘴气的味道。

　　看见了毕慕满脸大惊失色的表情，汪朔说道：“别看这脏乱差，这里的东西味道一流。”

　　毕慕笑笑说：“没想到你这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挺接地气的？”

　　汪朔说：“别说接地气了，在我没考上公务员那会，卖大饼油条的活我都干过，这些都不在话下。虽然我警校毕业，但当警察还是要考公务员的，那时我妈身体就不是很好，我只能半工半读，早上起早贪黑去卖早点，赚好钱后再会去复习。”

　　没想到汪朔这段经历还和自己挺相似的，毕慕也说道：“我跟你挺像的，也是边上课，边规培，边打工，但我比你好一些，我在咖啡馆。”

　　“听上去不错。”汪朔笑着说，“但你这是给别人打工，我那叫自主创业。”

　　毕慕被汪朔这句玩笑话给逗乐了，他跟着汪朔走进这夜市里，扭着头四处张望着。说实话，毕慕虽然是一个喜静的人，但还是挺钟情于这种摆着琳琅满目食物的夜市的。

　　他记得从前跟段西林一起来过一次，段西林应该是有些受不了这乌烟瘴气的感觉，那次他全程皱着眉，若不是还顾及着毕慕的感受，必定会转身离开。可细心如毕慕，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段西林的不悦，那次逛街两人都没有尽兴，现在也成了两人的遗憾。

　　汪朔带着毕慕在一家烧烤摊前坐了下来，他嚷嚷着让老板拿了两瓶啤酒过来，亲自来了瓶盖递给毕慕之后，毕慕才出声道：“......我不喝酒。”

　　“你不会喝？”

　　“会喝，不常喝。”毕慕说，“对身体不好。”

　　汪朔笑着说：“你们当医生的就是喜欢担心这担心那的，你不喝那我喝了。”

　　毕慕的确没有喝酒的打算，他从老板递来的烤盘里拿了串羊肉，咬上第一口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直到几秒之后才觉得辣到不行。

　　他跑去前台买了瓶雪碧，重新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已经喝完了大半。

　　“说吧。”毕慕道，“我们的汪警官把我约出来不仅仅是想交个朋友吧？”

　　汪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像是在壮胆一样，一口气喝完了倒出的半杯啤酒，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也许这么问有些突兀......你和那段西林关系不简单吧？”

　　毕慕身子一怔：“我和他没有关系。”

　　“你，你别紧张。”汪朔立马解释道，“我，我没有恶意的。我是说，如......如果你也是，或许......额......”

　　汪朔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毕慕牢牢地抓住了那个“也”字，追问道：“什么叫也？”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段西林的？”汪朔干脆开门见山道。

　　“你也喜欢？”

　　“......”

　　汪朔被毕慕绕糊涂了，抬头和对方对视上后才发现毕慕正在抿着嘴偷笑。他平时第一次这么心虚地对着一个人，本就组织好的语言也在瞬间忘了光。

　　在他犹豫不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毕慕忽然又开了口：“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啊？我是不是同性恋？我觉得应该不是吧，除了段西林我没喜欢过其他男的，也提不起什么兴趣，这个回答可以吗？”

　　汪朔有些尴尬，他腆着脸说道：“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有一朋友，他是，那天他来局里找我，正好看到了你，说你还真是他喜欢的那款，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着你的联系方式。你的电话我自然没给他，但我我答应了他问问你的意见。我想着你和那段西林......算了，你就当听过算数，我回头和他说我没见着你就是。”

　　毕慕有些意外，他倒是真没注意那天公安局里还有其他人。他看着汪朔满脸尴尬样，觉着对方其实也有自己的难处，便也没生气。

　　“没事。”毕慕说，“先替我谢谢你朋友吧，但我目前还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遇见段西林之前，我有过暗恋的女生。”

　　汪朔这次选择了作为一个倾听者，听毕慕把他的故事讲述下去：“那是我高一时候的班长，当年扎着麻花辫，看上去特清纯。”

　　“那你怎么不追？”

　　毕慕笑出来：“我不敢啊，那可是我们班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再怎么都轮不到我啊。不止是班长，就连到了大学里，我都没有勇气主动去接近一个人，一直到段西林的出现，我才开始逐渐有了社交。”

　　在毕慕的话语中，段西林显然是他人生救赎一类的存在。汪朔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也算是把实情猜出了个大概，他为毕慕感到可惜，也替那未婚妻感到悲哀。

　　“那你之后呢？”汪朔追问道，“你总得有个家吧？不可能一辈子一个人。”

　　“说不准。”毕慕说，“未来的事情谁都不好说。”

　　汪朔叹了一口气，把啤酒瓶递给毕慕的时候再一次被对方拒绝。毕慕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烤串上，就好像刚刚他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事实上也的确无关了，因为他和段西林已经是两个丝毫没有关联的人了。

　　依旧被辣到起飞，这一次，毕慕没有将剩下的那半瓶雪碧一饮而尽，他把五官都拧在了一块，眼角似乎流下了被辣出的泪水。

　　真的太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