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夜 ...
-
“阿蓁姐姐！”萧容立刻向那淡绿色的影子飞奔而去，然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来人。
“哎呀，轻点轻点，小容力气可是越来越大了。”阿蓁禁不住萧容的过分热情，许久才挣脱开来。
两人对着昏蒙的月光互相看了半天，确认彼此都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阿蓁笑道：“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快回家去吧。”
萧容只顾点头，又问道：“阿蓁姐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师父她老人家还好吗？”
“嗯……”阿蓁模糊应了一声，“师父她很好，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萧容见阿蓁不愿多说，再细看阿蓁，见她虽然满身风尘，但面上却还同过去一样温和从容，并无大碍，也不敢再多问。
转念一想，阿蓁姐姐竟然真的恰好在年夜这一晚赶回来了，看来她还记得和自己的约定，甚至……她可能一路都在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赶路，就只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念及此，萧容又是开心又是心疼，连忙挽着阿蓁一起向家中走去，在身后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正是吃团年饭的时候，路上人很少，雪地上还有些先前孩子玩炮竹剩下的碎屑。家家户户都贴着大红联，烟囱冒着袅袅炊烟，隐隐能听到屋中的欢声笑语，看着甚是温馨热闹。
先前的除夕，阿蓁一半是独自过的，一半时候有师父陪着，不过也并没什么区别，两人从不过这些年节。
所以当阿蓁走近了他们的青砖房，看到萧容竟然把他们的“家”布置得和其他人家的房子一样、打扫得焕然一新、门上贴了春联与门神、挂了红灯笼、也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新年气象时，她竟然微微愣了一刹，随即笑了起来。
进到屋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色，只是放得有些凉了。
萧容拉了阿蓁坐下：“你先歇一歇，我把菜热一热。”
他此时仍旧有些兴奋，脚下步子比平日还轻快些，端着菜跑了许多趟，才把菜都放进蒸笼中热着。
萧容又捧出了两双新鞋：“这是燕姐送的，她说新年一定要穿新鞋，来年驱除霉运，求来喜庆。”
阿蓁接过鞋来笑：“确实有这种说法，看来燕姐教了你不少东西啊。”
萧容认真点头：“是，年前这些日子每天要做什么，都是燕姐指导我的，还有团年饭必须要做什么菜，还有让我今天必须把水缸挑满，之后三天都不能再挑水……”
他话未说完，阿蓁突然“扑哧”笑了出来：“水缸挑满是为了给子孙祈求平安富足，她还挺着急。”
萧容乍一听，耳根也有些红，提着自己那双鞋跑了，不忘叮嘱：“阿蓁姐姐，快换新鞋！”
菜热得差不多了，两人端了菜重新上桌，摆好，萧容忽然低声道：“阿蓁姐姐，听说吃团年饭前要祭祖，我能给我娘摆些菜，上柱香吗？”
阿蓁一怔：“当然可以。”
她自去厨房拿了几个碗碟。萧容每样菜都盛了些，尤其夹了许多鱼肉和鱼糕，解释道：“我娘最喜欢吃鱼，可惜以前很少能吃到。”
萧容在一片木牌上刻了他母亲的名字。他提前买好了香，阿蓁又从家中翻出了香炉，点上香。萧容跪在地上，对着母亲的名字磕了三个头，磕到最后一个头，却迟迟不起身，似乎在和他的娘亲说着什么。
阿蓁有些担心，待看到萧容起身后，面色如常，甚至还隐隐有些释然之色时，才放下心来。
萧容对阿蓁轻轻一笑：“今年我终于能大大方方地祭拜我娘了，谢谢阿蓁姐姐。”
阿蓁点点头，其实还想问一句萧容不打算祭拜他的父亲了吗，可到底作罢。
萧容已经又不知从何处端了一壶酒来，摆了碗筷，斟了两杯酒，斟完了才仰头，有些期待地问：“阿蓁姐姐喝一点酒吗？”
阿蓁笑着觑他一眼，接过酒杯。两人坐定，举杯相碰，一饮而尽，终于吃上了这顿团年饭。
昏黄的油灯映在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阿蓁听萧容兴奋地介绍，哪些是他自己做的，哪些是铺子里买的，哪些是燕姐送的，他和燕姐学了灌腊肠，还一起打了糯米糍粑糕，又分了一只整猪，可惜最好的肘子肉被郑英烧糊了……
阿蓁听得咋舌，一方面惊讶于萧容竟有了这般手艺，要知道两人刚会砚亭时，萧容可连灶火都生不好；另一方面，萧容准备这样一桌菜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她庆幸自己今日赶了回来，没有留他一个人。
正说着，萧容见阿蓁的筷子伸向桌上离得最远的一盘糯米蒸丸子，连忙将那盘子拽到自己面前，迎着阿蓁诧异的视线，忸怩道：“别吃这个，这个馅料忘记调味了，不好吃。但燕姐说年夜桌上必须要有这一道，我也来不及重做了，就、就摆上了。”
阿蓁笑笑，一双如映在水中弯月般的眼又明亮又澄净：“让我尝一尝，好不好？我还从没在年夜吃过这道必须要吃的菜。”
萧容在那如水的目光中低下了头，他没法拒绝她的要求，便顺从地将盘子推了过去，小声道：“那你就尝一小口……”
阿蓁当真只夹了一口尝，尝罢却咯咯笑了起来，又夹了一筷子给萧容：“小容，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确实少了些盐味，但味道还是很鲜美，你也来尝尝。”
萧容不大相信，吃了一口，只觉味道确实欠佳，可再抬头，却见阿蓁吃得正香，边吃边感叹：“原来大家团年饭吃得这么丰盛呀，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怪不得大家都盼着过年。”
她冲萧容眨眨眼睛：“谢谢小容。”
萧容抿嘴一笑，顿了顿，鼓着腮帮子却依旧扬着嘴角小声道：“我还怕阿蓁姐姐又要说我不务正业，本末倒置。”
“你还挺记仇，”阿蓁回想起自己当初说这句话的情景，笑骂了一句，又问，“那给我讲讲，你在澹台书院的正业如何？”
萧容于是把在澹台书院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讲给了阿蓁，讲他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文章，讲他次次遴考都名列前茅，讲他中秋射箭震慑了众人，不过隐去了沈英卓等人找茬一事，甚至连韦景文升任了修撰官都告诉了阿蓁。
如果澹台书院的同窗见到萧容还有这般侃侃而谈的模样，一定会惊得合不拢嘴。
末了，萧容也说起了和林老先生的谈话。距那日又过了几个月，可他却又有了新的困惑。
他用筷子绞着碗里的糍粑，低声道：“阿蓁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期许很高，我、我也很努力，可是我到现在还没发现在书院读书，有什么能给阿蓁姐姐更大的回报的方法。”
阿蓁拉着椅子与萧容坐近了些，温声道：“你就因为这个而闷闷不乐？”
萧容飞快地瞥了一眼阿蓁，既轻又快地点了下头：“……有点。”
阿蓁笑了，揉了揉萧容的头：“你今后会找到自己该走的路的，不着急，慢慢来。至于现在，小容已经很厉害了，顺其自然，不用对自己要求那么苛刻。”
萧容犹疑道：“阿蓁姐姐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吗？”
阿蓁点头：“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现在是积蓄力量的时候，哪怕是多和同窗聊聊天也是学习，不需要一定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才证明你在长进呀。”
萧容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也决定了今后要多和人开口讲话。
“不过，”阿蓁稍稍正色道：“我方才听你说，你总是赶在同学起床前就去偷偷练武，晚上还要练习射箭，这样每天才睡几个时辰？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不仅吃上要注意，也要保证休息才对。”
萧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知道了。”
此时屋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颇为热闹。两人对视一眼，阿蓁道：“我们也去看看。”
街上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往竹子里填了硝石、硫磺和木炭，你争我抢地放着爆竹。
奉镜关少有放炮的习俗，萧容去年在神都旁的定源县城是第一次听到年关的爆竹，可惜未曾亲眼目睹。今日萧容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爆竹在夺目火光中噼噼啪啪的炸开，有些好奇。
阿蓁看着萧容雀跃的眼神，莞尔道：“小容想放爆竹吗？”
萧容立刻板了脸色：“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已经是他们叔叔辈的人了……”
话未完，带着一群小孩子放爆竹放得正起劲的郑英看到了阿蓁和萧容，惊喜道：“阿蓁姑姑回来了！”抬手招呼道：“姑姑，容小叔，快来和我们一起放炮！”
阿蓁笑着推了推萧容：“你去吧，我不敢挨得太近，在旁边看看就好。”
萧容回头看了眼阿蓁，见她笑得无忧，便和郑英去放了爆竹。他时不时抬头看阿蓁，阿蓁果然不敢走得太近，只站在人堆中和身边的乡邻说着话，偶尔转头对他笑一下。
可似乎只是一眨眼，萧容突然找不到阿蓁了。他慌忙直起身，就要去寻找，郑英却拽住了他：“容小叔，你要去哪儿？找阿蓁姑姑？”
萧容略一点头，要抽身离开，却被郑英拽得极牢。他恼火地回身，却见郑英笑得贼眉鼠眼：“你别着急，我知道，阿蓁姑姑肯定是被我娘找去说话了。”
“你娘找她说什么？”萧容无端有些慌张。
郑英依旧神神秘秘，甩开了身边其他稍小些的孩子，凑到萧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前天听见娘和爹聊起过，他们说阿蓁姑姑已经不小了，该成亲了，他们要给阿蓁姑姑说个男人。”
萧容突然觉得身边的爆竹声吵得心脏砰砰跳得难受，不仅震耳欲聋，甚至连脑子都要震空了。
“你娘要……要说谁？”
郑英耸耸肩：“后面我没听清了，但我猜首选肯定是韦景文舅舅。我娘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年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