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恋爱脑小皇帝我死遁了》谷人云

27、志向

　　对阿蓁来说，自滕城旁观了场婚事、回到砚亭后，生活一切又回归正常了。

　　这日，她和燕姐等一起送走了郑英，回到家中，便准备再温故下碧瞳中的历史。

　　碧瞳乃守命人天赋的资质，师父死后，哪怕相隔千里，也自然而然地传给了她。碧瞳中记录着自上古到未来之日的全部历史，是为“正史”，有文字、画面、实物、场景……几乎可以再现茫茫历史中每个关键场景。守命人的能力越强，就可以看得越远、越细、越清楚。

　　如今虽然还未进入历史的重要章节，但阿蓁也要提前做足准备。

　　就在她小心地在萧容起兵的第三年间摸索时，忽然觉得右眼一阵刺痛，疼得她立时从碧瞳的幻境中清醒过来。她眨着眼睛，看着昏茫的墙壁，可右眼的刺痛却丝毫没有缓解。

　　阿蓁微微心惊，起身去寻了铜镜，对着眼睛照去，才发现原本碧绿的右瞳竟然夹了一丝黄色。

　　这是……历史正在偏移的表现！

　　阿蓁慌忙跑出屋，雇了一辆车就直奔滕城东的澹台书院。

　　小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阿蓁只觉得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不住地左右张望，恨不得代替那车夫立时就飞到澹台书院去。

　　不要慌……只是有一点点黄色，说明事情还在可挽回的范围内。阿蓁安慰着自己，又时刻拿出铜镜映照着自己的眼睛，生怕那抹黄色加重。

　　从她接任守命人的两年多来，只有初遇萧容的那天，她的右眼曾变为黄色。她不敢想象今天又发生了多大的事情，才会让自己的眼睛再一次起变化。

　　而当她的右眼变成耀眼的金黄色时，说明历史已经彻底无法修复，她作为守命人的任务就失败了。那时，她的性命恐怕也难保了。

　　阿蓁心慌意乱地闯进澹台书院，叫人把正在读书的萧容叫了出来。

　　“小容，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阿蓁把萧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见他身上毫发未伤，才放下大半的心来——其他偏差都尚有挽回的余地，只要萧容安好，就一切都好说。

　　再说萧容呢，原本瞒着阿蓁要了察举之名，就有些心虚，此时答得支支吾吾：“我……没什么事。”

　　他从没想过欺骗阿蓁。

　　哪怕他心里隐隐知道阿蓁不会支持这件事，但也只想着先把举荐之名拿到手，等阿蓁问起，便可以有的放矢地说服她。

　　于是他战战兢兢过了几天，见一切顺利，今天更是听林老师说，已经定下了举荐的职位，总算舒一口气，却没想到下午就见到了匆忙的阿蓁。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呀。

　　阿蓁轻轻揉了揉眼睛，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萧容：“……真的？”

　　萧容不愿阿蓁继续猜疑，苦笑着道：“倒是有件……好事。”

　　“好，事？”

　　萧容咽了口唾沫，一口气道：“林老先生为我举荐了贤良文学，今日得了消息，说是已经安排了职位……”

　　“是你让林老先生举荐的？”阿蓁目光灼灼地打断了他。

　　萧容垂下了眼，低声道：“……是。”

　　看来偏差就出现在此了。

　　阿蓁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烦躁，把萧容拉到了无人的角落，严肃道：“我已经说过让你不要着急、安心读书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你究竟心急要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我心急想要的是你啊！

　　萧容心中如是呐喊着，口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后直了直背，反问道：“那阿蓁姐姐究竟想要我如何，又为何一直不肯明说？”

　　阿蓁也语塞了。

　　她蹙着眉毛，避开萧容的视线：“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为什么？”萧容急切地反问，“……是因为你总觉得我还小？我现在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将来？”

　　阿蓁敷衍着：“你确实还……”

　　“可是阿蓁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萧容仿佛突然被一刀戳中，积攒了许久的气闷委屈都从伤口冲了出来，“我现在能做官，也能入伍，也能立业成家，能做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不想稀里糊涂地在这里耽搁了。我不是心急，也不是沉不住气，可你不能总不信任我，总捂住我的眼睛，什么也不和我说呀！”

　　阿蓁看着萧容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睛，暗暗叹了口气，怪自己考虑不周，确实没想过萧容的感受：“我不是嫌你小，也很……愿意相信你。”

　　萧容听到阿蓁语气中似有犹疑，连忙补充道：“你可以相信我，只要你说，我就会照做的。”

　　阿蓁挤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嗯，我信你。小容，我并非不愿告诉你，实在是不能告诉你。”

　　见萧容面色依旧困惑，阿蓁忽然想到当初萧容是如何信口告诉韦景文她不会成婚的，便开口编道：“这是我们师门的规矩。而且我一旦告诉你，你的命数就不准了，那我不就白算了嘛。”

　　萧容的眼睛亮了一亮：“是因为这个缘故嘛？”

　　见阿蓁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终于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可是，如果阿蓁姐姐一直不告诉我，我今后又该如何行动呢？”

　　“到那时你自然就会知道了，也不会太久了，”阿蓁低声道，“现在，你只管继续在书院读书。去和林老先生说，这个察举之荐让给别人吧。”

　　阿蓁和萧容都知道，安排一个举荐职位谈何容易，又怎是说让就能让的呢。

　　可阿蓁别无他法。

　　而萧容得了阿蓁的解释，心中也终于踏实下来，点头道：“我这就去同他谈。”

　　“赶快去吧，再迟怕又有什么变故了。”阿蓁催促道。

　　“好。”萧容应下，临去时忽而一笑，凑到阿蓁耳边，低声道，“阿蓁姐姐放心，只要阿蓁姐姐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

　　阿蓁看着萧容的背影渐渐消失，声音犹在耳畔回响。

　　她突然醒悟过来一件极重要的、却始终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她既没有任何立场要求萧容遵循她的话，也从未许给萧容任何切实的好处，如果萧容拒绝了她的提议，她毫无办法去强迫。可或许是萧容一直以来太过亲近她，她便也当真相信了“只要她说了，萧容就一定会照做”。

　　她又何德何能，让萧容如此信任呢。

　　阿蓁在书院外又逡巡良久，直到右眼的刺痛渐渐消失。她再拿出铜镜，闭上双目，捂了左眼再睁开，右眼已经恢复了苍翠的碧绿色。

　　看来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看来萧容依旧听从了她的话。

　　阿蓁叹口气，转念一想，她倒也不必内疚，毕竟以萧容未来的命数，又有谁会不乐意接受呢？

　　只不过，萧容如今的眼界也有些过窄了，区区一个贤良文学的举荐就能让他动心。这样可不行，明武帝萧容可应该是个有千里之志的人。

　　阿蓁盘算着，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等到那个关键时刻了。

　　虽然这个时刻对萧容日后的起兵并无直接影响，却也是历史上关键的一笔，不仅早早就表明了萧容的鸿鹄志向，更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省略不得。

　　转眼就到了七月。

　　东面的战事愈发焦灼，清阳郡已然成为新朝与反叛军争夺的关键。连当朝皇帝路晔对此地也极为关注，特意派了三子阳平王路封从神都来清阳郡巡视，以稳军心，便住在郡治银城，由萧成化接待。

　　所以当阿蓁提出要带萧容一起去郡治银城时，萧容直觉这应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多说便应下了。

　　这日艳阳盛暑，空气又潮又热，两人一早出发，终于在中午前赶到了银城。

　　“阿蓁姐姐，我们去哪里？”萧容有些紧张地问。

　　“随便走走，”阿蓁轻快道，“之前来银城也没有好好逛过，这次带你见见世面。”

　　萧容将信将疑地跟上了阿蓁。

　　大概因为从神都来了贵客，整个银城都规整得焕然一新，同时又到处都是安防兵马，极为戒备。

　　阿蓁见萧容神情颇为凝重，轻笑道：“真的只是到处走走，不用那么紧张。”

　　正说着，突然一队卫兵执兵刃奔过来，把街上的百姓都拦在了路两侧。接着又是两队卫兵赶来，昂首在街两侧站定，守卫着乍然空出的街道。

　　看到似乎有大人物要经过，两边的百姓都好奇地踮了脚去看，却被前面的卫兵威然喝止：“看什么，都低下头去！”

　　阿蓁拉着萧容站在一旁，许久之后，当正午的烈日几乎要把人蒸熟、众人的汗水把泥地浸湿了大片，终于又有四列卫兵顺着长街阔步走来。紧随其后的，还有执旗的、举盖的，车马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卫队缓缓前行着、簇拥着，终于迎来了一驾最高大最华贵的车架。

　　“究竟是什么人，好大的排场。”萧容忍不住道。

　　“是执金吾嘞。”旁边的路人道。

　　“什么是执金吾？”萧容对这个词还很陌生。

　　“执金吾是神都的大官，掌管整座神都的兵，皇上不在的时候，神都就是执金吾说了算。这次他是专程护送阳平王来清阳郡巡视的。”

　　这路人对执金吾也是一知半解，言谈间不乏夸大之意，但正中阿蓁下怀，她也不去纠正，只压低了声音问萧容：“对了小容，先前你举荐了贤良文学，为你安排的什么职务？”

　　萧容脸微微一红：“不过是个小官罢了。”

　　阿蓁笑问：“与这执金吾相比如何？”

　　“自然是比不上的……”萧容极小声地说着，顿了顿道，“阿蓁姐姐，我明白你让我来银城见见世面的用意了，便是让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要做官也不能做寻常的官。”

　　“要仕宦，当作执金吾才对。”

　　萧容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却已经被旁边的路人听到了。

　　路人大哥哈哈大笑：“小兄弟好志气，是哪家的小子呀？”

　　阿蓁听着萧容和路人自如地聊天，也舒了口气。

　　“仕宦当作执金吾。”这是历史记载的明武帝萧容在一介布衣之时便发出的豪言，后世更被广为传颂。

　　小容这句话说出来，她今天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今天还有另一半。

　　这句豪言也还有下一句。

　　那个姑娘，今天也该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