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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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卫兵愈发得多了，原本拦在街道两边的守卫也换了人，不仅从黑衣换做蓝衣，连衣饰兵器都似乎变得更加精致。
这群蓝衣的卫兵簇拥着又一辆高雅华贵、珠光宝气的四驾马车从众人身边缓缓行过。
马车未至，便有淡淡的清香飘来。
忽而一阵恰到好处的风吹过，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从缝隙中竟透出舒爽的冷气来，凉意混着淡淡芳香，让烈日下蒸烤的人们顿时为之一振，不由得全向帘子方向张望。
帘子下忽地露出一只手，如象牙般白皙，如凝脂般细嫩，纤细的手指向上勾住了帘子。大家都以为那只手要把帘子拉紧，不让外面的人有机会窥视这高贵车驾里的一丝一毫。可谁也没想到，那只玉手居然蓦地向上，又把帘子轻拉起了一点。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从阿蓁等人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一张巴掌大的、略带稚气的年轻姑娘的脸，正微歪着头，露出星子般好奇的眼瞳来，似也想从这一角空隙中窥探到外面的世界。
或许感受到了马车外聚集的视线，车中女子眼角弯了弯，很快便放下了帘子。
这张美丽的脸只露出一瞬、留下半个笑容就消失不见。可随着马车走远，谁也忘不掉那张朝露般的笑颜。
每个人角度不同，有人看到半侧脸颊，有人看到一汪秋水，也有人只看到乌发与柔荑。大家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议论着，想寻到那视角最佳、真正看到了女子面目的人，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容身上。
“那女子是什么模样？可美吗？比天上的仙子又如何？……”众人急切地问着。
萧容微微皱了眉头：“还好，我又没见过甚么仙子，怎么比较。”
“你都比不出，那就是极美了！”
“咱们何德何能，能看到天上仙子下凡？”
“果然如传言一样美丽啊……”
最后一言既出，众人再次激动起来：“什么传言？你知道她是何人？”
有人开口：“你们没听说过河东申家么？新平王申野的独女申岫云，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是姿容绝代、倾国倾城，据说，见过此女之人无不为之倾倒，念念不忘。”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又有人接话，“传言就连皇上都想让太子求娶她呢。要不然，又怎么会让执金吾同路护送她回河东？”
众人议论纷纷。萧容觉得无趣，要拉着阿蓁离开。
阿蓁瞥一眼萧容，笑问：“小容，你觉得这姑娘如何？”
萧容认真回答：“她家世不凡，容貌又美，还有盛名流传，就算配太子也很合适。”
阿蓁从身后戳戳萧容的肩膀：“说什么太子呐，我是问，你觉得她好不好？”
“她好不好，和我又有什么干系。”萧容头也不回地拉着阿蓁继续走。
怎么会没关系！
阿蓁在心中暗自呐喊：这女子日后不仅会成为你的妻子，而且是你身边唯一无二的女子，你此生专情于她，再无后宫之说。你们帝后二人感情深厚，相知相守，最终白头偕老，成就了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不仅如此，明武帝早年一介布衣之时，在发出“仕宦当作执金吾”的豪语后，便说出了“娶妻当娶申岫云”的誓言，早早就为二人日后的良缘埋下了种子，这故事更为后人称道。
不过此话如今自然不能对萧容说。
阿蓁只得暗示：“她和你年纪也差不多呢，那你觉得，她若不嫁新朝太子，日后又会怎样？”
萧容站定了身子，再望望不远处那驾华贵的马车，低声道：“她家世虽盛，可在外招摇显扬，自视甚高，非长久也；容貌虽美，可随意露面，举止轻浮，非良配也……”
“大胆刁民！申家小娘子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萧容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厉喝打断。
原来是一个年轻的蓝衣卫兵听到了他的话，手执软鞭走过来，满面怒容，用鞭头直指着萧容。
萧容自知背后说人坏话有些理亏，略一垂首，就要避让。那卫兵却不依不饶，一鞭甩到萧容身边的地上，砸起一片尘土飞扬，喝道：“站住，谁允许你走了？快向我家小娘子道歉！”
鞭子砸下来的瞬间，萧容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阿蓁拉回半步，可狠戾的破空之声依然吓了阿蓁一跳。
萧容感受到手心中的阿蓁的手微微一颤，心中也恼火起来，转身道：“这青天朗朗，大路昭昭，我要走就走，还需要你允许么？”
那卫兵辩不过他，涨红了脸道：“你若不道歉，今日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萧容看着聚集上来的卫兵，目光霎时冰了下来，将阿蓁拦在身后，冷哼道：“你不过仗着背后主人，恃势凌人的一条走狗罢了。像你这种攀炎附势之辈，听到有人无意你主子的威势，就恼羞成怒了？”
“一派胡言！”那卫兵当真恼羞成怒起来，又一鞭子抽来，裹挟的劲风直将阿蓁的发梢扬了起来。
眼看鞭子抽到，萧容竟抬手迎了上去，顺势一搂，将鞭梢牢牢卷在手中。
那卫兵想收回长鞭，一扯，却纹丝不动，怒视着萧容便要近身上来。
身后的阿蓁却急得直跺脚：虽然此刻萧容看上去占据了上风，但周围那么多申家的人，若真惹得他们群起而攻之，萧容如何能安然而退？况且今日明明是让萧容来倾慕申家小娘子的呀，怎么最后偏偏结了仇呢！
眼看争斗一触即发，身边其他卫兵都握紧了武器，阿蓁也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卜枝——但她当真不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
突然，不远处一个清冽的嗓音不慌不忙地响起：
“小五，回来。”
竟是马车中的女子开了口。
执鞭的卫兵听到申岫云开口，霍然站定，手里的鞭子一时抽不回来，竟就直接松了手，两步奔向马车处，恭谨跪立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帘子又微微掀起一个小角，但这次，无人能窥得马车内半分，只能听到女子扬起明快的声音：“这位公子，你既不愿依附权势，那便是做好准备籍籍无名一辈子了？”
萧容脊背纹丝不动，沉声道：“既有锋芒，终会显露，不在一时一势。”
马车里的女子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如石子投入清溪，激起层层涟漪，让周围路人一时失了神。
“公子好志气。不过公子既然这么清高，应该不会还贪图我们申家的一根鞭子吧。”
萧容一愣，松开手中鞭梢，轻轻掷到马车前。
那蓝衣守卫上前一步接过长鞭，看向萧容时依然铁青着脸。
“小五，别耽搁了，快走吧。”女子的声音既落，马车以及整个车队就都准备重新出发。
她放下帘子前的最后一句话遥遥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公子鸿鹄之志，就让我日后看看，公子能不能靠自己脱颖而出吧。”
当马车远远消失，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艳羡萧容“这小子真是好运气，竟然能和申岫云说上话，早知我也去冲撞几句了”，也有人感慨“那申家娘子果然仁厚，心胸豁达，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萧容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终于拉着阿蓁离开了。
于无人处，阿蓁感觉右眼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想到这困局不知该如何挽回，长叹一口气，嗔道：“你为何要与他争执，还动起手来了？”
萧容抿着嘴，沉默许久，终于道：“他吓着你了。”
“什么？”阿蓁有些恍惚。
萧容沉着脸重复道：“他吓到你了，若不是我拉了你，那鞭子险些就抽到你了。”
阿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讷讷半晌才道：“那也没什么大碍，那么重要的大人物，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比不上你重要。”
“你说什么？”萧容的声音太轻，阿蓁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又确实无误地听到了这几个字，下意识不愿萧容再重复，连忙劝慰道，“小容，你这么在意我，我很高兴，但行事还是要有分寸，再说了，日后你身边也总会有更重要的人，不能一味这么任性。”
“什么更重要的人？”萧容拧起眉头质问道。
“嗯……”阿蓁想起当年萧容因为自己要把他送到萧成化身边而生气委屈，不敢再提什么故人，只道，“你以后会成亲，会成家，会有自己的妻儿子女，还会子孙环绕，这都是更亲近的人呀……”
萧容默了默，鼓起勇气道：“那我娶你就好了。”
他的话音轻飘飘的，阿蓁却吓了一跳，连那句脱口而出的“什么”都被自己强制压了回去，生怕萧容当真再说一遍。
可萧容似乎不肯放过她，埋头走了两步，闷声又郑重地重复一次：“我要娶你。”
他背对着阿蓁，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仿佛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细细密密地爬，让他心口又灼又痒，喘不上气来，焦急地等待着阿蓁的答复。
终于，阿蓁小跑两步跟了上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萧容既不安又期待地抬头看她，却只听阿蓁讪笑着说：“小容，你是开玩笑的吧？”
阿蓁姐姐……不愿意么……
萧容的心遽然沉到谷底，嘴唇抖了抖，不肯说话。
面对着阿蓁殷切的、甚至有些祈求的目光，他无法说出口一个会令阿蓁失望的答案。
可要让萧容“承认”自己是在开玩笑、收回这句话，却又似比吞回刀片还痛苦。
萧容只是沉默着，抿着嘴，视线垂在阿蓁纤长的睫毛上，忽然想，不知吻一吻那簇睫毛，是不是会很柔软呢？
阿蓁见萧容不语，也有些着急了，强笑着打哈哈：“哈，小容，你现在也是大人了，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的懂不懂？”
萧容在阿蓁的殷殷注视下，喉头一涩，苦笑着转过身去，留下一个飘渺不定的音节：
“嗯。”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心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