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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射击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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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湾别墅】
Riesling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一个黑影双手搭在沙发上,坐在她的客厅里。
她抬手把客厅的灯调到最亮,明晃晃的灯光把这里照得像是白昼。
何欢抬起手,遮住了突然照进眼睛里的光线。她脚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一只酒杯。
“晚上好啊。”Riesling说着,踩掉脚上的鞋,走去吧台,拿了一只威士忌酒杯,坐在了何欢的对面。
她拿起茶几上的酒瓶,欣赏着上面的酒标,这是她从日本费了些力气才找来的轻井泽艺妓全系列中的一瓶。
“酒好喝吗?”Riesling抬起头问。
“还可以。”何欢说。
Riesling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警察局好玩吗?”何欢问。
Riesling喝了一小口酒,想了一下说:“还可以。”
“时月白为什么要派律师去警局捞你?”
“因为,因为她是个好人?”
“离她远一点。”何欢的语气冰冷。
“这怎么行?她可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这种东西你最好不要有。”
“为什么?”Riesling放下了酒杯。
“书看得怎么样了?”
Riesling转头看了一眼被她放在壁炉上的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然后站起身,走向了壁炉。
在时月白那里看到姜咏澈的私人聚会邀请函时,她就已经有些联想了,这本书里根本就没有加密信息。这本书本身就是一个信息群。
“是姜咏澈吗?”Riesling问。
“猜的?”
“当然不是。”
何欢轻笑了一声,接过Riesling手里的书,翻开书,指了指扉页上的书号,“就是这个号码,输入网页你就可以看到他的资料了。”
Riesling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没想到何欢竟然更换掉了整整一页纸。一本装订完整的书,一行必须存在的字符,没有人会觉得它的存在有任何怪异之处。
“你……”Riesling还没从获得真相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
何欢“砰”地在Riesling面前合上了书页。
“世界有多残酷,你是见识过的,没有用的花瓶在阿里米尔的战场上会被立马碾得粉碎,能存活下来的,每个都是钢铁之躯。这个看似和平的城市就是我的战场,现在,这里也是你的战场。”
“战场”这个充满风沙和烈日的词汇,与何欢的嘴唇和声音格格不入。Riesling抬起头,看着何欢的眼睛,她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从她的眼睛里悄悄流出来的,发着金色光芒的力量。
“我能成为你的守门人,这代表我有能力保护你,也有能力杀掉你。”
Riesling轻笑了一声,“你会杀掉我吗?”
“只要你不给我杀掉你的理由,我就不会杀掉你。”
Riesling抿起嘴,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这次来,是要提醒你,伦敦警方现在已经确定,伊藤的死与钚的黑市交易有直接关联。海港的情报机构,也就是HSA,很快就会收到案件资料,其中包括你的画像。”
“他们给我的画像是什么样的?”
“25岁左右,身高1.8米,欧洲女性,灰色眼睛,栗色头发。有非常强的伪装、变妆能力。熟悉枪械使用。懂得如何清理现场。”
“哇哦,”Riesling露出震惊的表情,“这画像完全就是我本人。”
“虽然蒙混过关,但是下一次刺杀要做一些变化,不要让他们发现这两起案件有任何关联,否则他们会直接把你的位置锁定在海港。”
Riesling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当然。”
“再加上,”何欢若有所思地说,“你是否还记得姜然?”
“姜然?”
这个名字把Riesling拉扯回了遥远的阿里米尔的烈日之下。她的喉咙有些痒,她拿起酒杯,把半杯酒倒进了胃里。
“考虑到目标的特殊性,我今天来是为了跟你一起做计划。下次我不希望看到随机伤害了,要记住,你是一把精良的手术刀,而不是一个屠夫,更不是一个杀人犯。”
“我知道,”Riesling抬起头看着何欢,“我已经做好了计划。”
【海港警察局】
会议室的桌上摆着打包好的早餐,忙碌了一整晚的大家在会议室里狼吞虎咽。汤照眠抱着手臂,坐在正中间,看着面前的一碗皮蛋瘦肉粥。
禁毒支队的几位警察匆匆走进了会议室,走在最前面的是禁毒支队的队长宁宽。宁宽短发剑眉,日常上班穿着皮衣,很是老派。汤照眠平时跟她接触不多,只知道她父亲是一位老缉毒警。
“不好意思啊汤队,让你久等了,整理材料花了点儿时间。”
“没事儿,吃早餐了吗?”
“这给我们准备的?”宁宽指了指桌上没拆封的早餐。
“是,咱们边吃边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宁宽笑着,示意大家入座,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早餐。
“你们收缴回来的货我们看过了。”宁宽说,“不是纯的。”
“啊?不是纯的?”
“街头混毒,这个赵亮应该是要把这些散卖出去。他是什么案子啊?”
汤照眠跟宁宽详细介绍了赵亮案的前因后果。
“你的意思是雇凶杀人?”宁宽问。
“嗯,我怀疑这批货就是支付方式。”汤照眠说。
“赵亮人现在怎么样了?”
“送医了。”
宁宽正要开口说什么,汤照眠桌上的电话就嗡嗡嗡地响了,来电的人是蓝伊一。
“你先接,”宁宽说着舀起了一只馄饨,“我吃会儿。”
汤照眠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伊一。”
“抢救失败,脑电图平了。”
“啊?”
“医生判定是复合型中毒,纳洛酮只能解阿片部分。准确地说,他吸食量实在太大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知道了。”汤照眠挂了电话,心绪芜杂。
“死了?”宁宽吃着馄饨问。
“死了。”
“问题不大,我们大概知道这批货是哪儿来的。”宁宽说。
“我正等您这句话呢。”汤照眠笑着说。
【实弹射击场】
蓝伊一戴着护耳,站在训练隔间里,举着一把Glock 17对准十米以外的人形靶,连开了好几枪。
她的心脏跳得很慢,几乎没有眨眼。
这间实弹射击场是黑川开的,在蓝伊一从警队到家的路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打枪。她是法医也是一个警察,受过基础的射击训练,但她摸手术刀的时间远大于摸枪。
她想起了程雨,那天早上她撞见程雨在警队的天台上抽烟,程雨还笑着跟她说不要告诉汤照眠。中午时候,程雨就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更晚些时候,躺在了冰冷的解剖台上。
她想起自己站在解剖台前,仔细测量她身体上每一个刀口的纵深。想起了汤照眠一边崩溃大哭一边说如果怎样怎样就好了,要是怎样怎样就不会怎样怎样了的崩溃状态。
蓝伊一同样觉得无力,觉得茫然,她几乎是靠一种机械动作完成了对程雨的检验。那时,她希望握在自己手里的不是亡羊补牢的解剖刀,而是一把可以直接砸碎这些劣徒脑袋的枪。
如果赵亮吸食的不是混毒,她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后悔。
在最真最好的东西面前,人们都渴望“平等”,例如生命、法律、又或者爱情。
可在面对赵亮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平等”,究竟是自己不愿意背负袖手旁观者的罪名的借口,还是作为一个医生、一个法医、一个执法者的职业信念。
十发子弹打完,靶纸沿着轨道她移动过来。成绩不算好,还有3发脱了靶。
她听到了旁边隔间的响声,子弹出膛的速度快且均匀,17发以后,50米以外的枪靶移到了面前,蓝伊一透过隔间的缝隙看着对方的靶纸,每一枪都正中靶心。
靶纸被撕了下来,紧接着传来推门的声音。蓝伊一也连忙放下枪,推开了隔间的门。
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穿着一身黑衣的女人从她面前走过,感受到她的目光,对方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那是一双漆黑的,闪着亮光的,带着风沙,带着欲望,带着暴力,带着血腥味道的眼睛。只是一眼轻瞥,蓝伊一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束缚在了原地。
“你……”蓝伊一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对方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侧过头问:“有事吗?”
“没有……”蓝伊一说,“你的枪法……很好。”
“谢谢。”对方说完,消失在了门后。
蓝伊一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膛里狂跳。
打完了剩下的子弹,蓝伊一走出了射击场,止步在接待台前。
“今天的预约信息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接待台后穿着白衬衣的年轻女工作人员脸上微微一怔,“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实名预约,预约信息是我们客户的隐私,不能随意查看。”
蓝伊一点了点头,笑着说:“可是我今天忘记带警官证了。”
一个中年女人慌张地从接待台后的休息室里跑出来,“蓝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新同事今天第一天上岗,您需要什么?”
“麻烦你了,我想看一下今天的预约信息。”
“没问题,没问题。”女人连连点头,把电脑屏幕直接从台子下搬到台子上,又转到了蓝伊一面前,“这是今天的预约信息汇总表单,需要我打印给您吗?”
“不用,”蓝伊一的视线在屏幕上飞扫过,第17号射击位置,在刚才的时段里,预约姓名写着“吴缺”两个字。
吴缺。蓝伊一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谢谢,”蓝伊一笑着看向屏幕后的两个人,“我先走了。”
“有什么需要您随时找我。”中年女人笑盈盈地说。
蓝伊一点点头,走远了。
中年女人看着蓝伊一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对一旁的年轻同事说:“赶紧背名册!脸盲就多翻着看!蓝小姐喜欢临时来,很少预约。”
“她是?”
“她是蓝伊一,你在黑川的产业里工作,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行?”
“可她刚才说她是警察……”年轻女人从抽屉里翻出名册,根据姓氏拼音检索,找到了蓝伊一那一页,看着蓝伊一的介绍,“她是法医啊……法医是警察吗……哦,对对对,这里写了喜欢临时来访。”
“妹妹,给你的材料你是一点儿不看对吗?”
年轻女人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