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代玩玩》花可

14、白登

　　长安城的夯土声在耳畔回响，钱辰投入到千头万绪的营建事务中，几乎忘记时间的流逝。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规划理念与对细节把控，很快赢得了萧何等大臣的信任，也使同僚们从最初对他的疑虑，转变为由衷的佩服。他提出的排水系统模型与官署区功能划分图，甚至对砖瓦烧制工艺的些许改进，让施工效率显著提升。
　　历史的洪流不会因为一座都城的兴建而停歇，惊人的消息如同凛冽的北风，席卷了初具雏形的长安城。韩王信在大同地区叛降匈奴，北部边境门户洞开。
　　消息传来，钱辰在长安城与工匠们商议营建相关事宜。传令兵马蹄声急，带来的战报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钱辰的手指在粗糙的草图上一顿，心中凛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白登之围这场危机，正按照历史的剧本步步逼近。
　　朝会气氛凝重，刘邦坐在御座上，群臣激辩，主战与主和的声音交织，还有被背叛的愤怒与对匈奴的担忧。
　　刘邦麾下猛将，樊哙、周勃等人纷纷请战，说道：“韩王信背信弃义，引狼入室，臣等愿率精兵，北击匈奴。”
　　刘邦说道：“你们以为如何？”
　　张良说道：“匈奴骑射无双，来去如风。我军多以步卒为主，深入草原，恐难觅其主力，反受其疲。”
　　萧何说道：“新都未立，天下初定，国库空虚，民生疲敝。此时大举兴兵，恐非良策。若坐视匈奴南下，则北境不宁，国威受损。”
　　钱辰听着大臣们议论，心中焦急万分。他清楚地知道，历史上刘邦此次亲征，正是因为轻敌冒进，才会被困白登山，险些丧命。
　　散朝后，钱辰对萧何说道：“丞相，北伐之事，下官以为，万不可轻敌躁进。”
　　萧何看着一脸忧色的钱辰，问道：“将作少府丞有何高见？”
　　钱辰说道：“匈奴作战，倚仗骑兵，利在机动。秋冬之际，草黄马肥，正是其战力最强之时。我军此时北上，地理不熟，气候难耐，补给漫长。匈奴若诱敌深入，断我粮道，或以精骑骚扰，则我军危矣。”
　　萧何说道：“所言极是。”
　　刘邦无法忍受韩王信的背叛，相信麾下百战精兵的战斗力，亲率大军，北上征讨。出乎钱辰意料的是，临行前他也接到随军的命令。
　　夏侯婴听说过钱辰理货安马的能力，又知他深受赏识，认为他心思机敏，或许能在军旅中有所助益。加之他曾说过北地作战的困难，将钱辰带在军中，协理部分车马辎重事宜。
　　钱辰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北征之路，这是一次明知前方有坑，却不得不跳的旅程。他骑着分配的战马，跟随军队，没有豪情，只有忧虑。
　　汉军一路北进，初期势如破竹。在铜鞮击败了韩王信的军队，韩王信逃奔匈奴。接连的胜利，使得汉军轻敌。钱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利用协理辎重的便利，留意天气和地形。北方寒风刺骨，刮在身上生疼。天空阴沉，云层低垂，大雪即将来临。
　　钱辰找到夏侯婴，再次进言道：“天色有异，将有大雪。我军多为关中与山东士卒，不耐酷寒。孤军深入，补给线长，一旦大雪封路，后果不堪设想。”
　　夏侯婴说道：“将作少府丞多虑了，匈奴连战连败，已是丧家之犬。正欲一举荡平漠南，岂可因风雪迟缓？”
　　钱辰知道仅凭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扭转这已然形成的骄兵之势。
　　刘邦率领部分骑兵抵达平城，冒顿单于故意示弱，将精锐骑兵隐藏起来，只露出残兵。刘邦派往匈奴的使者似乎看出蹊跷，进言劝阻，但刘邦已被之前的胜利和眼前的假象所迷惑，甚至因刘敬的沮军之言将其囚禁。
　　那天终于到了，刘邦亲率部分骑兵，追击匈奴部队，直至白登山。就在汉军登上白登山，立足未稳之际，天地间骤然变色，凄厉的牛角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鬼哭。紧接着，是滚雷般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只见白雪皑皑的原野上，仿佛从地底涌出一般出现无数匈奴骑兵。他们身着皮袍，骑着矫健的蒙古马，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旌旗蔽空，刀箭映着雪光，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将白登山围得水泄不通。
　　汉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刘邦试图组织突围，但匈奴骑兵来去如风，箭矢如雨，几次冲锋都被打退回来，损失惨重。白登山上大雪也如期而至，气温骤降，滴水成冰。被困在山上的汉军，缺少御寒的帐篷和冬衣，粮草也即将告罄。士兵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绝望的气氛，如同这冰冷的空气弥漫在整个山头。
　　刘邦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外，望着山下无边无际的匈奴营火，脸色苍白，往日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早已被凝重和一丝悔恨取代。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周勃、樊哙等将领虽然勇猛，但在绝对的数量劣势与恶劣的天气下也束手无策。
　　钱辰裹着勉强御寒的皮裘，他知道结局是陈平用计，贿赂匈奴阏氏解围。他不能坐等，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减少伤亡，增加一丝生存的机会。
　　他找到夏侯婴，说道：“如此困守，士气必将崩溃。我们需主动采取守势，并设法了解敌情。”
　　夏侯婴说道：“如何守？如何知？”
　　钱辰说道：“取水泼洒于营寨外围，凝水成冰，构筑冰墙。冰面光滑，可阻敌军骑兵直接冲击，亦减缓其攀爬速度。需派身手敏捷通晓胡语的斥候，设法擒获匈奴。不必是高阶将领，哪怕是普通百夫长亦可。我们需要了解匈奴各部部署，尤其是阏氏的动向。”
　　将领们将信将疑，死马当活马医，用盛水的器具取雪化水，泼洒在营地边缘。严寒之下，水迅速冻结，果然形成了一道滑不留手的冰制壁垒，在后续匈奴的小股试探性进攻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的建议引起了周勃的重视，很快几支精干的斥候小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冒险潜下山去，带回了几个匈奴俘虏。
　　通过审讯，钱辰了解到一些关键信息。匈奴各部并非铁板一块，韩王信部将王黄、赵利的部队与匈奴本部貌合神离，确认冒顿单于对新得的阏氏十分宠爱，而这位阏氏，对汉朝的锦绣财物颇为羡慕。
　　听到“阏氏”二字，钱辰心中大定。他立刻找到夏侯婴，低声进言道：“时机已到，可遣能言善辩之心腹，携重金与美人图觐见阏氏”
　　他没有说出陈平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计策必然会通过夏侯婴或其他人传到陈平耳中。
　　接下来的发展，与历史书上的记载别无二致。陈平会见了匈奴阏氏，献上丰厚的金银珠宝和一幅绝色美人图，并陈说利害，说汉地非匈奴能久居，且大汉皇帝有神灵庇佑，若其身死，匈奴恐遭天谴。而且，已准备好汉女献给冒顿单于。阏氏既贪图财物，又担心汉女夺宠，被鬼神之说吓住，向冒顿单于进言。
　　恰好此时，被围困的汉军表现出顽强的防御姿态，而韩王信部将王黄、赵利的军队也迟迟未按约定时间会合，引起了冒顿单于的疑心。围困白登山的匈奴大军，在一夜之间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天色破晓，大雾弥漫。汉军斥候回报，匈奴已退，刘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立刻下令，全军戒备，用强弩硬弓指向两侧，小心翼翼地从匈奴让开的缺口撤离。
　　钱辰跟随在队伍中，回头望了一眼那白雪覆盖的白登山，心中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历史力量的深深敬畏。历史依旧以其强大的惯性，回归了原有的轨道。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这洪流之中，溅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浪花。
　　冰与火的试炼，让钱辰明白了在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先知先觉并非万能，个人的力量在历史大势面前渺小如尘。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努力。每一次微小的干预，每一次竭尽全力的挣扎，依旧无法改变结局，但却可以让自己在这浩瀚时空中，留下属于他独一无二的印记。
　　残阳如血，将撤退汉军的漫长行列拖出影子，映在雪原上，疲惫而仓皇。钱辰骑在马上，裹紧那件勉强御寒的皮裘，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白雪皑皑如同巨大坟茔的白登山。山脚下，汉军遗留的营寨残骸，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惨烈围困的代价。
　　他曾以为自己手握历史剧本，可以趋吉避凶，但白登山的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他预知危险却无法阻止，他知晓结局却依旧要经历煎熬。历史的惯性，如同这北地的暴风雪，狂暴而冷漠，个人的意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如同风中残烛。北风依旧凛冽，但归途已有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