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代玩玩》花可

42、玄武

　　夜晚的长安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往日这个时辰，各坊间或许还能听到隐约的丝竹之声，或是更夫悠长的报时声。但今夜不同，连虫鸣都显得格外稀疏，仿佛整个长安都在等待什么。
　　他看窗外透进的月光，在随身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这几日的见闻：“长安城中气氛诡异，西市往来商旅明显减少，秦王府与太子府的属官在街市上相遇时，眼神中都带着刻意的回避。连西市胡店里那些向来不问政事的粟特商人也显得格外谨慎。”
　　写到这里，钱辰的笔尖顿了顿。他想起傍晚在饭馆吃饭时，掌柜忍不住压低声音说的那番话：“听说了吗？太史令傅奕昨日密奏陛下，言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钱辰知道这是玄武门之变前最重要的导火索之一。他抬眼看向饭馆掌柜，只见他的脸上满是忧虑。轻声提醒道：“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掌柜连连点头，说道：“你说得是，只是这几日长安城中的气氛实在让人不安。今日我去东市采买，看见太子率更丞王晊匆匆入宫，面色不对。后来听说，他是去向太子密报秦王府的异动。”
　　此刻，钱辰仔细回想着这几日观察到的更多细节：秦王府的侍卫明显增加了巡视的次数，而且都是全副武装。太子府门前车马往来明显减少，但每辆进出的马车都窗帘紧闭，就连巡城的金吾卫，这几日也显得格外警惕，盘查行人时都带着不同寻常的严厉。
　　夜色渐深，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钱辰立即起身，透过窗缝向外望去。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正沿着街道快速行进。在火光的映照下，他清楚地看见为首之人正是尉迟敬德。这位秦王府的猛将全身披挂，面色凝重，身后的士兵也都神情肃杀，马鞍旁悬挂的兵器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这个时间点，尉迟敬德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宵禁后的街道上疾行，意味着玄武门之变已经进入倒计时。他注意到这些士兵的装备格外精良，除了常规的横刀和长枪，不少人还背着劲弩，这显然是做好了攻坚的准备。
　　走廊里，几个胡商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这是要出大事。”一个粟特商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手中的银制酒杯微微颤抖。
　　“听说今日陛下召秦王入宫，将太史令的密奏给他看了。”另一个胡商压低声音说道。
　　“秦王怎么说？”
　　“秦王密奏太子、齐王□□后宫，还说他们要谋害自己，据说陛下让上朝时当面对质。”
　　商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片沉重的叹息。钱辰心情复杂，他知道此刻，李世民正在做部署，李建成和李元吉还蒙在鼓里，准备上朝时与李世民当面对质。
　　漫漫长夜，钱辰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远处隐约传来军队调动的声响，但因为距离太远，听得并不真切。他起身来到窗边，看见西北方向的天际似乎有火光闪动，那应该是玄武门所在的位置。
　　宫门将开，百官入朝的时辰将至。钱辰坐在窗前凝神细听，突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惊雷般划破了长安城的寂静，这声音来自多个方向，显然是有组织的行动。
　　钱辰小心地推开窗户，只见街道上已有不少百姓，个个面露惊惶。摆摊的小贩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货物，想要躲起来。一个卖胡饼的老者连炉具都来不及收拾，踉跄着奔向坊门。
　　紧接着，从北面宫城方向传来了兵刃交击的铿锵声，虽然隔着数重坊墙，但金属碰撞的锐响依然清晰可辨。其间夹杂着战马的嘶鸣，还有凄厉的惨嚎声，甚至能隐约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那是劲弩齐射时的呼啸。
　　钱辰的手紧紧抓住窗框，他知道，此刻的玄武门前，李世民正亲自率领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等心腹将领，对李建成和李元吉发动突袭。
　　厮杀声持续的格外漫长，渐渐地，兵刃相交的声音稀疏下来，最终被寂静取代。随即，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响起，那是胜利者在巩固防线。
　　朝阳似乎无法穿透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阴霾，钱辰看见一队队顶盔贯甲的秦王府亲军出现在街巷，封锁了通往皇宫的道路。这些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士兵眼神凌厉，兵刃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显示出严格的军纪。
　　这时，一队骑兵簇拥着一名传令官沿着街道奔驰而来，高声宣示：“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窥伺神器，谋害秦王，罪不容诛，已于玄武门伏诛。”
　　“陛下惊痛，然为社稷计，诏立秦王为皇太子。”
　　“凡军民人等，各安其业，不得妄自揣测。”
　　宣告在街道上回荡，为这场血腥的惊变定论。街道旁边的民居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声，钱辰看见对面宅邸的阁楼窗户悄悄开了一条又很快合上。
　　钱辰正要关窗，却见又有一队骑兵护卫一辆青篷马车快速通过。风拂起车帘的刹那，他清楚地看见车内坐着宰相裴寂。这位李渊的心腹重臣面色惨白，眼神空洞。钱辰知道这是要去逼宫，李渊很快就退位。
　　马车刚刚驶过，另一队骑兵便从皇宫方向疾驰而出，直奔东宫和齐王府而去。为首的将领手持令箭，面色冷峻。钱辰知道这些人要去做什么，李建成，李元吉的那些年幼的皇孙，都难逃一死，这就是宫廷斗争的残酷。
　　钱辰决定冒险外出查探，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街道，专走小巷。在靠近东市的一条巷弄里，他看见几个百姓正围着一个刚从皇宫附近逃回来的小吏，听他讲述见闻：“血流得到处都是，我看见齐王的尸体被从临湖殿抬出来……”
　　“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也死了，听说是被箭射死的。”
　　“皇帝怎么样了？”
　　“皇帝正在海池上泛舟，被尉迟敬德保护着。”
　　说话的人声音颤抖，听的百姓个个面如土色。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钱辰继续往前，在西市附近看见士兵正在张贴告示。他凑近一看，是以新立太子李世民的名义发布的安民告示，要求百姓各安其业。告示上的墨迹还未全干，显然是在惊变后匆忙拟的。
　　“让开！”一队骑兵疾驰而过，马鞍上还挂着几颗血淋淋的首级。围观的百姓发出惊恐的尖叫，吓得四散而逃。钱辰认出其中一颗首级似乎是太子府的属官。
　　他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回头望去，只见一队士兵正押解着数十名妇孺从东宫方向走来。这些女子披头散发，步履蹒跚，吓得大哭，这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家眷，正被押往宫中软禁。钱辰注意到一个小孩虽然满脸泪痕，却倔强地挺直脊背，应该是李建成的孩子。钱辰不忍再看，找了个饭馆吃饭，饭馆里气氛凝重，掌柜和几个胡商聚个个面色惶惶。
　　“来客人了。”掌柜招呼道。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在店外停下，为首的士兵大声宣令：“奉太子令，即日起全城戒严。所有客舍、酒肆须登记住客姓名来历，有可疑者立即上报。”
　　饭馆掌柜连忙躬身应诺，士兵又扫视了店内众人一眼才带队离开。钱辰注意到这些士兵的装备精良，看来李世民已经掌控防务。
　　“这日子怎么过”一个粟特商人自言自语。
　　“少说两句，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掌柜说道。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长安城的屋檐染成血色。他摊开随身的本子，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幕：“玄武门之变，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被杀，秦王李世民掌控大局，被立为皇太子。长安城中血流成河，百姓惶恐。”写到这里，他停下笔，墨迹在纸上晕开。也许这就是贞观之治的开端，也许这就是历史的真相，一个伟大的王朝诞生，要用如此多的鲜血来浇灌，贞观之治的盛世华章，竟是以这样血腥的方式开篇。
　　他想起邓妮，如果她知道此刻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应该会很担心，那个生活在现代的她，恐怕难以理解权力更迭的残酷。她可能会为这些逝去的生命感到悲伤，为那些无辜的生命落泪。
　　夜幕降临，长安城依旧寂静。钱辰吹熄油灯，独自坐在黑暗中。远处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更添几分肃杀。那些血腥的画面、凄厉的哭喊、冰冷的宣告，都如此真实地发生了。他不再是历史的旁观者，而是被卷入了历史惊心动魄的时刻。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照不进这座被血腥与恐惧笼罩的都城。钱辰知道，从今夜起，大唐的新时代即将开始，而这个时代将刻在玄武门的血迹之中。那些死去的生命，那些流淌的鲜血，都将成为无法抹去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