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代玩玩》花可

78、万历

　　北京紫禁城文华殿药香弥漫，钱辰已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余光瞥见殿内那对君臣，万历皇帝朱翊钧和首辅张居正。皇帝正襟危坐，张居正手持奏章讲解着什么。
　　“陈指挥使。”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钱辰转身，见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这位与张居正结盟的太监，如今权势熏天。
　　钱辰行礼道：“冯公公。”
　　冯保说道：“张先生又批奏章许久，你得空劝劝他。皇上还小，朝政全压在他身上，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钱辰说道：“张阁老的性格，公公比我清楚。他认定的事，谁能劝得动？”
　　冯保说道：“一条鞭法要推行，清丈田亩要深入州县，整顿驿站要裁撤冗员……哪一件不是得罪人的事？朝中多少人恨他入骨。”
　　正说着，殿内传来张居正剧烈的咳嗽声。冯保连忙进去，钱辰也跟了进去。张居正扶着御案，咳得脸色发紫。
　　钱辰退出殿外，春日的阳光很暖，但他心里发寒。他知道历史结局，张居正将累死，死后被抄家清算，改革人亡政息。
　　傍晚回到锦衣卫衙门，钱辰看到了来自浙江的密报，关于一条鞭法在地方执行的实情。钱辰翻开文书，案例触目惊心。
　　钱辰问手下道：“锦衣卫插手了吗？”
　　“插手了，但浙江巡抚是张阁老的门生，说改革必有阵痛。刚抓了两个受贿的县丞，就被巡抚衙门要回去了。”
　　张居正的改革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变了味。中央要的是富国强兵，地方官要的是政绩升迁，胥吏要的是趁机敛财。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他去了邓妮在城南新开的绣庄，邓妮这些年接触徐光启等开明士大夫，思想越发开阔，开始刊印一些浅显的读物。
　　钱辰说道：“张阁老若知道下面这样搞，不知作何感想。”
　　邓妮说道：“也许他知道，但他停不下来。”
　　钱辰说道：“你觉得改革能成吗？”
　　邓妮说道：“一条鞭法简化税制是好事，但如今大明的病不在税法，而在人心。官员贪，胥吏奸，豪强横，百姓苦。不改这些，光改税法有什么用？”
　　钱辰想起张居正咳血的样子，他以为可以用严刑峻法与个人威望，强行扭转这个王朝的下滑趋势。但他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北京城闷热如蒸笼，钱辰站在张居□□邸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张居正病逝，皇帝赐谥“文忠”。官场的气氛已经变了，那些被张居正打压的官员蠢蠢欲动。
　　冯保从府里走出来，说道：“张先生的灵柩启程回江陵，这一路怕是不太平。”
　　钱辰说道：“公公的意思是？”
　　冯保说道：“朝中已经有人上疏要追查张先生贪腐，人走茶凉，皇上似乎也在犹豫。”
　　钱辰知道清算要来了，问道：“我能做什么？”
　　冯保说道：“护送灵柩到通州。我担心有人会在路上生事，你带锦衣卫暗中保护。”
　　钱辰应道：“是。”
　　张府大门洞开，家眷扶灵出京，哭声震天。沿途百姓设路祭，受过张居正恩惠的官员也来送行。但钱辰注意到，人群中有些面孔很陌生。
　　灵车行至朝阳门外十里亭，几十个蒙面人从树林冲出。
　　钱辰大喊道：“保护！”
　　锦衣卫与蒙面人混战，对方武功不弱，蒙面人见不能得手，呼啸退去。
　　张敬修跪地痛哭道：“鞠躬尽瘁，死后竟不得安宁！天理何在！”
　　钱辰扶起他，无言以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弹劾张居正的奏疏如雪片般飞向通政司，罪名从“专权”到“贪腐”，从“结党”到“欺君”。
　　万历皇帝下旨抄没张居正家产，削其谥号。
　　钱辰带人进入张府，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奢华，而是简朴的官宦之家。
　　负责抄家的太监张诚说道：“张居正当首辅就这点家产？给咱家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开始搜查，砸墙，掘地，翻箱倒柜，挖出一个陶罐，里面是银票，那是张居正为防备不时之需存的，如今成了“贪腐铁证”。
　　紫禁城一片沉寂，钱辰在乾清宫外值守，皇帝称病不上朝，百官跪在宫门外哭谏，要求立朱常洛为太子，这就是“国本之争”。万历皇帝宠爱郑贵妃，想立朱常洵为太子，但文官坚持“立嫡立长”。
　　钱辰走进乾清宫，万历皇帝躺在榻上，这位曾经励精图治的君主，如今已怠政多年。
　　朱翊钧说道：“锦衣卫最近在查什么？”
　　钱辰说道：“辽东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势力逐渐壮大。”
　　朱翊钧说道：“朕记得努尔哈赤长辈在李成梁军中战死。”
　　钱辰说道：“此人野心不小，统一建州各部后已控弦数万。”
　　朱翊钧说道：“数万蛮夷成不了气候。宫外那些大臣还在闹吗？”
　　钱辰说道：“百官跪谏。”
　　朱翊钧说道：“让他们跪，朕立谁为太子是朕的事。”
　　钱辰知道这是国本，文官怕的是郑贵妃成为第二个万贵妃，怕的是“废长立幼”引发动荡。
　　傍晚，皇帝下旨廷杖为首跪谏的御史李献可。廷杖打下去，血肉横飞。行刑结束，李献可被抬走时已气若游丝。
　　这个王朝就像一艘漏水的巨船，船上的人却在为谁该坐头等舱争吵不休。而远处努尔哈赤正在整合女真各部，陕西的农民因为加征“辽饷”开始逃亡……
　　风暴正在聚集，但船上的人没看见。
　　钱辰骑马走在京郊官道上，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村庄荒芜，田地抛荒，饿殍遍野，行人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他此行是奉旨巡查矿税监，皇帝为了敛财充内帑，向各地派出太监担任矿监、税监，开矿收税，实为抢劫。
　　宛平县的矿监叫王虎，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亲信。钱辰到时，王虎正在县衙大堂审问几个乡绅。
　　乡绅们跪地哭求道：“实在拿不出来了，旱灾、蝗灾、加征辽饷，家底早空了……”
　　王虎说道：“咱家查过了，你们都是举人进士，能没点家底？给我搜！”
　　如狼似虎的番子冲进后堂，很快抬出几箱东西，但没有一件真正值钱的东西。
　　王虎气得脸色发青，说道：“穷酸！给咱家打！打到他们想起来银子藏在哪里！”
　　鞭子抽下去，惨叫连连。
　　钱辰走进大堂，说道：“公公手下留情。”
　　王虎见是锦衣卫，勉强挤出笑容，说道：“你怎么来了？刁民抗税，咱家教训。”
　　钱辰看着那几个血肉模糊的乡绅，说道：“他们抗什么税？”
　　王虎说道：“矿税，普天之下，皆有矿藏，有矿就得交税。”
　　钱辰说道：“宛平有矿？”
　　王虎说道：“怎么没有？地底下都是矿，挖不出来，是技术不行，但税得照交。”
　　这荒唐的逻辑是不管有没有矿，都要交矿税，实际上是变相加赋。
　　他强压怒火，说道：“这几人我带走，锦衣卫要查他们是否真的抗税。”
　　王虎说道：“这不合规矩吧？矿税监直属内廷，锦衣卫无权过问。”
　　钱辰说道：“锦衣卫监察百官，包括内廷。”
　　王虎说道：“行，你带走。但咱家会上奏皇上，说锦衣卫干扰矿税收缴。”
　　钱辰将几个乡绅带回北京养伤，一个秀才哭着说道：“你说说这世道还让人活吗？我是读书人，没做过亏心事。”
　　皇帝为了修宫殿、赏妃嫔，纵容太监抢劫，文官不敢管，武将忙着打仗，百姓只能等死。
　　钱辰写了一份详细的奏疏，陈述矿税监之害，逼死百姓，破坏生产，激起民变。奏疏递上去，石沉大海。
　　皇帝下旨矿税监王虎“尽心王事”赏银，而钱辰被申斥“干预内廷事务”罚俸。
　　冯保死了，现在的司礼监掌印是田义。
　　田义说道：“别较真了，皇上要钱，咱们就得弄钱。矿税监能顶半边天，你砸这饭碗，皇上不会高兴。”
　　钱辰知道皇帝知道矿税监害民，他在乎的是自己的享受，是郑贵妃的笑容，是死后陵墓的奢华。百姓的死活，似乎并不重要。
　　矿税监逼反了苏州织工，数千织工冲进税监衙门，打死税监孙隆。朝廷派兵镇压，血流成河。
　　钱辰奉命去苏州，在刑场见到织工首领葛成。他临刑前大喊道：“我等为活命而反，何罪之有？”
　　回到北京时，已是深秋。钱辰去了定陵，那是万历皇帝的陵墓，已经修建数年，耗费巨大，还在继续修建。
　　站在巨大的工地上，看着数千民夫像蚂蚁一样劳作，看着监工的太监挥舞皮鞭。钱辰忽然笑了，笑这个王朝的荒谬，笑自己的无力，笑历史的必然。他知道这个陵墓是万历皇帝的归宿，也是大明王朝的缩影，外表奢华，内里腐朽，最终被尘土掩埋。
　　他还要继续见证这个王朝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这是穿越者的宿命，是历史学生的功课。大明王朝的黄昏，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