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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天启 ...

  •   紫禁城的斧凿声响彻北京城,钱辰已是锦衣卫指挥使,他站在新建成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前,看着远处乾清宫方向升起的木屑烟尘。天启皇帝朱由校,展现出对木匠的痴迷。宫人们私下说,皇上能在一天内做完一张雕花龙椅。
      李进忠改名魏忠贤,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给改的,说“忠贤”吉利。钱辰走进司礼监,魏忠贤正与客氏对坐说话。客氏是天启皇帝的乳母,如今封“奉圣夫人”。
      魏忠贤说道:“皇上这些日子在西苑做木工,龙体劳累。咱家与奉圣夫人商议,得找些可靠的人伺候。你在锦衣卫许久,最是稳妥。”
      钱辰说道:“为皇上分忧。”
      客氏说道:“不只是伺候,皇上容易被读书人哄骗。杨涟又上疏说什么亲贤臣,远小人。不就是说我们吗?锦衣卫要替皇上分忧,得盯紧这些人。”
      钱辰知道这是要他做魏忠贤的耳目,监控朝中反对阉党的官员。他想起数月前首辅叶向高被迫致仕,礼部尚书孙慎行被罢官,东林党在朝中的势力正被逐一清除。而这一切都得到天启皇帝的默许,或者说皇帝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做木工。
      钱辰说道:“属下明白。”
      魏忠贤拿出一份名单,说道:“明白就好,这些人你派人盯着,见了谁说了什么写了什么都要记下来。”
      钱辰接过名单,上面写的名字都是朝中清流官员。他注意到名单边缘有朱批的痕迹,这意味着皇帝知道这些。
      宫门外,他的部下百户正在等候。百户见钱辰出来,说道:“指挥使大人脸色不好。”
      钱辰说道:“无妨。”
      百户说道:“魏忠贤给的名单真要盯?”
      钱辰说道:“当然要盯,该记的记,不该记的就当没看见。”
      百户说道:“属下明白。”
      北京城的秋天来了,北镇抚司诏狱深处,惨叫声已经持续了许久。
      钱辰坐在值房里,面前摊开一份供词,那份供词是左光斗写的,承认结党营私,诽谤朝政。但字迹歪斜,显然是受刑后被迫写下的。
      他能想象出诏狱刑房里的景象:杨涟被绑在琵琶椅上,手指夹着拶子,每次收紧都会让指骨发出碎裂声,左光斗被烙铁烫得皮开肉绽,魏大中戴着沉重的枷锁……
      这些人都曾是大明的栋梁,杨涟在“移宫案”中挺身而出,保护天启皇帝,左光斗任督学御史时提拔了史可法等才俊,魏大中清廉刚直,只有茅屋三间。而现在他们在诏狱里受尽酷刑,只因为得罪了魏忠贤。
      许显纯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以手段残忍著称。
      值房门被推开,魏忠贤走了进来。这位“九千岁”穿着蟒袍玉带,与诏狱里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
      “杨涟、左光斗已经画押。”
      魏忠贤冷笑道:“那就让他扛。”
      “许佥事已经用了阎王套、鼠弹筝、红绣鞋,魏大中还是不招。”
      魏忠贤说道:“那就继续用,咱家就不信他能扛过诏狱的刑具。”
      “是。”
      魏忠贤说道:“皇上说西苑要建新亭,缺几根好木料。你派人去南方采办些紫檀、黄花梨。”
      许显纯浑身血腥气,说道:“魏大中死了。”
      钱辰站在城墙上,看着北方莽莽雪原。他本不该来前线,但魏忠贤派他来“监军”,实际上是来夺袁崇焕的兵权。
      宁远巡抚袁崇焕正在城楼里看地图。这位文官出身进士,却以知兵著称,刚取得宁远大捷,用红衣大炮击退努尔哈赤。
      袁崇焕指着地图,说道:“建虏虽然退去,但努尔哈赤伤重,皇太极会来报仇。宁远孤城,须早做准备。”
      钱辰看着地图,宁远就像一颗钉子楔在辽东走廊,守住宁远就守住了山海关,若失守则北京门户洞开。
      魏忠贤不满袁崇焕,也许是因为袁崇焕不奉承,还曾上书直言“阉党误国”。
      城外响起号角声,瞭望塔上哨兵大喊道:“建虏来了!”
      钱辰登上城楼,只见雪原尽头,黑色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八旗在寒风中飘扬。
      袁崇焕说道:“传令!所有火炮上城!火铳手准备!搬运滚木擂石!”
      宁远城进入战备状态,炮战开始。后金军缓缓逼近,袁崇焕等敌人进入射程才开炮。大炮发出怒吼,炮弹砸进后金军阵中。一时间人仰马翻,但后金军很快重整阵型,继续前进。
      后金军先头部队已经冲到城墙下,开始架设云梯。
      袁崇焕亲自在城头指挥,滚烫的热油浇下去,攀城的后金士兵惨叫跌落。巨石从城头滚落,砸翻一片。火铳手轮番射击,硝烟弥漫。
      钱辰站在袁崇焕身边,看着这场惨烈的战争。他经历过很多战争,这次守城的是文官袁崇焕,攻城的是皇太极。大明这边是腐朽的王朝,后金那边是新兴的强权。
      后金军终于退去,在城外扎营。宁远城虽守住了,但代价惨重,守军伤亡惨重,火药消耗过半,城墙多处破损。
      当夜,钱辰在城楼里写战报。他如实记录战况,宁远城守住了,但急需粮草火药增援。写袁崇焕“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他知道这份战报递上去,魏忠贤会不高兴。但他还是这么写了。
      钱辰看着后金军营的篝火,那些火光星星点点,像狼群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大明。
      从嘉靖的严嵩,到万历的矿税监,再到天启的阉党,这根柱子已经蛀空。
      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歌声:“正月里来雪花飘,宁远城外血成河……”
      紫禁城里的斧凿声比以往慌乱,钱辰站在匠作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和木屑落地声。
      天启皇帝朱由校,已经病了,太医说是落水受寒,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纵欲过度、服食丹药、不理朝政的结果。
      司里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说道:“皇上召见。”
      钱辰走进匠作殿,殿内堆满朱由校做的雕花龙椅、镂空屏风、榫卯亭台。
      钱辰跪下行礼道:“皇上保重龙体。”
      朱由校说道:“那是朕想做的黄鹤楼,每层门窗都能开合,楼梯能转,可惜朕可能做不完了”
      钱辰看着那个精致的模型,心中五味杂陈。朱由校如果生在寻常木匠家,或许能成为一代巨匠。但他生在帝王家,这精巧的手艺似乎成了罪证。
      王体乾说道:“信王殿下在外面候着。”
      朱由校说道:“让他进来。”
      信王朱由检走进来,跪在榻前。
      朱由校说道:“这江山要交给你了。”
      朱由检流泪。
      朱由校说道:“你登基后定要铲除阉党,但要小心魏忠贤党羽遍布朝野。”
      朱由检说道:“知道了。”
      朱由校对钱辰说道:“你要好生辅佐。”
      钱辰叩首道:“臣定当辅佐。”
      朱由校看了一眼满殿的木工作品,说道:“这些都烧了,别留着了。”
      天启皇帝驾崩。
      魏忠贤说道:“皇上驾崩了,信王会怎么对咱家?”
      这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此刻像丧家之犬。
      钱辰说道:“公公放心,新皇登基要稳定朝局。只要公公安分守己,或可保全。”
      钱辰知道朱由检忍了魏忠贤多年,等的就是今天,阉党的末日就要到了。但他还是说谎了,不是为魏忠贤,是为这个王朝平稳过渡,少流点血。
      魏忠贤说道:“咱家这就去准备新皇登基大典。”
      秋风吹过,涟漪荡漾。他想起自己穿越到明朝,在洪武年间的南京城,也是这样一个秋天。
      从洪武到天启,他见证了这个王朝从崛起到鼎盛,从衰退到腐朽。现在,就要到终点了。
      紫禁城的秋夜如此寂静,连风声都带着压抑的呜咽。钱辰站在紫禁城西苑湖边,看着远处匠作殿的火焰在夜色中明灭,升起滚滚浓烟,终于要把天启皇帝的木工心血焚尽,所有木工作品付之一炬,火焰吞噬了那些精巧的亭台楼阁、雕花家具,像吞噬了这个荒唐而悲哀的时代。
      清晨的阳光落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将那象征皇权的明黄染成金色,随即漫过层层宫阙,照亮了宫道石缝里积年的青苔,照亮了殿角铜铃上经年的绿锈,也照亮了钱辰身上的官袍。焚烧木工作品的灰烬尚未散尽,细碎的尘霰缓慢沉浮。玄武门缓缓开启打破了寂静,惊起栖在奉先殿飞檐上的寒鸦,钱辰走在漫长的宫道,像一条通往没有尽头的路。
      银杏开始落叶,金黄的叶片旋转着飘进窗内,轻轻落在摊开的《皇明祖训》上,恰好盖住洪武皇帝写下“宦官不得干政”的铁律。钱辰没有拂开落叶,只是静静看着。他与邓妮本以为能轻描淡写地见证历史,没曾想如今却被历史打磨得遍体鳞伤,他依然站在这里,准备见证大明王朝的最后一章。准备见证新的皇帝,新的年号,新的挣扎与沉沦。他们的路还没走完,血还没流干。
      虽然天启已经结束,但大明的苦难还没结束。下一个是崇祯皇帝朱由检,他将接过明朝这个烂摊子,朝中阉党残余,辽东建虏虎视,西北流民蜂起,国库空空如也。而他还要继续见证,见证崇祯,见证那棵歪脖子树,见证这个王朝最后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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