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代玩玩》花可

81、清陵

　　傍晚，历史系资料室的灯光是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将一排排书架投下长长的影子。窗外的悬铃木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传来远处球场的喧闹声，但都被这栋老建筑的厚重墙壁过滤得模糊不清。
　　钱辰推开门，看到邓妮正伏在桌上，被一堆历史资料包围，像一座被文献筑成的小堡垒。她的长发扎马尾，几缕头发落在脸颊边，夕阳的余晖从照进来，在她周围勾勒出光晕。
　　钱辰说道：“你在整理明朝的历史资料？”
　　邓妮说道：“万历年间的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钱辰说道：“当然了，历史不止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内容。”
　　她看着钱辰说道：“你有事要说。”
　　钱辰笑着说道：“这么明显？”
　　邓妮说道：“你没事一般不会来这找我。”
　　他拿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写着“清朝穿越预案”。
　　邓妮抬头看他，眼神里既有惊讶也有预料之中的了然，说道：“你打算去清朝？我就知道你会去。”
　　钱辰点点头，翻开笔记本。笔记本里的内容都是他手写的，字迹工整，夹杂手绘的地图。他翻到目录页上写着“从顺治入关到宣统退位。”
　　邓妮接过笔记本，一页页翻看。她的指尖划过“扬州十日”、“康雍乾盛世”、“鸦片战争”、“辛亥革命”这些字眼，停在一页手绘地图上，那是清东陵的布局图。
　　邓妮说道：“这次我们从哪里去？”
　　钱辰说道：“清东陵。”
　　邓妮沉默片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路灯亮起，在渐深的暮色中晕开团团暖黄。
　　自从明朝那次穿越后，她常常在梦回明朝的时光，想起金陵的街巷，想起鲜活的面孔。历史对她来说不再是纸上的文字，而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
　　钱辰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资料室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转过身，靠在窗台上，说道：“经历明朝那次之后，虽然有时候会陷入危险，但有你在身边陪我，我会觉得很安心。这段时间你做好准备，我们择吉日出发。”
　　这话说得坦诚，也有些脆弱。邓妮抬起头，看到钱辰眼中的认真。她忽然意识到，这个能够穿越时空见证历史的人，也只是普通人，会孤独，会困惑，会在漫长的时光中寻找意义。
　　穿越是孤独的，比如你见过那个时代的日落，听过那里夜晚的虫鸣，与那些人说过话，然后他们都会消失，只剩下你一个人记得。他需要有人分享这种孤独，也需要有人提醒他，不能因为看得太多而变得麻木。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资料室里的灯光显得更加温暖，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两个正在密谋的古代学者。
　　钱辰开车载着邓妮去清东陵，邓妮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两人讨论着有关玄学的问题，很快车进入遵化市，道路旁有很多农田，村庄的房屋保持北方农村的特色，红砖灰瓦，还有老式门楼。
　　清东陵景区出现在前方，停车场里只有寥寥几辆车。钱辰没有去游客中心，而是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向前开，这条路通向清东陵的非开放区域。
　　他们从山路绕道走到孝陵，两人都经常进行历史调查，这点路程不在话下。邓妮甚至有些享受这种徒步，远离城市的喧嚣，只有鸟鸣和风声，让人心境平和。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针叶在脚下铺成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山坡上，坡上散落巨大的岩石，表面长满青苔。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孝陵建筑群，石牌坊、大红门，神道、两旁的石像生，隆恩殿、明楼，宝城、宝顶，沿轴线展开，气势恢宏。即使从这个距离看，也能感受到庄严。建筑与山势完美融合，仿佛天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邓妮说道：“壮观。”
　　钱辰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拿出水和干粮：“吃点东西，顺便补补课。”
　　两人吃了点东西，钱辰展开那张手绘地图，说道：“顺治皇帝确立清朝的根本制度，从迁都北京到推行剃发令，从完善八旗制度到吸收汉文化。”
　　邓妮说道：“他的陵墓是清东陵里的孝陵，我注意到孝陵的神道很长。”
　　钱辰说道：“这是刻意为之。清朝入关后，需证明正统。而且你看，孝陵的布局严格遵循前朝后寝，事死如生的原则，但又在细节上融入满洲特色。比如宝顶的封土形式，与明朝皇陵有所不同，符合满洲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
　　他们就这样在山坡上讨论，山间的雾气散去，孝陵建筑群在阳光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两人牵起对方的手，像那次穿越到明朝那样。阳光穿过松林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钱辰拿出那枚时光玉，那枚时光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表面的纹路仿佛在缓慢流动。阳光缓缓移动，一道光束恰好穿过松林的缝隙，直射在时光玉上，时光玉发出刺眼的光芒，最后将两人完全包围。
　　邓妮感到奇异的失重感，仿佛脚下的土地正在变得透明。耳边响起像是海螺的声音，又像是远处有很多人在低声细语。光晕越来越亮，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种明亮。邓妮感到自己在坠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错乱感。
　　风声不再是山间的自然风，而是一种呼啸流动的声音，邓妮在其中听到钟声、鼓声、马蹄声、人语声……无数声音混杂，然后渐渐散去。
　　现代初夏的暖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原始的热气。空气中出现燃烧草木的烟味、新伐木材的清香、还有很多人劳作的汗味……
　　风声渐息，脚踏实地的感觉重新传来，脚下是布鞋底踩在泥土和落叶上的柔软。他们睁开眼睛，阳光是颜色更暖金黄色，像是古典油画里的色调。周围有浓烈的草木气息，还有很重的湿气，还有远处飘来木材燃烧的烟味。
　　他们还在山坡上，但周围的松林变得茂密，树木高大，树冠浓密，地上有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放眼望去，孝陵正在修建。不是现代文物保护单位，而是热火朝天的工地。神道初具雏形，路面还是夯土，两侧的石像生大多还处于粗凿阶段，可以辨认出文臣武将的轮廓。脚手架林立，简陋但结实。工匠在上面移动，有人搬运石料，有人凿刻花纹，有人喊号子协调用力。隆恩殿的框架已经立起来，巨大的木柱需要很多人才能合抱。
　　邓妮环顾周围，感受几百年前的世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的号子声浑厚有力，用的是她听不懂的方言。
　　他们穿越到清朝，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钱辰说道：“让我们去看看，陵墓的从无到有。”
　　他们开始向山下走去，山路陡峭，踩着自然的土坡和岩石下行。他们沿着小路向山脚下走去。背后，孝陵在暮色中静静矗立，像一个巨大的谜题，等待着他们用接下来的旅程去解开。夕阳已经沉到西山背后，只在西边的天际留下一抹深橘色的余晖，像是在天幕上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那颜色渐渐晕染，由上至下，层层过渡，美得不真实，也许这才是没被污染过的天空。
　　脚下的泥土路变得模糊，暮色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路旁的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晚风带来了远处村庄的炊烟气息，那是烧柴火的味道，带着松脂的微焦和禾秆的甜香，烟味里混杂泥土被晒后散发出的腥气，以及路边野花若有若无的淡香。
　　路旁的景色渐渐变化，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来越多，被砍伐的树桩、搬运石料留下的车辙、临时搭起的工棚。远处传来犬吠，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乡村的空旷。邓妮抬头望去，看见昏黄的灯火亮起，像落在地上的星辰。那是油灯的光，在深蓝的暮色中温暖而珍贵。
　　她忽然感到奇异的宁静，不是现代都市夜晚的那种安静，而是真正属于前工业时代的宁静。这宁静里有有虫鸣、犬吠、人语，但这些声音非但不破坏宁静，反而让它更加深邃，像是给寂静铺了一层柔软的衬底。
　　村庄的全貌展现在眼前，村庄里的房屋是土坯墙，茅草或灰瓦的屋顶，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在无风的傍晚笔直地升向繁星点点的天空。村口有棵老树，树干要几个人才能合抱，树冠如伞。前面出现一块界碑，钱辰停下脚步，拂去上面的灰尘，借着天光辨认，界碑上写着：“赵家庄界。”
　　邓妮将这些印在记忆里，然后她跟上钱辰的脚步，走进这个等待探索的世界。清朝的篇章，就此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