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代玩玩》花可

85、嘉庆

　　紫禁城笼罩在积雪的反光中惨白，一队侍卫疾步穿过宫道，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的声音，那声音在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直奔和珅的府邸，那座堪比王府的豪华宅院。
　　钱辰和邓妮在府门外，看着这一切发生。大门被撞开时发出的闷响，家丁惊慌的呼喊，家眷的哭泣，瓷器摔碎的声音，然后和珅被押出来。这位乾隆皇帝在位时的权臣，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天。
　　他被带走后，府邸里开始抄家。侍卫们抬出一箱箱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地契账册，在院子里堆积如山。雪还在下，落在那些金银器皿上，很快就化了，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钱辰说道：“扳倒和珅是清算也是经济需要，抄家所得相当于朝廷数年的财政收入，这就是嘉庆亲政的开始。”
　　和珅被关在囚室里，他在写一首诗，字迹依旧工整有力。写到最后时，他停笔，望着墙壁上的小窗，窗外是北京冬日的天空。
　　他被赐白绫自尽，似乎这个时代随着一个人的死亡正式落幕。
　　北京城寒风刺骨，风卷起地上的黄土，形成一道道旋转的尘柱，在荒芜的田野上移动。他们在路边的杨树林里，树木稀稀疏疏，挡不住风，也遮不住视线。放眼望去，田野荒芜，很多田地显然已经抛荒，杂草丛生。远处有村庄，看不到炊烟，也听不到鸡鸣犬吠。
　　邓妮说道：“这是哪里？”
　　钱辰说道：“白莲教起义的地方，起义已经持续数年，从湖北到四川、陕西、河南，现在到直隶，这里是朝廷军队和白莲教起义军反复拉锯的地方。”
　　他们沿着官道走，路面被车轮和马蹄压出深深的沟壑，里面积着前几日下雨留下的泥水。偶尔有运粮的军车经过，或者运送伤员的牛车。押车的士兵满脸疲惫，眼神警惕，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走了一段时间，看到用茅草和木棍搭的简易查棚，在风中摇晃，好像随时会散架。棚子里有几个人在喝茶，有行商打扮的，有看起来像书生的，还有满脸风霜的老农。
　　钱辰和邓妮走进去，要了两碗便宜的茶。茶是煮过的茶叶渣泡的，捧在手里能取暖。
　　邻桌的人在交谈：“官兵在襄阳打了胜仗。”
　　“打什么胜仗，其实是杀良冒功，被杀的有些是老弱妇孺，真正的教匪早就钻山沟里去了。”
　　“不能全怪官兵，那些教匪神出鬼没，官来我去，官去我来。朝廷军队来了，他们就散入民间，朝廷军队走了，又聚起来攻城略地。”
　　“苦的还是百姓，官兵来了要粮要夫，教匪来了也要粮要人。我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村子都空了，能跑的都跑了。”
　　没人接话，乾隆年间那种盛世的余晖，以惊人的速度褪去。
　　钱辰和邓妮继续赶路，他们的目的地是前方的村庄，不是要去那里，而是想看看战乱地区的真实情况。走近才发现，村庄里很多房子已经烧毁，只剩下焦黑的土墙和塌陷的屋顶。没烧毁的房子也大多门窗破碎，像被洗劫过。村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乌鸦叫声。
　　村口的树下，坐着几个老人。他们裹着破棉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钱辰问道：“村里还有多少人？”
　　“能走的都走了，剩我们这些走不动的在这里等死。”
　　钱辰问道：“教匪来过？”
　　“来过。官兵也来过。教匪来要粮，把种子拿走了。官兵来说我们通匪，把剩下的口粮也拿走了。”
　　邓妮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战场上的厮杀，而是更残酷的现实。战争摧毁的不仅是生命，还有生活的希望。
　　天黑后，气温骤降。他们找到一处破庙，钱辰生了堆火，两人围着火堆坐下。
　　钱辰说道：“这就是盛世之后的现实，乾隆年间繁荣建立在脆弱的平衡上。人口增长，土地有限，官僚腐败，矛盾积累。乾隆在世时还能勉强维持，他驾崩以后问题爆发。白莲教起义可能只是表象，教义只是幌子，农民要活下去，流民要吃饭，被压迫的人要发泄。这场起义会持续数年，耗费朝廷白银。”
　　破庙外风声而过，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
　　邓妮担心地问道：“我们在这里安全吗？”
　　钱辰说道：“现在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官兵清剿过，教匪暂时不会来，地方衙门也无力管。但也不能久留，我们可以去保定府，那里相对稳定。”
　　夜深了，邓妮看着庙顶破洞外的夜空，夜空中星星很亮，月光从庙顶破洞照进来。忽然，远处传来尖叫，混合着咒骂声，很快被风声淹没。
　　钱辰示意邓妮别出声，他们悄悄从门缝往外看。村子的方向有火光，是很多人拿着火把在移动。
　　钱辰说道：“可能是前线败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在抢掠村庄。”
　　这是历史书上记载的“溃兵滋扰”，她能想象百姓正经历什么。声音渐渐平息，火光移动着离开村庄，向另一个方向去了。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继续不断吹拂。
　　保定府很拥挤，城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想进城避难的人，守城的士兵检查得很严，不仅要看路引，还要盘问来历。轮到钱辰和邓妮时，士兵看了看他们的路引，经过严格的盘问，士兵将信将疑，但还是放行了。
　　保定城内也好不到哪去，街道上挤满难民，粥厂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端着破碗，眼巴巴等着稀粥。
　　店铺虽然开着，但生意冷清。很多商品都涨价了，尤其是粮食，街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气氛紧张。
　　他们找到了南大街的布庄，店面不大，但还算整洁。他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交给掌柜，信是伪造的，掌柜看了信，打量了一下两人，说道：“既然是远亲，那就暂且在这里落脚。”
　　掌柜夫人给他们端来两碗粥与一碟咸菜，说道：“将就吃点，现在粮食贵，店里生意也不好，只能这样了。”
　　吃饭时，掌柜跟他们聊起了城里的情况：“现在保定府里，最怕教匪打过来，溃兵闹事。”不久前南边的清苑县被溃兵洗劫了，死了很多人。官府也不管，那些溃兵逼急了真敢造反。”
　　钱辰问道：“起义军离保定还有多远？”
　　掌柜说道：“有的说在百里外，有的说已经混进城了。”
　　钱辰问道：“官府有什么对策？”
　　掌柜说道：“加税，征夫，修城墙，设关卡。这些都要钱，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刮。现在城里的商户都要捐输，说是支援军饷。”
　　钱辰提出想在店里帮忙，掌柜同意了，让钱辰帮忙记账、搬运货物，让邓妮帮忙缝补、整理布匹。
　　接下来他们就这样在布庄安顿下来，通过布庄这个窗口，他们看到战争时期普通商家的生存状态。
　　保定城里出了件大事。
　　官府在城隍庙前处决白莲教匪首，城隍庙前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台子。台子不高，但很显眼。台上立着木桩，旁边站着刽子手，赤裸上身，抱着鬼头刀。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官兵在外围维持秩序，不许人靠得太近。
　　囚车里关着犯人，脖子套着枷锁，手脚戴着镣铐。官兵把几个人拖出来，绑在木桩上。监刑官开始宣读罪状：“煽动叛乱、勾结教匪、图谋不轨……”
　　刽子手手起刀落，人群寂静无声。
　　行刑结束，人群逐渐散去，钱辰拉着邓妮离开。
　　他们离开保定，越往前走战争的痕迹越明显，被烧毁的村庄，荒芜的田地，路边的白骨……
　　他们接近了真正的“前线”，双方势力交错的灰色地带。这里的村庄大多有武装，不是官兵，也不是教匪，而是村民自己组织的团练。他们既防教匪，也防溃兵。
　　在一个村庄，他们被团练拦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钱辰说了他们伪造的身份和目的，团练严格盘问了他们，才勉强同意让他们进入村庄。
　　“只能住一晚，明天必须走。”张大山说，“现在这世道，不是我们不近人情，是不敢留陌生人。不久前邻村留了几个逃难的，结果是教匪的内应，整个村子都被屠了。”
　　村民们在村口筑了土墙，挖了壕沟，有人巡逻。村里的生活艰难，至少还有秩序。
　　团练说道：“我们不想造反，只想保护村庄。教匪来了要我们入教，不入就杀。官兵来了说我们通匪，要钱要粮。”
　　钱辰说道：“以后打算怎么办？”
　　团练说道：“等仗打完了也许能太平。”
　　钱辰问道：“你觉得朝廷能赢吗？”
　　团练沉默片刻，说道：“官兵人多，装备好。教匪人少，熟悉地形。这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离开村庄，钱辰和邓妮继续南下。但只走了半天，就遇到了意外。意外发生在一个山谷里。他们正在赶路，想赶到下一个村镇。山谷很安静，只有风声和鸟叫声。但钱辰忽然停住脚步，示意邓妮别动。山坡上就冒出很多人，有的像农民，有的像溃兵，应该是土匪，手里拿着刀枪弓箭，迅速包围了他们。
　　为首的匪徒说道：“把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钱辰慢慢放下包袱，示意邓妮也照做。匪徒围上来，翻检他们的包袱。钱辰准备的银两、干粮、衣物都被拿走了。一个匪徒看到邓妮头上的银簪，伸手要去摘。
　　邓妮后退一步。
　　匪徒说道：“你还挺倔。”
　　就在这时，钱辰从拿出一块铜质的令牌，上面刻着满文和汉字。他灵机一动，说道：“内务府奉旨办差。”
　　为首的匪徒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他不识字，但认得材质确实是官家的东西。
　　为首的匪徒说道：“内务府的人为什么在这里？”
　　钱辰说道：“追查白莲教，东西可以给你们，但人必须放。否则，朝廷军队一到，你们都不够杀。”
　　匪徒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怕官兵，官兵来了可以跑。如果是内务府就不一样了，那是皇帝的亲信。
　　为首的匪徒说道：“放人。”
　　匪徒退入山林，钱辰拉起邓妮离开山谷，直到走出很远才停下来。邓妮这才感到后怕，刚才如果匪徒不认令牌，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调头向北，战争还在继续。邓妮想起乾隆年间极致的繁华，想起雍正年间铁腕的秩序，而现在是嘉庆年间的战场，那种混乱，那种苦难，那种在夹缝中求生的艰难。他们前往北京城，去看看嘉庆年间座正在应对危机的都城。他们带着血泪的记忆，去见证这个王朝如何在危机中走向注定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