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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光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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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沿着街道走,有马车和人力车往来。街边有报摊,卖着各种新式报纸:《时务报》《国闻报》《湘报》……买报的人不少,一边走一边看。
琉璃厂的书店里,新学书籍已经占据显眼位置:严复翻译的《天演论》、梁启超的《变法通议》、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
掌柜说道:“你也对这些书感兴趣?最近卖得好的是《天演论》,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钱辰问道:“买书的人多吗?”
掌柜说道:“这些书有点犯忌讳,不过现在皇上要变法,应该没事了。”
钱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这次他们扮作记者,有“申报馆”的凭证,这个身份让他们能相对自由地活动。
消息传来:皇上颁布《明定国是诏》。
报童奔跑叫卖道:“号外!号外!皇上诏令变法!废八股,兴学堂!”
人们争相买报,围在一起阅读。诏书内容意义重大:“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
北京城被这道诏书点燃,钱辰和邓妮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这种狂热。他们知道这场变法的结局是鲜血和镇压,但此刻看着这些充满希望的脸,邓妮忽然希望历史能被改变。
夜色渐深,北京城却灯火通明。很多人在讨论变法,到处都在议论。一种久违的活力,在这个都城里涌动。
他们知道在这活力的下是暗流汹涌,颐和园里慈禧太后正在看着这一切,紫禁城外守旧派大臣正在密谋。变革与守成,矛盾一触即发。他们将在矛盾中心,见证随之而来的漫漫长夜。
钱辰通过《时务报》驻京记者的身份,获得接触维新派核心圈子的机会。
谭嗣同这位后来成为“戊戌六君子”的人,任军机章京,是变法的重要推动者。他住在浏阳会馆,那里成了维新派的聚会场所。
钱辰去浏阳会馆,会馆人来人往,气氛热烈。正厅里谭嗣同正在和几个人谈话,其中就有康广仁。
钱辰递上《时务报》的采访函。
谭嗣同说道:“记者来得正好,正要借贵报之笔宣扬维新之道。”
采访开始,谭嗣同谈锋甚健,从科举之弊谈到议院之利,从八旗之朽谈到新军之要。他的眼睛很亮,语速很快,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话一口气说完。
谭嗣同说道:“皇上圣明,锐意变法。”
钱辰问道:“变法有什么阻力?”
谭嗣同说道:“守旧大臣,顽固官僚。他们尸位素餐,不思进取,维护自己的利益,还有太后那边的态度不明朗。”
钱辰问道:“太后支持变法?”
谭嗣同说道:“太后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
采访结束后,谭嗣同邀请钱辰参加讨论会。
浏阳会馆来了很多人:维新派的官员、士子,外国传教士、记者。讨论的焦点是“开国会”与“定宪法”。
康广仁发言:“国会不开,宪法不定,所谓变法只是皮毛。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政体,学习那些国家立宪法,开议会,君民共治。”
反对的人说道:“太激进了,先废八股,兴学堂,办实业。”
康广仁说道:“没时间了,列强环伺,瓜分之祸在眼前,不大刀阔斧,如何救国?”
争论激烈,钱辰观察着这些人,他们热情,有理想,但缺乏经验。对变法的困难估计不足,对守旧派的阻力认识不够。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没想过,变法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会引起多大的反弹。
钱辰问道:“变法能成功吗?”
谭嗣同说道:“成固欣然,败亦可喜。”
这话很悲壮,钱辰知道谭嗣同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
光绪皇帝下诏:废八股,改试策论。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支持者欢呼,反对者愤怒。各省举人、秀才联名上书抗议,有些地方发生骚乱。钱辰在浏阳会馆看到,谭嗣同等人却很乐观。
谭嗣同说道:“八股一废,读书人才能摆脱桎梏,学习实学。”
康广仁说道:“那些只会做八股文章的废物留着有何用?国家都要亡了还惦记科举功名?”
谭嗣同说道:“变法要团结,不能树敌太多。”
康广仁说道:“跟那些顽固派怎么团结?他们恨不得把我们都杀了。”
这话太尖锐,钱辰知道康广仁说的可能是真的,变法越深入触及的利益越多,反抗就越激烈。当反抗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演变成暴力。
光绪皇帝下诏:裁撤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大理寺等衙门,裁汰冗官。
裁撤衙门的诏书颁布后,北京城的氛围变了。以前充满希望的气氛,被恐慌的气氛取代。被裁的官员们聚集起来去衙门抗议,去宫中请愿,甚至有人以死明志。民怨在积累,维新派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继续推进激进的改革。
光绪下诏:开设京师大学堂。
诏令各省开办中小学堂。
诏令设立农工商总局,推动实业。
这些措施本身是好的,但推行得太快。地方官员要么阳奉阴违,要么束手无策。朝廷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很多新政只是纸上谈兵。
浏阳会馆的讨论会上,梁启超提出温和的方案:“变法不宜过急,宜循序渐进。先办教育,兴实业,等民智开启,实力增强,再议改革。”
康广仁说道:“没时间了,列强瓜分,迫在眉睫,必须快刀斩乱麻。”
林旭说道:“斩不好会伤到自己,现在朝野反对声这么大,我们应该暂缓措施,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康广仁说道:“那些守旧派会支持变法吗?变法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与此同时,邓妮在官员家眷的圈子里听到可怕的消息。
军机大臣的夫人悄悄说道:“太后那边有动作了。”
邓妮问道:“什么动作?”
军机大臣的夫人说道:“荣禄大人把董福祥的甘军调到长辛店,把聂士成的武毅军调到天津。”
军机大臣的夫人说道:“朝中大臣正在联名,请求太后重新训政。”
邓妮问道:“太后会答应吗?”
军机大臣的夫人说道:“不知道。”
邓妮把这些消息告诉钱辰。
钱辰说道:“看来维新派的激进,加速了守旧派的反扑。”
钱辰去了浏阳会馆。他装作随意地说道:“我听说城外有军队调动。”
谭嗣同说道:“钱先生多虑了,那是正常的换防。”
钱辰说道:“变法触及太多人的利益,谭先生和诸位同仁还是要有所防备。”
谭嗣同沉默片刻,说道:“多谢关心,但变法之事,有进无退,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
他的话很坚定,但钱辰听出了一丝悲凉。谭嗣同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结局,但选择继续前行。
光绪下了诏书:开设懋勤殿,选拔维新人士入值,商议新政。
这相当于要设立绕过原有官僚体系的“变法内阁”。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颐和园那边终于有反应了,慈禧从颐和园回宫,住进西苑。表面理由是“秋凉回宫”,实则是要就近监控变法。慈禧召见光绪,具体内容不详。
慈禧下旨:任命荣禄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节制北洋三军。
他们知道历史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继续关注维新派的动向。
光绪皇帝下了诏书:康有为去上海督办官报局。
钱辰在会馆外,看着康有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他知道这是康有为最后一次在北京城露面。从此,他将开始漫长的流亡生涯。
送走康有为后,谭嗣同回到会馆,召集剩下的人开会。
谭嗣同说道:“局势危急,太后已经回宫,荣禄掌握兵权,很可能会对变法动手。”
林旭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谭嗣同说道:“必须有所准备,说服袁世凯,让他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他能支持皇上,或许能扭转局势。”
慈禧从西苑回颐和园,颐和园戒严,所有进出都被严格控制。消息传到北京,维新派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浏阳会馆里,气氛悲壮,谭嗣同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谭嗣同说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各自想办法离开。”
“谭先生你呢?”
“我不走。”谭嗣同笑了笑,“中国变法,还没有人为之流血。就从我开始吧。”
“要走一起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谭嗣同说道:“青山处处埋忠骨。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众人各自散去,浏阳会馆里只剩下谭嗣同。
谭嗣同说道:“你们也走吧,这里不安全。”
钱辰说道:“保重。”
朝廷宣布光绪皇帝病重,不能理政。慈溪训政,下令捉拿维新派。谭嗣同、康广仁、杨锐、林旭、刘光、杨深秀等人被捕。
判决下来:谭嗣同、康广仁、杨锐、林旭、刘光第、杨深秀等人着即处斩。
行刑当天,菜市口人山人海。官兵围出刑场,挡不住围观的百姓。人们沉默地看着,表情复杂。他们挤在人群中,送谭嗣同最后一程。
行刑结束,一张纸飘在钱辰手中。
纸上写道:“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光绪皇帝被囚禁在瀛台,四面环水,只有一座桥与外界相通。名义上是养病,实则是软禁。慈禧垂帘听政,废除大部分新政,保留京师大学堂等少数几项。
北京城下雨了,他们乘马车驶出城门,这座古老的城市在雨中朦胧,像是哭过。
光绪时代就这样留在身后,连同百日维新,连同菜市口的鲜血,连同瀛台的孤影,都成了历史书页上的文字。他们继续向前,走向这个王朝的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