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醉》卓澜

15、往事难忘

　　苏玄夜走出大院，在前院的回廓里停了下来，午夜的风从缓缓吹过，风中夹杂着一丝淡淡花香和一种火焰烧灼过后的焦臭味道也伴着风拂进房间。
　　闻到这种味道，苏玄夜几乎想呕吐，他厌恶这种味道，比厌恶这世上任何一种东西更甚。
　　就在刚刚，他看到林若欢冲进火焰的那一刹那，他心里突然十分恐惧。他想到了宫凝，死在火焰中的宫凝，那一刻，他只想逃离。但他更怕林若欢进去之后会像宫凝一样再也出不来，那种恐惧感深深地钳制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透过已经烧得剥落的窗户，他看到林若欢在里面有些踌躇，似乎被困，所以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
　　将林若欢带出火海的时候，他有种错觉，似乎宫凝正站在大火之中看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就在他放开林若欢的那一刹那，当他回过头去看着那片大火之时，似乎看到火海中露出宫凝带着怨恨的脸庞还有她美丽的眼眸里一丝恨意。
　　这恨意在那一瞬间如同一把淬毒的暗器扎在他心里，所以他躲开了林若欢期待的目光，逃离了那里。
　　他跑到地窖里找了几坛酒，翻飞越上房顶，拍开封泥便往嘴里灌。
　　酒，是青霄山庄里上好的女儿红，是林若欢为他的婚礼准备的。女儿红，本应该是在喜庆的节日里，与亲朋好友一起，细细倒在酒杯里，一口一口地抿，唇齿留香，后劲十足。
　　而苏玄夜这种喝法，完全是喝烧刀子二锅头的喝法。他只希望能大醉一场，醉了之后就再也不醒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就在苏玄夜喝完了第二坛酒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来。他扬了扬眉毛，抬眼望过去，见一个清秀的年轻人缓缓走来。那少年看起来十分年轻，一双眼睛亮如寒星，神情清定。
　　苏玄夜挑眉看着他，道：“你可知道这是里是什么地方？”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青霄山庄。”
　　苏玄夜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擅闯青霄山庄，若是被发现，会死得很惨。”
　　年轻人静静地点头，十分认真地道：“我知道。”
　　苏玄夜微微惊讶：“你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夜闯青城山庄。”
　　“但我却站在这里，而且什么事都没有。”
　　苏玄夜笑道：“你不过是运气比较好。今晚青霄山庄发生了许多事情，侍卫们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影响，所以才有些疏忽，让你潜了进来。若在平时，你就连进青霄山庄的大门，都十分困难。”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也不争辩，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苏玄夜先是沉默，然后笑道：“你夜闯青霄山庄，不去做你想做的事，却跑来这里和我这个闲人穷聊，是想让我把大家吵醒好送你进牢房么？”
　　年轻人道：“我来找你。”
　　“找我？”苏玄夜有些意外，“难道你认识我？”
　　“鼎鼎大名的青霄城主苏玄夜，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你找我，有事么？”
　　年轻人点点头，道：“我受人之托，给你送一封信。”
　　“给我送信？”
　　年轻人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封信，道：“这封信，是楚万福老爷托我送来的。”
　　“楚万福？”苏玄夜有些疑惑，白曼城的楚万福，天下首富。他想不通，楚万福为什么会来找他。
　　年轻人道：“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这封信里有所有问题的答案。”
　　苏玄夜轻笑：“但有个问题，我想这信里一定没有答案。”
　　“什么？”
　　“我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楚老爷，为什么要看这封信？”说着他将信塞回年轻人手里，抱起酒坛继续喝酒。
　　年轻人先是有些震惊，接着便笑了起来：“苏城主若是不想看这么封，也没关系。只不过，你若是不愿看这封信，我只好将这封信交给林管家。楚老爷说，只要将这封信交给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便可。”说着他竟然转身便走。
　　“等等……”苏玄夜出言拦住了他。
　　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年轻人回身，“你改变主意了？”
　　苏玄夜将脚边酒坛踢进湖中，然后抢过他手里的信，歪歪斜斜地走进了屋子。
　　将拆开的信看了一遍，苏玄夜抬眼望向跟在他身后进屋的人，道：“你就是汪月诚？”
　　年轻人点点头。
　　苏玄夜笑道：“我们走吧。”
　　汪月诚有些意外：“你原意去白曼城？”
　　苏玄夜道：“就算楚老爷不来找我，我也要去一趟白曼城的。”
　　汪月诚没有再多问。他早已看出苏玄夜心情不好，也知道自己不能多问，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若欢一夜不能安睡，那场大火，让她想到了宫凝。据说，宫凝是死于大火之中。思及此前苏玄夜看着那漫天火光时痛苦的眼神，她的心被纠痛。而想到宫凝，又让她自责万分。直至黎明时分，她才昏昏睡去，醒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起来之后，听到小月说的第一件事，便是苏玄夜已离开了青霄城，至于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听了这个消息，林若欢除了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月倒是十分不满，“起初是他心血来潮要举办招亲大会，你为他忙前忙后，他倒好，一直在飞星楼里享福。如今青霄城出了事，他居然走了。这青霄城倒底是你的还是他的？”
　　林若欢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才不在乎青霄城呢，若非皇后以性命相威协，他只怕早就逃到天边去了。”
　　小月看了她一眼，道：“如今有你替他看着这青霄城，他逃得必定十分放心，也不怕有后顾之忧。”
　　林若欢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望着院里一株桃花。那株桃花是她和苏玄夜十岁那年一起种的，如今已经长得这么大，初春时分，花满枝头，灼灼夭夭。春风拂过，花瓣飘飞如同落雪。如今那花已落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几片单薄的花瓣在风虽瑟瑟抖着。
　　小月将倒了两杯茶，递给林若欢一杯，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如此待你，你何苦还在留在这里替他辛苦奔忙，照我说，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去凤栖岛……”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若欢突然用凌利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严厉的低吼道：“小月——”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月吐了吐舌头，眨眼装可怜，低声道：“我一时急了才说错话的，你千万别生气……”
　　林若欢收回目光，声音有些虚软地说道：“我哪有力气生气……”她突然想起前一晚的事情，问道：“那房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小月收敛了委屈的神色，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那房子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已被烧毁了。”她突然笑了笑，“可是我还是发现了一点线索。”
　　“哦？”
　　“今天早晨我去看那房子，在那堆废墟之中捡到了一块碎玉。”说着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碎玉递给林若欢，“这玉可不是一般的玉石，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蓝田玉，蓝田玉产于青州一带，这种玉石据说戴在身上，有护体之效。”
　　林若欢接过那块碎玉，那玉的确与一般玉石不同，质地坚硬，色彩斑澜，光泽温润，纹理细密。这样一块好玉无论戴什么人身上，只怕那个人立时便华光顿生，风采裴然。林若欢看着玉石，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这玉石定是从一块玉上落下的一块，而且这块玉上刻了字。”
　　小月点点头：“这块碎玉上只有半个字，看起来像是个口字。”
　　林若欢道：“你觉得这碎玉是谁的？”
　　小月道：“应该是昨晚盗走萧灵羽尸体的人落下的。”
　　林若欢道：“你觉得出来偷东西的人，身上会带这么贵重的玉么？”
　　小月愣住，哑口无言。
　　“关于萧灵羽的事，你查到多少？”
　　小月将茶杯放下，望着林若欢，道：“你猜得没错，萧灵羽与私盐案可能的确有些关联。三个多月前，云家庄曾经托冷月宫帮忙寻找云梦裳。”
　　林若欢皱起眉头：“冷月宫的情报网遍布天下，他们要找到云梦裳应该不是难事。”
　　“不错，他们的确找到云梦裳了，但那时云梦裳却已经死了。”
　　“如果萧灵羽知道的仅只这么多，那些人应该不会要她的命，也许，她在查云梦裳下落之时，也查出了另外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便是让她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若欢想了想，道：“准备一下，过几天我们去白曼城走一趟。”
　　“为何要去白曼城？”
　　“云梦裳，楚无比，萧灵羽皆死于飞刀，这三人与私盐案似乎有些牵连，而运往各地的私盐全都是从白曼城运出来的，所以，白曼城应该才是查她们死因的关键。”
　　小月点点头，又问道：“那些前来参加招亲大会的人该如何处置？”
　　林若欢想了想，道：“你将他离开青霄城的事宣扬出去，那些人便不会久留了。”
　　“她们千里迢迢赶来，不给她们一个交待，如何说得过去？”
　　林若欢想了想，道：“你告诉她们，城主已经选好了人，两个月之后必定会登门提亲。”
　　小月笑道：“这个办法好，她们必定都是满怀希望前来，如今你编出这样的理由让她们回去，她们心里必定还抱着希望，在家欢欢喜喜地等待，两个月之后，时过境迁，就算没有被选上，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伤心难过。”
　　林若欢抬眼凝视着天空，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下。”

作者有话说

　　汗...本来打算锁文修改的,没想到上了图推,只好一边更文一边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