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醉》卓澜

16、楚家少爷

　　白曼城，盛产丝绸绵帛陶瓷器具，而且还是全国最大产盐。
　　白曼城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也是各地商贾的聚集之地。但奇怪的是，白曼城里的乞丐比其他地方都要多。林若欢和小月才在茶杯里坐下，一抬头便看到窗外一大群乞丐围着一个锦衣优雅的年轻人乞讨。那年轻人出手十分大方，将一叠银票往空中一抛，笑得恣意，十分潇洒地说道：“千金散尽还复来。”
　　小月看着那个人，道：“那人好奇怪，别人都爱钱如命，他却如此大方。”
　　“那不过是因为他从小生活在十分富庶的家庭，家里有的是钱，他并不在乎这些钱。”林若欢淡淡地喝了一口茶。
　　“你怎么知道他出生在十分富庶的家庭？”
　　“你看他面如冠玉，脸色红润，健康而快乐，想来必定是从小衣食丰润，从不曾操心。他身上的衣服，做工精细，那衣料也是上好的衣料，还有他腰间挂的那块美玉，一看便知是玉中极品。你再看他的目光，并不似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那般沉稳，所以他只可能生在富庶之家，而不是自己挣来的家产。”
　　小月听昨啧啧称赞，道：“你的眼力真好。”
　　两人正说着，见那年轻人正好上楼来。小月拉了拉林若欢的衣袖，道：“他不仅出身富豪之家，长得也不错。”
　　林若欢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朝小月笑了笑，道：“小月你什么时候居然也会注意男人的长相了？”
　　小月撇嘴道：“我可不像你，眼里只能容下一个男人。”
　　林若欢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想起苏玄夜，眼神立刻暗下去。
　　看到林若欢垂下头，小月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若欢抬头笑道：“你又没有说错，为何道歉？”
　　小月还没有开口说话，茶楼里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一个个神情凶狠，仿佛这茶馆里有人欠了他们几万两银子一样。
　　林若欢和小月抬眼看过去，一个壮硕的大汉领着一群人正走向那个年轻人。他的表情仿佛想将这年轻人大卸八块然后扔出去喂狗一样。
　　年轻人只是抬眼微微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回头认认真真地喝茶，那像根本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好像那些人全都是透明的一样。
　　小月低声道：“想不到他这么镇定。”
　　林若欢收回目光，道：“别多管闲事。”
　　小月笑嘻嘻地应声：“我不管闲事，我只看热闹。”她抬眼看向年轻人，正好见到那大汉一拳砸碎了年轻人跟前的桌子，木板落了一地，茶杯和茶壶也滚落在地。
　　“快点告诉我，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年轻人耸耸肩：“我没藏着她，你若不信，可以搜我的身。”说着还摊开双手，摆出一副等着别的搜身的样子。
　　那大汉努吼一声：“一个女人，你能把他藏在身上么？”
　　年轻人忍不住大笑起来：“成大山，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你——”成大山被他的笑声激怒，突然一拳砸向年轻人，看到拳头袭来，年轻人愣了愣，竟似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硬生生地被那得如铁锤般的拳头砸到地上。成大山走到他跟前，提起他的衣领，道：“你现不说，我打死你。”
　　年轻人抬起头，他嘴角流出一道血痕，嘴角也有些乌青，但脸上却带种轻蔑的笑：“你若是打死我，就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下落了。”
　　看到他脸上轻蔑的笑，成大山再次被震怒，一拳正要下去，却听到一个娇弱的声音道：“住手。”
　　林若欢扭过头，看到一个清秀削瘦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在楼梯口，正一脸忧虑地望着地上的年轻人和正要出拳的成大山。
　　看到她，成大山放开了抓着年轻人衣领的手，走到少女面前，一脸凶神恶煞，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逃走……”
　　那少女吓得面色发白，立刻跪倒在地：“梁大爷，对不起，我不该逃走的。但这件事与楚公子无关，你不要伤害他……”
　　小月看了那少女一眼，再扭过头去看看慢慢站起来的年轻人，有些好笑地对着林若欢道：“你猜，那姑娘是不是那个大汉的老婆？而那个俊美的男人是那姑娘的相好？”
　　林若欢收回目光，道：“不是。”
　　“不是？”
　　林若欢喝了一口茶，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位姑娘是那大汉的妻子，而姑娘又给他绿帽子戴的话，他见到那个年轻人，第一件要做的事不问追问那姑娘的下落，而是动手杀人泄愤。”
　　小月点点头，道：“嗯，有道理。那既然不是这种关系，他们之间有何恩怨？”
　　“看下去知道了。”
　　小月却叫了起来：“不能等了，要出人命了。”说着人已跳了起来。
　　林若欢看过去，见成大山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少女，这一脚虽然还没有踢下去，但看得出来，他运足了真气，似乎想要那少女的命。幸好，在他一脚踢下去的当口，小月飞掠过去拉开了那少女。
　　放开少女，小月插腰对着成大山道：“你是不是男人啊？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人动手，你不嫌丢人么？”
　　成大山一脚踏空，见小月站在跟前，不由得怒道：“你是谁？敢来管大爷的闲事？”
　　小月又手抱胸，讥诮地笑道：“我不是管你的闲事，是在管这位姑娘的闲事。”
　　成大山双眼一瞪，也不多话，只是抬脚便踢向小月，小月轻轻巧巧一躲偏躲开了他的腿，但成大山却突然扭转身形，大掌拍身她身边的少女。小月惊了一下，来不及阻拦，林若欢当手中的茶杯扔了过来，重重地打向大汉的脚，成大山的身子一颤，整个人瞬间倒地。
　　整个茶楼此时已乱成了团，能躲的人都躲了，老板和小二站在楼梯口不知如何是好，小月和林若欢跟那群人打成一团。
　　那群人不是敌手，很快败下阵来，成大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道：“你们等着。”说着一蹶一拐领着众人下了楼。那年轻人也站了起来，走到林若欢旁边。
　　小月扶起那少女，道：“你没事吧？”
　　那少女摇头，眼眶含泪道：“谢谢你们。”她抬眼看向年轻人，道：“楚公子，对不起，连累你了。”
　　那年轻人道：“我不是给你盘缠让你离开了么？”
　　那少女抹了抹眼泪：“我听人说，梁大爷要找你的麻烦，所以想过来帮你。”
　　年轻人叹气道：“你自身都难保，还想帮我？”
　　小月将少女扶到桌边坐下，道：“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少女道：“我本是白曼城外的渔家女，只因我爹娘无故病死，我无钱安葬，所以到城里来卖身埋葬父母，谁知会碰到梁大爷，他强迫我嫁给他作小妾，楚公子看不过眼，就替我葬了父母，还给我钱让我离开白曼城……”
　　她还未说完，小月便打断道：“原来如此。”
　　林若欢道：“既然那成大山不放过你，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若是你，此刻一定逃命去了。”
　　少女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小月便道：“你还是赶紧走吧，这个时候，成大山一定急着报仇，没时间理会你。”
　　少女有些犹豫：“我若是走了，你们会很麻烦的。”
　　林若欢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你觉得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何不顺从了那位梁大爷，也省得总是心提心吊胆。”
　　少女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旁边的年轻人瞪着林若欢，大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若是跟了那成大山，一定生不如死。”
　　林若欢看向那少女，道：“既然你不想被他抓回去，就赶紧离开白曼城。成大山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少女怔怔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若欢挑眉道：“你父母已双亡，又没有什么亲人，难道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么？”
　　少女摇摇头，跪倒在地，道：“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谢谢楚公子，若有来生，小红定当作牛作马报答二位。”说着她站起身子，走出了茶楼。
　　看着少女走出去，年轻人收回目光瞪向林若欢，大声道：“你还有没有人性？那姑娘那么可怜，你竟然还那么对她？”
　　林若欢冷冷地看向他：“我救了她，难道还对她不好么？”
　　年轻人跳了起来：“你若是真心想帮她，就该好言相劝，不该说那些话来刺激她，你说的那些话，简直比成大山那一脚踢在她身上还要残忍。”
　　林若欢讥笑：“她自己犹豫不决，我不过是帮她早下决断而已。若不说这些话，她怎么会这么决绝地离开？”
　　年轻人愣住，想反驳，却又觉得林若欢的话有道理，可是心里却不甘心。
　　林若欢看了小月一眼，道：“小月，去跟着她，送她安全出城。”
　　小月应了一声，从窗口掠过。
　　这时，茶馆老板怯怯地走过来，满脸堆笑地对着林若欢道：“姑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若欢便指着年轻人道：“你这里的麻烦是他带进来的，若是想要赔偿，找他就行。”
　　年轻人跳起来，冲着林若欢在声道：“凭什么让我赔，这里又不是我弄乱的，是你和别人打架才弄成这样的。”
　　老板转向年轻人，笑得更加讨好：“楚公子……”
　　林若欢突然抬眼望着年轻人，他生于富贵之家，而且姓楚，而天下首富楚万福是这白曼城里最大的富豪，他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楚无双，一个多月以前死于飞刀，而那个儿子，取名楚亦寒，年满二十，天资聪颖，但生性散漫，终日无所事事。想到这些，林若欢忍不住问道：“你姓楚？”
　　年轻人气恼地瞪着她，道：“我不能姓楚么？”
　　“楚亦寒？”
　　“你认得我？”
　　林若欢淡淡一笑，摇头道：“不认得。”
　　楚亦寒看着她的笑脸，不由得有些呆滞。林若欢严肃的时候，身上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但她笑起来时，却暧如春风，有着极大的感染力，让看到这个笑容的人，都忍不住要忘掉烦恼，心情舒畅起来。看着这样的林若欢，楚亦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竟怔怔地盯着林若欢，哑口无言。
　　“楚公子？”老板期待地看着楚亦寒，却得不到回应。
　　林若欢突然道：“老板，这茶楼是我和别人打斗弄坏的，我来赔。”
　　听了他的话，楚亦寒忙道：“麻烦是我带来的，当然我来赔。”
　　林若欢有些惊讶于他态度的转变，却见楚亦寒的手已伸进了衣袋里掏钱，他掏了放久，却连一文钱都没有掏出来。林若欢突然想起来，他的钱，全都扔给楼外的乞丐了。于是自己从衣袖里掏出一碇银子放到桌上，道：“这些，够赔你的损失付我们的茶钱了吗？”
　　老板忙点头，道：“够，够……”说着将那碇银子拿过去攥在手中，生怕那银子会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