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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熊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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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几近仲夏,江妤改换轻纱薄裙,欲往颐园乘风纳凉、闻香听语。孰料未行几步,就被一纸请帖拦住。
那是熊敬贤之妻,许佩珩许夫人着人加紧送来的邀请函,说是多日未得机会相见,不如趁着今日天晴日暖,上门一叙。
江妤思及自己已在良城中待了两月有余,至今却仍无一朋半友,便不欲推拒,应邀而往。路上听晓鸢说起打探来的情报,“熊老板原有一妻一妾,近日又纳了第三房妾室。”
“哦?”江妤讶然,“我以为那许夫人是个厉害角色,竟也依着熊老板这般?”
晓鸢道,“熊老板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是良城中最有头脑的生意人。他要娶几房妻妾,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奴婢记得箬城里最有钱的那位胭脂行陈老板不仅娶了九位美娇娘回家,还在外头金屋藏娇了不知几位美人呢。饶是许夫人再厉害,也挡不住狂蜂浪蝶不是?熊老板打定主意要娶过门的,她又如何能拦得住?”
一席话说得江妤哑口无言。
晓鸢再道,“不过夫人以为的也没错,听说许夫人惯爱挑拣吃穿,且喜奢恋贵。有了金银,又要珠宝;吃着鹅掌,又要烧鸡;若有何事不称她心,她便抡起剪子,逮啥剪啥,不论绫罗彩锦,还是棉布麻衣,全都照剪不误,据说有一回连熊老板的头发都给剪去了半截。”
江妤神色僵硬,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竟有此事。”
晓鸢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嘛。”
转眼已至熊府门前。
“妹妹,你可算来了!”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江妤刚下马车就听见许佩珩娇滴滴的呼喊声,忙道,“许夫人怎好亲自相迎。”
“这是应当的。”许佩珩携起她的手,“我一早盼着妹妹过来,在房中左右也坐不住,正想来门口等一等,妹妹便到了。”
江妤有些不自在,她没有姐妹,朋友当中也少有许夫人这般热情似火的。
两人说笑着进了别苑,在客房中面对面坐下。仆人端来两杯茶,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妹妹请用茶。”许夫人粉妆玉琢的脸庞上堆满笑颜。
江妤执起茶杯,半掀开杯盖,浓郁的茶香萦绕鼻尖,不紧夸赞道。“想是上等的碧螺春,才有如此动人的沁香。”
“妹妹喜欢便好。”许佩珩笑说着,神情蓦然暗淡下来,声音里似有不可言喻的忧愁。
江妤放下茶杯,“许夫人这是怎么了?”
许佩珩修长的玉指抓在桌子上,“家里来了个狐媚,成日里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实在可恨。”
想必这才是自己被邀请而来的目的,江妤道,“哪里来的狐媚?”
许佩珩侧首一哼,“说是身世清白的小家碧玉,我家老爷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有如着魔一般。最要紧的是,那狐媚不分尊卑,不识抬举。我不过说了几句告诫的话,为的也是熊家的颜面,可她竟然……她竟然……”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才道,“她以妾室身份在我面前装样子,说什么老爷宠爱她,一连七夜都卧在她房里,同她恩爱。”
江妤怔忡道,“原…原来一连七夜,是件值得炫耀之事么?”
许佩珩会错了意,哼道,“也就如她那等轻浮的小蹄子,会拿床笫之事出来说道。”
江妤不着痕迹地道,“那妾室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自然可恨。只是…夫人当初新嫁给熊老板时,也未必比不上她罢?”
许佩珩捏着帕子掩嘴咳了一声,低压低声音道,“我当初连着侍候了五夜,因之于寻常夫妻而言,一连三夜已是十分宠爱,我还为之得意,以为得了老爷加倍的疼爱。哪知蒋狐媚心机颇深,在此事上竟高过我一筹。”
江妤神色不大自然地饮了口茶,再道,“听闻府上还有一位妾室,难道她不管?”
“郑燕那丫头?”许佩珩轻蔑道,“她管个什么,遇着好事第一个冲在前头,做了错事尽往别人身上推的没脸皮。而今我同蒋狐媚置气,她不在旁拨火儿便算是良心发现了,我怎能指望她来当和事老,两头摆平。”
江妤懵然道,“蒋夫…咳…狐媚,不过才刚进门,得势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我想,夫人暂且忍一忍,等熊老板待她之心凉了几分,热情消减几分,新鲜劲儿退却,夫人再端出正室的架子,正一正家规,管教府里不懂事之人,届时她定然有气儿也不敢出。”
许佩珩闻言略作沉思,而后重展笑颜道,“妹妹果真是个贴心人,得妹妹这番宽慰,我这口气才勉强能压得下。”
江妤心神不定地笑了笑。
随后吃毕了午饭,两人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江妤见她眉宇间仍有愁绪,便再劝解道,“夫人尽管放心,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只要熊老板心底里仍然念着夫人,那么夫人只消忍过这阵子,熊老板定会回心转意,重回夫人身边。到时熊老板再看那狐媚,也就看得园内假山流水一般,再怎么别致妙趣,也不会停步多看一眼。”
许佩珩扑哧一声笑道,“妹妹真是长了张巧嘴,也罢,我就暂且忍一忍,料想那蒋狐媚也得意不了多久。”又答谢道,“妹妹来了半日,可有看上什么物件儿?但凡是能入妹妹眼的,妹妹只管开口,我绝没有舍不得之说。”
江妤推辞道,“许夫人这就见外了,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顽话,若是哄了夫人开心,那也是夫人赏脸。我特来夫人府上蹭了饭若还要东西,那下回可就没脸再来了。”
许佩珩又笑道,“别,妹妹如此说,倒是我惹得唐、熊两家不亲了。这样吧,妹妹旁的不要,我也不多说什么,只几斤茶叶不能不带去,妹妹前时才说了喜欢,我可都记着了,总不好让妹妹白来一趟。”
江妤像是忽而想起什么,悠悠一叹道,“我是喜欢,可茶叶送了我,也不是我的。”
许佩珩眼眉微抬,“妹妹此言何意?”
江妤随手摘下一片将落未落的柳叶,怅然道,“我这人都是唐家的,自然我所拥有的,都成了大人的。如今我便是两袖清风,两手空空,就连当初带来的嫁妆都捞不着,何况是今日承许夫人赠予之物。”
许佩珩听得云里雾里,“妹妹是城主夫人,大人所有,不就是妹妹所有么?”
江妤蹙眉,“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复又叹了口气,“若我有挣钱的本事就好了。”
许佩珩不觉失笑,“妹妹多虑了,妹妹身为城主夫人,城主府所拥有的一切,自然都归妹妹所有。城主府里纵使没有金山银山,妹妹若有所需,定也能满足。”
江妤把玩着柳叶道,“我从没管过家,也不想管,城主府有多少家底自是一点也不晓得。”
许佩珩心想城主府的家务事她不好插手,万一坏了城主家规就不好了,便避重就轻道,“良城中多的是典当铺子,那古董字画、珠宝首饰之类,妹妹总不缺吧?妹妹随意挑一两件压箱底的、不常穿戴的拿去当了,钱不就来了。”
江妤闻言,顿时豁然开朗,两眼亮闪闪的,喜之不尽道,“许夫人此言有理,我早该想到的,真是多亏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