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魔法衣橱》一瓦

11、幻象

　　他准确接住胡萝卜，却像抓住一条毒蛇似的恨恨丢在地上。
　　“上帝怎么会造出这样一种植物还让它爬上人类的餐桌？”
　　韦恩点头说：“因为它富含丰富的胡萝卜素，因为一千万个人里面也不会有一个对胡萝卜素过敏的体质。”
　　“我说，”他眯着眼看韦恩，“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愿回家吗？”
　　韦恩睁大澄净的蓝眼睛。“怎么会？如果你吃下一卡车的胡萝卜身体永远麻痹。又或者，永远忘记我的存在。”
　　“见鬼。”男子突然弯下腰脱去脚上的鞋。他的鞋子真花俏，上面印着漂亮的巴洛克风的各式各色花朵，层层叠叠，娇俏盛开。就这么漂亮完美的鞋子却被他恼怒的扔进餐厅的垃圾箱，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那袜子也实在养眼，粉蓝粉红细条纹相间纯净的很。
　　他嘟囔着走出巴士餐厅。不远处果然有辆黑色罗孚等着他。坐上车打开卫星电话，他怨声载道。“告诉保罗，他新设计的鞋子挤疼了我的脚已经被我丢进垃圾堆了。也不知道磨破了没有，我现在要去美容院打理。账单到时会转寄给他，这钱该他付的。”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漂亮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他想见我就见我？股票下跌？资金周转不灵？那他该去见上帝。”
　　他挂上电话，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简单的命令：“开车，摩尔美容院。”
　　司机立刻发动汽车平稳离去。
　　在股市狂跌企业倒闭到处一片萧条的时刻一个男人热衷去美容院打理自己或去爱马仕选条方巾算不算变态？
　　可他懒懒倚在靠背上，玄黑眼珠闪过夜魔都繁华浩渺的绚烂，红艳艳的菱形唇瓣微微紧抿。又让人觉得这人做什么都不嫌过分。

　　醉酒的奈奈最喜欢飚歌，平日里不敢唱的歌此时全痛快吼了出来。唱完《嗨，裘德》她又一口气唱了《修道院的里格比》、《挪威森林》什么的。送她回家的杰西卡捂死她的心都有。
　　“别唱了，钥匙呢？”站在奈奈的小阁楼门口，杰西卡摇着她问。
　　奈奈晕晕乎乎的叫：“弗洛多老爷，弗洛多老爷，我回来了。回来了……”
　　“别喊了！什么弗洛多老爷。”杰西卡从奈奈的LV包包里翻出房门钥匙，打开门拉着奈奈走进去。
　　房间里乱极了。杰西卡把奈奈丢到床上，准备帮她换上睡衣。
　　奈奈忽然蹦起来，朝衣橱冲过去。“我的魔橱，我的魔橱，我的我的我的。”她打开柜门，冲进去。
　　杰西卡就看到奈奈一头钻进挂着满满衣服的衣橱里，仰头呼呼大睡。她嫣红脸颊上点缀着点点雀斑，可爱又可笑。
　　“疯了，睡都要睡在衣橱里。”杰西卡看着衣橱里那些普通的衣服，心想奈奈不是刷爆了自己信用卡吧？她试图拉奈奈出来，却怎么都不成功。
　　“好吧，你就在这里睡吧。”杰西卡找来毯子给奈奈盖上，轻轻离开了阁楼。
　　房门刚刚关上，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喵呜。通体黑色，长着幽绿眼瞳的弗罗多老爷迈着猫步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它静静卧在奈奈臂弯里，很快也沉沉睡去。
　　迷蒙睁开双眼的奈奈感觉浑身凉凉湿湿，一股虚热消退的疲惫感捉住她。四周是望不到头的衣架，眼睛里色彩丰富到难以承受。
　　自己不知何时被换上似乎只有沙特石油大亨的美艳姬妾才穿的起的东方丝绸睡衣。
　　奈奈走到落地镜前看自己。
　　“这是梦吗？魔橱啊魔橱，你告诉我什么是人们想要的。什么样的衣服能得到大量的高级成衣定制订单。既然你已经闯入我的生活，就请告诉我时尚的真谛。”
　　镜中，奈奈瘦削的身体在睡衣衬托下如一朵莫奈画刀下如梦如幻的紫色睡莲。蓬乱的浅金色长发花蕊般闪耀迷人光泽。这神奇的魔橱总能为奈奈挑选最适合她的她自己却认知不到的衣服。
　　‘啪嗒。’远处传来一声轻微响动。这一声如在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激荡起阵阵涟漪。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回声在诺大如博物馆般的衣橱里响起。
　　一排排挂着奈奈认识或不认识，喜欢或不喜欢，知名或不知名衣服的衣架在奈奈面前滑过。它们旋转飞舞，件件恍如被疏冷热情的模特穿在黄金比例的曼妙身体上。这些服装有着共同的特点：臻于完美，质地考究，如梦如幻。
　　奈奈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不论什么时候设计师都应该不遗余力挥霍大量金钱和创造力制造最最奢侈的美丽？”
　　魔橱自然不会说话。它只是用奇幻的力量使那些装饰着轻柔鸵鸟毛、雪纺花朵、昂贵的水晶缀物、精致蕾丝的奢侈衣物在奈奈眼前飘来荡去营造不可思议的幻象。绿松石、珊瑚红、桃红、杏黄、紫罗兰，多彩色泽在丝绸、锦缎、薄纱上流动飞旋。
　　奈奈随手抓住一套衣服为自己换上，而后坚定的转身离去。
　　“不遗余力。我会，我当然会。”
　　时尚要的是奇迹。
　　人们追求回归自然的时尚态度。
　　但他们要的是荒原上的一间教堂。大海里的诺亚方舟。森林里的奇幻精灵。包裹着珍珠的牡蛎。而绝不仅仅只是荒原、大海、森林、没有珍珠的牡蛎。
　　剖开牡蛎，如果没有珍珠就只能炖汤。

　　这是一间纯白、简洁的设计室。
　　在朱莉安的过问下收拾的干干净净，门牌上清楚印着：奈奈的。
　　奈奈的，奈奈的。奈奈的！
　　她傻笑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最大的一张桌上摆放着不停冒热气的咖啡，布洛迪正在等她。
　　“根据你的设计思路我已经列好了所需清单。你看一下。”布洛迪将手中文件夹递给奈奈。
　　坐在专属座位上，奈奈只瞄了一眼就啪一声合上文件夹。“布洛迪，这样不行。”她摇头笑说：“你在给谁节约成本？你以为这些仿水晶饰物那些贵族小姐太太们看不出来？这些国产的雪纺料穿在身上甚至会令皮肤娇嫩的女孩得皮疹！她们喜欢奢侈品价格打折，但相信我，她们绝不愿意看到奢侈品的品质打折。”
　　“可是？”
　　“可是什么？布洛迪，你看对面。”奈奈抬手指着落地玻璃窗外紧张指挥忙忙碌碌的桑夫人。“这是我们的第一场秀，节省，只能让桑夫人偷笑。”
　　布洛迪蹙起的眉渐渐平复下来。“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跟朱莉安争取。”
　　“记住，我们不是什么都要最贵的。我们只要最对的。魔都的供应商只要看到钱就绝没有进不到的货。”
　　“你放心。”布洛迪点头离去。
　　奈奈喝一口咖啡，站起身将自己的设计图用图钉固定在纯白的墙面。那些二维画面正在她的大脑中转化为三维的。
　　闭上眼，奈奈甚至能听到设计图纸喧嚣的叫嚷。它们迫切希望获得生命，在魔都的时尚舞台上自由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