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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危机(一) ...

  •   不论怎么劝阻皮特,舞会照常进行,首相举办舞会,场面可想而知。但我入目看到的都是钱,实在没什么兴致。对于舞会向来没什么好的回忆,不如早些上床睡觉吧。再次嗟叹一下本人的桃花运,难道就没有书里写的那种相遇相爱么。我垂头丧气往楼上走,舞会的喧闹渐渐变小。仆人们都在楼下招呼客人,二层一片漆黑。走到快要上二楼的拐角,我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张苍白脸庞。
      “你怎么上来了?舞会才开始一个小时,累了么?”看样子不像很疲劳,我上下打量,是不是有衣服弄脏之类的突发事件。
      皮特浅笑摇头:“我见你上楼。”
      是吗?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首相大人对我似乎挺关注。我偏头亦表示,自己平日也曾将注意力转投给他:“你确定不是因为太过严肃,而被大家赶上楼了?”
      皮特闻言笑容划得更大,他严肃起来一点也不好看,这样顺眼得多。“谢谢你为我操办这场舞会,为此我表示感激,女士。”说着皮特弯腰准备行礼。
      我吓一跳,连忙摆手。笑话,皮特的口头感激我向来承受不起,何况还弯腰一拜。拉起他,我疑惑地问:“你又不是威伯福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谦谦君子。”
      皮特可能原本就没有要拜下去的意思,我伸手一碰到他,他立刻顺势站好,并且适时另起话题:“舞会之夜,是不是太早上床了?”
      “嗯嗯。”我摇头表示不同意,“对人体排毒机能来说,现在应该是熟睡时期。所以,现在有点晚。”
      “我可以帮你引见。”皮特谈笑间一针见血。
      我哭笑不得,顾及一下淑女地面子吧。“戳穿女士的托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皮特。而且,”偏头示意他关注楼下的人群,我指着今晚地客人告诉他,“他们今晚期待地可是威廉•皮特,英国伟大的首相,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姑。看那,那个左顾右看的家伙,他花了一晚上拜托别人引见你,我……”兴许那人东瞧瞧西看看,已然把房屋结构弄清,转而把搜寻范围扩大至楼上。皮特眼疾手快,眼看那人有要抬头的趋势,立马抓住我直直伸出去的右手,一把将我拖下来,躲在栏杆阴暗处。“想他大概知道要怎么找你了。”
      见我一脸抱歉,皮特笑着移开头,干脆坐在地上,毫无风度帅气可言。反正四下也没别人,我羡慕皮特大大咧咧的样子,装了将近十年的淑女架子开始摇摇欲散。怎么不穿成男人啊,大方出门赚钱,还能养个小白脸。我边叹惜边坐下,发觉左手还被旁别那人攥着。“嘿,皮特。”他转脸,我抬高左手,连着他的,我眯起眼睛促狭地说:“你知道你在吃我豆腐吗?”
      皮特眨下眼睛,笑着说:“我知道了。”他轻轻放开,我收起手摇摇头,这男人连道歉也不会。霍地他又抓住我的手臂,脸一寸一寸突然逼近。继克拉朋那夜,我再没这样近距离看过他。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的曾出现过如此魅惑的神情,他只是微眯起眼,深灰眸子中的黑色瞳孔收缩,仿佛连我的心也跟着收缩。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左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如何运作,噗通噗通,隔着空气都能听见。“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吃豆腐,像这样……”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楼下的声音越来越远,上楼前我还担心,这么吵闹,怎么睡得着。而现在,这种担心都没有必要,因为我耳边能听见的只有心跳,和他低沉而缓慢的男音。
      “或者像这样……”我急中生智,伸手捏住他的鼻尖,成功摆脱困窘。为了解恨,还左右摇晃两下,看到他疼得皱眉,才放手。我偏头平复心跳,为如此刹风景的一招而暗自喝彩,干得漂亮,夏洛特。
      皮特还在揉他可怜的鼻子,整个脸都埋进手里。“说真的,皮特,你实在是个非常非常顽劣的男人!”我把手贴在脸上,好让发烫的双颊降温,现在肯定是个番茄头。“为什么每次让我一对你有改观,你就要恶作剧。男人果真没当父亲以前都是小孩子。”
      “也许,我会亲吻你(kiss u)。”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双手合力挤住鼻子。
      我翻个白眼,不屑道:“哦,真的?那也许我会踢你(kick ur ass),然后你就能去死了(kiss my ass)。”
      闻言,他转头看我,没了手的遮掩,他的脸一切都很好,只除鼻头一点红得厉害,那样子颇为滑稽。作为罪魁祸首,我只能强忍笑意。这家伙皮肤是挺薄的哈,捏一下就这么明显,会不会是中性或者敏感肌肤?死命天马行空开小差,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我听到他说:“顽劣还不错,总比僵硬好,没人喜欢那样。”
      我一愣,不晓得说什么才好,这算对我加的定语表示满意么?“但是你不得不去做,本来就年轻,不扮面瘫,怕失去威信显得不够成熟稳重?”大概是这些原因吧,我猜测。
      皮特对此不置可否,拍拍裤子站起,低头看蜷缩在角落的我。谈话结束,我赶忙做手势告诉他,假装我不在这里,还比口型“走就是”。楼下那些人,不晓得还有没有把视线停留在这里,我还是等他走了再走。皮特大约觉得我这样幼稚得行为好笑,弯弯唇角抬脚下楼,临走之前停在楼道,笑咪咪地看着我。我怕他又来什么怪举动,迅速用眼神示意:下去。

      十月的清晨,公馆被一阵猛烈地敲门声打破宁静。摇曳的烛光,把厅中的影子拉长,一直映到二楼的楼道,随偷偷滑过的穿堂风张牙舞爪。待我披衣下楼,汉斯和另外一个男人,杵在门厅中央。在烛光映照下,众人脸庞显得格外狰狞,没有任何背景音效,就足以恐吓住我这个有神论者。
      “卢卡斯小姐,这位先生来找皮特先生。”汉斯把烛盏举高些,好让我看清来人。“我已经转告过这位绅士,皮特先生不在,不过他坚持要见您。”
      “女士,这是紧急事件,我必须立刻找到首相大人。”耐不住汉斯温吞的介绍,陌生男人半步上前,抬头满面的焦虑。
      我略一沉吟,吩咐仆人备车立刻赶到皓屋去,又转告这位先生,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从不过问皮特的去处,只不过事出突然,但愿皮特在那里。事实上我对皮特的了解少得可怜,除了皓屋我想不出别的地方。下人备车的空当,我让人送上一小杯红酒,希望能帮他暖暖身子,天气已转凉,这样的夜晚可不仅仅能用凉爽来形容。“你从哪来?如此行色匆匆,先生。”
      “圣詹姆斯宫。”他吞下一大口波尔多红酒,粗鲁地用袖口一抹。仔细看,才发觉这人并不年轻,一脸络腮胡,像个土匪。“谢谢您的款待,夫人。事关重大,很抱歉不能透露更多。”
      夫人?一定是烛光照得我显老,要不然这瞎了眼的,怎么把我叫成夫人。我收敛想表示友好的意图,转背上楼,大清早的,我还得睡个回笼觉。
      回笼觉睡醒,已经九点多,我让人点上香薰,便起床吃早饭。下楼拐进饭厅,就发现有个男人坐在主座上看报。虽然正对厅门,但他头埋进报纸里,遮住面庞。桌上还没有早餐,显然是刚到。不消说,下人没有通报就大咧咧坐在这里的,只有皮特大仙。若是威伯福斯,汉斯恐怕早就弄得全府都知道,喜气洋洋迎旧主了。
      我想起凌晨的事,慢慢走过去问:“络腮胡找到你了?”皮特没抬头,嗯一声,继续阅报,他一向看报读书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不管的。我瘪嘴,走到近前,屈指叩两响木桌,引起这人注意。这回好歹肯抬头望我,我斜靠在餐桌,一手随意地撑着桌面:“为什么你的手下要叫我‘夫人’?”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其他问题,不以为然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向报纸,然后回答:“你以为如果威伯福斯对外宣称,把屋子租给一个未婚女士,届时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哪里只有我的手下叫你夫人,走出去恐怕人人都这么称呼。”
      我想了想,也是,毕竟时代风俗不同。但我面对的是皮特,他没有哪次把话说全,与他讲话只能刨根问底:“你建议的?”
      “一点点。”屁个一点点,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我才21,大学都没毕业的上好年华,被你硬扭成已婚妇女。
      正在此时,仆人恰好端上热腾腾的早餐。用我的人,还吃我的早餐?“这是什么?”我二话不说接过去,边揭开盖子边说:“嗯,看起来真可口。三明治,啧啧啧,可惜不是火鸡三明治。”
      皮特抬头瞟一眼,再用手指把报纸一压,总算把自己整张脸露出来了。
      “看起来不错,可惜不够营养。安琪,麻烦给皮特先生冲杯鸡蛋,再去买条白面包。”我肚子饿了,得吃东西,只能麻烦首相大人等一等“营养早餐”。
      “你想毒死我?”皮特好笑地问。伦敦的白面包可不是这么好吃的,虽然价格昂贵,样子好看,但是原料就不敢恭维。为了面包看上去白,面粉里加了白垩和骨灰,一餐吃不死,过个一年半载就该结石。
      直视他的眼睛,屈肘撑桌,重心前移,保持和他同一水平线的对视。我尽显“真诚”地告诉他:“那就不要干让人不愉快的事。”
      皮特嘴角一弯,凑上前牢牢锁住我的视线,笑说:“我私以为挺愉快。”
      我眨眼莞尔,这个男人真够自私的,更近些盯着他的眼睛,予以反驳:“不,你觉得愉快,我觉得很不愉快。”
      “至少有一个人是愉快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话音未落我急忙接上:“难道我愉快了你觉得不愉快吗?‘我们’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说到这,他笑容渐渐消失,表情认真。他的睫毛缓慢扫动,一丝一丝打量我的眉眼,声音如丝绒般,轻轻揉擦过:“我知道。”他的灰眼像有强大的吸力,深深攫住我。“你的愉快也带给我很大的快乐。”他半张着嘴,仿佛话仍未完,我大脑空白,眼睛从他的眼滑过鼻尖,脸颊,停留在嘴唇上。从没有这样认真仔细观摩另一个人的五官,更不用说,发呆似的盯着其中的一官。我有种冲动,想用手去触碰。在我眼里,我忘了它属于谁,忘了它是什么。只觉得这样淡柔地线条,于我倏然有巨大的魔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他的鼻息喷在脸上,我的五觉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居然离得这么近,中间只隔一张纸的距离,或者不及……忽然间感觉自己的呼吸,心跳,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眼前的人又是谁,我们刚刚在说些什么。连忙偏过脸,闭上眼好让脑子清醒些,这是怎么了?我直起腰,端着份早餐,手足无措,不记得要干嘛。
      “请在这边加张椅子给卢卡斯小姐。”皮特出声,我却不敢看他的脸。“以免她又觉得我的早餐可口而缺乏营养。”
      “呵……”气氛被他这么一搅,又活跃起来,我觉得轻松一些。但仍旧不敢看他,只坐下的时候迅速扫过,他低头继续读报,没有丝毫的不适。这样的表现,使人松口气。我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千万别表现出你闹明白了,还要求我也闹明白的表情。幸好,他似乎不太急于闹明白。“昨晚怎么了?国王病了么?”我拿着刀叉,闷头用餐。
      大概报纸读完,他叠好放在旁边,我有些紧张。因为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说话:“病了。胃疼,关节肿胀,手上开始长疹子。”
      “医生怎么说?”听起来不像疯病,还以为旧病复发。
      皮特懒洋洋靠过来回答我:“乔治爵士(George Baker)说是感冒还有,”他说着就伸出禄山之爪,把我刚切好的三明治塞进嘴里。
      “嘿!”我拍掉他的手。
      “食物中毒。”可惜为时已晚,他早已放进嘴里。
      “吃你自己的早餐。”我不满地看他。
      他单手撑头,神情懵懂地冲我眨眨眼,说:“我不想回头找乔治也给我开一副药。”他这是怕吃白面包呢,我无语,只能回身吩咐仆人再拿份早餐过来。汉斯有准备般,很快从外面端来一份。到底是管家大人英明,知道首相大人不能拿毒面包喂养。
      我朝皮特抱怨:“你得付我一半房租才行,他们对你比对我还衷心。”
      他一脸食指大动的样子,点点头边大快朵颐边说:“可以,只要我有足够的钱。”
      “这根本就是空头支票,你欠一屁股债,什么时候才有钱。”我指控。
      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白天的情景。该不会喜欢皮特了?从床上坐起来,好好剖析自己的心境,一点一滴都不能放过。我迷茫,打个比方,如果现在发现皮特在楼下的房间,和别的女人滚床单,我生气不?好像也没有,反而特镇定。可是白天的的确确是有感觉的,甚至,还想亲下去。嗯……难道是只有□□没有情欲?
      我被自己分析的结论吓蒙了,使劲摇头,停停停,再研究下去,我就要化身为狼了。把被子往头上一罩,三更半夜的,我还是睡吧。
      几天以后,我没空再去担心自己小儿女情长。因为皮特告诉我,乔治三世这几天病情恶化:他的白眼球变成黄色,小便变成棕色,人也不清白,胡言乱语,逮谁骂谁。乔治爵士下结论:这是“谵妄状态边缘的精神亢奋”。皮特给我翻译一下,就是国王的家族老毛病犯了。
      有之前威伯福斯为我补上的一课,我有点担心国王陛下的病情。但是该担心的人却十分镇静。他把许多公文搬回我这,安安心心住下来。我曾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答,陛下病危,他这是候在‘紫禁城’里。那你也可以住回圣波托福大街。他又答,大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只能另外找居所。
      能怎么办?跟着候着吧。
      皮特虽然住下,但到底没打扰我的生活,他白天晚上从来都待在书房,要见人也是出门,绝不把人带回家。虽然生活里多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差别,再者,我并非第一回同他一起,性格比较了解。家中安静,店铺里却不那么风雨无波。只要竖高耳朵,该听到的八卦,不需问皮特,一件也没少。
      “你听说了吗?国王陛下……”甲耸眉暗示乙。
      我蹲下摆弄甲的裙摆,看看是否合身。“听说?我可亲眼看见了。”
      “真的?看见什么了?”丙不晓得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加入谈话。
      乙得意的环顾姐妹们,慢条斯理地描述:“上周礼拜天,我哥哥带我进了皇家教堂做礼拜,国王和王后就在那里。”众女惊呼,我装作挠头,好好掏了掏耳朵,声音可真够尖的。“还有夏洛特公主,威尔士亲王……”乔治回来了?又一个大八卦。
      “……一切都很好在教堂做祷告的时候,国王突然在布道当中站了起来,一把搂过王后殿下和公主们,然后大声地喊道:‘你们知道什么叫作紧张,但是你们可曾如此紧张过?’”又一阵惊呼。裙子貌似太长,要不要缝进去一截?可是看乙说话喜欢手舞足蹈的架势,不长点不行啊。
      “我听我叔叔说,星期一的时候,国王还去参加过温莎的一场音乐会呢?”丁加进来,不是说未经介绍不能同陌生人讲话么?
      “怎么会?”
      “真的?”
      “他看起来正常吗?”众女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盘问丁。
      “不,完全不正常。”丁满意地看甲乙丙的反应,接着说:“我叔叔是xxxxx,他经常受到陛下的邀请做客温莎,并且就坐在国王隔壁的后面三排。他告诉我,整场演唱会,国王没有听进一个音符,因为演出期间他没完没了地拉着别人聊天,迅速地转换着话题,而且坐着坐着就腾地站起来,然后再坐下。”
      “哦,我的天哪,看来国王真的疯了。”甲问
      “国王都说什么了?”丙看来是个好奇宝宝。我趁这空挡赶紧退出来,再折腾下去,耳朵都废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有人在你头顶说话时,分贝像提高好几阶。
      边揉耳朵边离她们远些,望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人拉到隔壁店铺的里间。被甲乙丙丁看见,我的耳朵又要遭罪。
      我放手微笑说:“抱歉,失礼了。”
      他看上去精神似乎不错,还以为多少会因为这件事憔悴些。“谁允许你拉我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危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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