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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生一梦·三 ...

  •   华国新历元年除夕,也是第一个华国新历的第一个新年。北方,前朝的的遗老遗少在除夕之夜组织起早已破败的狄夷八军,脑袋上拖着长长的假辫子冲进北方各省大户黎庶的家中。暴·乱只持续了一天,李大帅随即派兵镇压,大总统而后下令赔偿各户损失。

      徐家的损失自然是没有赔偿,徐则渊醒来后又住了一个周的院。病虽好了,却总是爱咳嗽,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手脚也总是冰凉着。

      徐父带着徐则渊去凤城的百草堂请已经不坐堂的老大夫诊了次脉。

      老大夫干瘦的手指掐在徐则渊右手脉上按了片刻,摸着洁白的胡子,闭着眼不疾不徐道:“小公子请换左手。”

      老大夫收回手,长而硬的指甲在徐则渊细瘦苍白的手腕上掐出三个半月形的凹陷。又睁眼打量了徐则渊半响才看向徐父。

      “小公子以前可是曾受过寒凉?”

      徐父:“正是,小子十岁时曾受过寒。”

      老大夫见徐父鬓发皆白,头上发丝银灰参杂,面上神色隐隐可见急切,只得叹声可怜天下父母心,缓声道:“小公子前些日子受了寒凉,阴气入体,想必激得身体发热,如今烧虽退了。只是肺腑五脏在寒凉阴气中受了损,又兼之幼时身体根基不稳,如今还需细细调养。只是,我从师时并未专攻养生之法,一时也想不出个好方子。倒是我在北平有一个师兄是这方面的大家,若是你愿意,我可写上一封引荐的信封,你们拿信去北平找他就好。”

      徐父听完一段话,面色转了两三次,此时自是喜不自胜,忙道:“多谢了。”一面又招呼守在马车边的徐达奉上谢礼。

      正午时分,徐父一手牵着徐则渊,将引荐的信封放在怀中。徐忠,徐达赶着马车,一行四人回了凤城的旅馆。徐府被毁,已无法再住,徐父面色如常,看着徐则渊饮下煎服好的汤药,又吩咐徐忠伺候徐则渊睡下。唤徐英到了外间,压低声音问话。

      徐父示意站在远处的徐英上前,“徐英,帐都算清了?”

      徐英道:“老爷,算清了。奴才打听了,近来李大帅留学归来的小儿子说是要建工业区,正在凉侗附近买地,地价比以往涨了些,咱们府上的又都是良田。如今其他的老爷还在观望,奴才便去找工业区的管事谈了,因着咱们是头筹,每亩地十四个大洋。”

      徐父呷口茶,“好,这事既已经妥了。你今日回趟徐府,看看是否还能再找出些东西,尤其在渊儿的书房多找找,他念旧,朋友送的东西都在书房里收着,能找出一些是一些。”

      徐英道:“老爷放心,火没连到少爷的书房,留下的东西应当还多。”

      徐父道:“嗯。”

      徐英伸头看了眼内室,隐隐能听见徐则渊压着的咳嗽声,“老爷,咱们真要去北平吗?”

      徐父:“嗯,那日后我就有此想法。黑河不安定,狄夷人太多了,渊儿将来读书成家,总不能三天两头地闹成这样。北平的好学校多,比起其他地方也算安泰。加之要在北平给渊儿看病养身子,早去早好。”

      徐英躬着背:“老爷说的是。等收拾完少爷的东西,奴才就去买票,只是近来票紧张的很,卧铺票怕是不好买。”

      徐父摆摆手,道:“无碍,要紧事是尽快入关替渊儿调养好身子,旁的都不要紧,多使些银钱。”

      徐则渊睡到下午用饭时才被叫起,这些日子药吃得太多,粗粗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碗。喉间的咳嗽声一串地蹦了出来,苍白的脸颊一下涨红。徐父心下担忧,面上不显,示意徐忠扶徐则渊回房去睡下。

      徐则渊摆摆手,“爹,我想出去走走,睡得太多,睡不下了。”

      那晚过去了不到半月,但仍让他时常梦中惊悸而醒。徐则渊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近这样的恐怖,杀红眼的人冲进大院,不是为了钱财,纯粹只是无意识地泄愤。他们愤恨自己的王朝被推翻,打不了革命党,打不了军阀,那就怪这些不知忠君的乡绅,蚁民。

      走了一会,回去中午又睡了一会儿,徐则渊醒来时天边一片火红,片片的红云堆叠在将落的夕阳四周,晕染出暖黄的色彩。

      “咳,咳……”徐则渊右手撑在床榻上,徐忠几步上前扶住徐则渊。

      徐忠:“少爷,饿了没?要不要吃些什么?”

      徐则渊捂住震颤的胸膛,连着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咳,不……咳,用……了,我爹呢?”

      徐忠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徐则渊的脊背,给他顺气。徐忠看徐则渊面上泛起病态的红色,端过一边的茶水递到徐则渊的嘴边,“少爷,先喝口水。”

      喝完水,徐则渊气息慢慢平复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室内,问道:“忠叔,其他人呢?”

      徐忠放下茶杯,道:“老爷和徐达他们去办事了,说是去车站了。”

      徐则渊:“车站?”

      徐忠:“是啊少爷,我听徐达说咱们过几天就要搬去北平了,估摸着今明两天就走。”

      徐则渊拍拍胸口,“咳,咳……忠叔,怎么这么急?”

      徐忠取过衣架上的外套披在徐则渊的背上,“我听徐达说是最近时局乱的很,车票难买,李大帅近来又派兵进凤城,能躲的都往外躲了。少爷您的病又要在北平看,老爷说赶早不赶迟,早走早好。”

      徐则渊捏住发痒的嗓子,声音嘶哑道:“我……,”同学……

      “渊儿,醒来了!”徐父惊喜的声音打断徐则渊,徐父几步上前细细看了番儿子,放轻声音问道:“渊儿,饿了吗?想吃些什么?”

      徐则渊道:“爹,我不饿,我刚听忠叔说,咱们要走?”

      徐父坐在床边,道:“是,渊儿,除夕后我就一直有此打算,今日大夫也说了你的病要去北平看。”

      徐则渊缓了会儿气,“爹,什么时候的车?”

      徐父道:“今日凌晨一点十分。”

      徐则渊抓住被子,指尖泛白。现下黑河时局动荡,入关的票极是难买,也不知徐父花了多少心血才拿到这几张票,可是他还没和何兴道,苏少敏他们道别。罢了,这样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浮萍一朵,又能做些什么。

      “爹,我要做些什么?”

      徐父温声道:“什么都不用,渊儿,若是饿了就现在去吃些饭,火车上的饭你怕是吃不下。”

      徐则渊点点头,穿了鞋慢慢踱至二楼大厅,选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边用饭,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在凤城的时候,多是在和平教会学堂,这几年,也无非是在徐府和学堂间来回。如今要走了,这几分酸涩连他也不知道是不舍,还是因为乱世带给他的不安。

      除夕那晚过后,黑河六省便设了宵禁,其中以凤城最严,四五个年轻人走在街上总免不了被盘问一番。天色刚擦黑,两辆马车从旅馆动身,街上行人稀稀落落,五人一列的巡警不时经过。刚进车站,徐则渊看着眼前长龙似的队伍,愣了一瞬。

      车站里喧声沸腾,穿着黑布葛衣的百姓平民肩扛手提,身上大包小包,把全部家当背在了身上,相互推搡着。衣着光鲜的富人身无一物,悠闲地通过特殊通道,太太小姐们看着推搡的穷人拿起手帕遮在嘴角处,不时发出一阵轻笑声。

      徐达在前开路,拿着车票递给检票员,这么几天,凤城想走的大户已走得差不多了。特殊通道的人并不多,徐达从袖间摸出一个钱袋递给搜身的官差,那人接过钱袋,极为迅速地将其滑入口袋。觑了眼面前的一行人,侧身让开登车的路。

      徐则渊一路都在压抑咳嗽,刚进车站那刻,人体上混合发酵的气味向他涌来,徐则渊忍不住咳嗽,用白巾捂住嘴,一连串的咳嗽声挣红了脸。身周的人立即远了他几步,生怕离近了染上什么。

      徐则渊一行六人,他,徐父,和徐父身边的四个老仆,徐英,徐达,徐定,徐忠。一共定了两间卧铺,一间里有两个床位,徐父和儿子一间,其余四人一间。

      上车是凌晨,徐则渊没什么睡意,徐父也只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看一下徐则渊。

      车厢内极为安静,隐隐能听见其他小包厢内的说话声,除外就是火车的况且声,规律的响着。

      徐父声音低低的,“渊儿,怎么睡不着?”

      徐则渊看向徐父,半百的年纪徐父的头发白了一大半,银灰参杂,面上的皱纹也仿佛一时平添了许多,徐则渊道:“爹,咱们去北平住在哪儿?”

      徐父轻笑一声,直起身道:“渊儿不必担心,为父一切都安排好了,连学校也为你打算好了。等到了北平先养病,病养好了再去上课。”

      徐则渊抽抽嘴角,果真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作为这个年龄段的宿命啊,居然学校都打算好了。徐则渊放在被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面上扯开一个笑,“嗯,我知道了。”

      刚开始徐则渊还能睡得着,过了一天,徐则渊在火车上晃得脑袋发疼,别说吃东西,连胆汁都吐了个干净。一日里又不住地咳嗽,短短两日下来,竟比之前瘦了一圈,脸蛋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的可怜,隐隐地笼着一层青紫之色,气息声也弱的听不见。

      徐达,徐忠整日的守在徐则渊床前,不管什么时候,床前总有一人看着。过了两日,徐则渊昏昏沉沉地已分不清眼中看得东西了,只觉得嘴中一直发苦。又过了半日,火车在北平前门火车站停下,徐达背着徐则渊下了火车,一应行李由徐忠三人搬到新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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