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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山鬼 ...

  •   第三十五章 山鬼
      何稷依旧是笑的温柔又好看:“小傻瓜,我知道,我不怕。”
      黍离抬起头看着何稷的眼睛问:“真的?”
      何稷真诚的回答道:“真的。因为喜欢,所以不怕。”
      四眼相对,黍离问:“为什么会喜欢?”
      “喜欢所以喜欢。”何稷拉起黍离的手,往屋里走去,“今晚打了一架,累了吧,早点休息。明早起来我再来修门。”
      黍离动动手指,院门便自己修好了:“我帮你修好了。”
      何稷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
      后半夜,本就是夜间行动的黍离被屋外的光亮和吵杂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的起来,看何稷不在床上,自己便下床穿了鞋,开了门站在门口。
      院子里挤满了人,都是村里强壮的男人,他们举着火把,拿着锄头、菜刀、棍子,义愤填膺,一副要将黍离噬血食肉的凶狠样。
      为首的周大娘见黍离出来了,怯生生的退了两步,见身后都是强壮的汉子,又挺直腰板,指着黍离,盛气凌人的说:“村长,就是他,他就是妖怪。我看到他变成一只耗子的。”
      “周大娘,你确定吗?”村长动动嘴边的胡子,“文小若我们大家都认识,怎么就是妖怪了?”
      周大娘又说:“你们谁知道他从哪儿来?家里有什么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众人摇摇头,都说不知道。
      周大娘又说:“一年到头总是突然就出现了,突然又不见了,你们有见过他经过村口?”
      众人还是摇摇头。
      其中一个举着菜刀的说:“我家就住在村口,从没见他经过。”
      站在村长身边,拿着棍子的汉子说:“这么一说,确实是呢。这个文小若突然就出现了,每次都是在何稷家里。何稷,你说,他是不是不是人?”
      何稷站在周大娘身边,不敢看黍离,支支吾吾,不言语。
      周大娘善解人意道:“何稷肯定是被威胁了,不然怎么不敢说话,只敢半夜向村长报信?大家就别为难何稷了。”又指着黍离说:“亏我平时还对你这么好,有好吃的都留给你,你竟然是个妖精,还害了我们村里这么多人命。就算我容得了你,大伙儿都容不了你,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众人举着火把,举着武器,高喊。
      黍离站在门口,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他只冷冷的问:“隅形,是你告诉他们的?”
      何稷说:“是。”
      黍离不相信:“为什么?”
      何稷答:“你是妖怪。”
      深夜里闪烁的火把暖黄色的火苗,拉长的光线打在黍离的脸上,让人看不出表情,可眼眶里却泛起泪花,他吸了口气,问:“你嫌弃我?”
      何稷低头看着脚尖,也不言语。
      “你说过我小傻瓜,小傻瓜也不是人,为什么要嫌弃小鼯鼠?”一滴泪从黍离眼眶流出,他从怀里拿出一枚枯叶,扔出去,“还给你!”便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众人见黍离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样儿,转眼就消失了,更加肯定他是妖怪。这会儿又不见踪影,都怕黍离发起火来害了自己家人的性命,稀稀拉拉的三步两步跑没了影。
      院里又只剩下何稷一个人了,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银杏叶,放在手心,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混蛋!这个何稷是个渣滓!何稷只觉得想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黍离从来都是欢欢乐乐,跳跳脱脱的,他从没见过黍离流泪。这个何稷明明前一秒还对黍离呵护备至,怎么下一秒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告密人?
      画面一转,整个雾隐村陷入一片火海。
      从村口开始,房屋、被褥、晾晒的衣服、花草树木、鸡鸭牲畜都成了火源。不知道哪儿来的风,源源不断的将火苗蔓延到四方,烧焦了泥土,烧红了锄头。
      茅屋前在盛夏茂盛的银杏树成了火苗完美的载体,火光窜的老高;院子里鸡棚里被黍离喂养过的家鸡被困在火棚里‘咯咯’哀嚎;猪圈里的猪在高温里本能的拼命冲撞却又无能为力……
      何稷抱着腿蹲坐在屋角,任凭茅屋已经势成火海,火苗把他圈在其中;浓烟密布,灰头土脸的他喘息难受的猛烈咳嗽。
      房梁的柱子烧的噼噼啪啪,厨房传出爆炸的轰隆声;屋外的银杏树被烧的拦腰而断。如大厦倾颓,轰然倒塌,硬生生的压在本已不堪重负的茅屋上,把茅屋陡然坍塌。断裂烧焦的房梁柱子从天而降,打在气息奄奄的何稷头上,血流满面,蜷缩在地。早已气若游丝只剩下一丝意志的何稷,没有了力气,意识模糊的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何稷无力的动动眼睑,一片枯萎的金黄色银杏叶伴随火场的热气,从他手心里飞出。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努力着想要挣脱压在身上的房梁,想要去抓住那片树叶,终是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干枯的叶片在火苗中瞬间化为灰烬,他绝望的手臂重重的摔在地上。
      ……
      好烫、好痛、好累、喘不了气、眼皮好重、好想睡觉……何稷仿佛看到了送自己出家门的父母、树下讲故事的老爷子、迷雾山里健壮的蒲公英、瀑布下带着彩虹的少年的微笑……
      ……
      “笨蛋书生!傻书生!何稷!何隅形!书生!书生!”
      “谁在叫我?不要叫我!我好累,我不想上京赶考,我只想做一个天地间最普通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农民。”
      “笨蛋书生!色迷心窍的笨蛋书生!纯狐才不是什么好人!”
      好熟悉的声音,纯狐又是谁?我不想知道……你不要再淘气贪吃了,以后,我怕是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没用的书生,我会保护你的!”
      声音不断地在脑海里响起。
      是黍离!
      “黍离,对不起!”何稷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大喊大叫,睁大了眼睛猛然坐起。
      何稷坐在山间的心鸢亭里,发抖的手上撑在木质的亭栏上,大喘着气,大汗淋漓,思绪万千。
      心鸢亭是一座清幽古朴的茅亭,恰在连接两山的山间凹处。亭子中间立着好大一个树桩,右边旁边斜倚了一颗好大的榕树,看那树干的大小,怕是要十来个人才能抱住。榕树枝干上垂下来无数条气根,有的已经垂到了地上,伸进了土壤,就像一颗树的乌木林。
      亭侧是一泓清泉,在乱石中潺潺而下,数条粗壮的榕树气根游在水利,疏疏密密的枝干树叶层叠交错,遮天蔽日。被密林围绕的泉水清可见底,被水流冲击的圆滑的石棱,几条水草在水中飘荡。透过叶缝射下来带着尘埃的光柱,一根根直插水中,打在水面坑坑洼洼,形成斑驳的黑影。
      一条小道从心鸢亭边横过,小径两头分别远上翠霄。周围的环境美丽、婀娜,围绕泉水细流的密林深处,摄人心魄。
      黍离坐在地上,靠着树桩蜷缩着,紧闭双眼,泪水在胸前的衣襟湿润了好大一圈。
      贺若醴趴在树桩的另一边,眉头紧锁。
      崔错坐在贺若醴身边,靠在亭栏上,时而抖动,睡的很不安稳。
      “黍离?小耗子?”何稷双手托起黍离的肩膀,撑起他的身子,黍离的头却歪在一边。他轻轻抖抖呼唤,黍离还是紧闭双眼,泪流不止。
      小耗子梦见什么了?何稷将黍离靠在自己身上,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前,为他拭泪,却怎么也擦不干。他突然想起梦里的黍离,最后一改活泼欢脱的模样,冷冷的落泪,不觉内心搅的难受。
      黍离,你梦见什么了?是那个村子还是被沅湘欺负?还是,和我做了一样的梦?
      何稷环过黍离肩膀的手,不觉得抓紧了黍离的肩膀。
      梦里那个何稷,真是个人渣!
      “崔错?贺若醴?”何稷抱着黍离试探的叫了对面两人的名字,对面的二人还是毫无反应。
      果然叫不醒。
      何稷看着黍离的眼角不停地有眼泪滑向鬓间,皱起眉,抬头环顾四周。
      我们是四人怎么到这儿的?何稷整理着思绪,黍离把自己的石头当作食物磨牙,何稷拉着脖子上的绳子扯出石头,果然被啃了半截,那不是梦。
      之后……
      “呸!”黍离从何稷手里挣脱下来,跳起站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把你的脏手拿开,恶心。”
      何稷吃痛的把手指放在嘴里咀:“死耗子,你咬我!你看,手指头破了。”
      黍离嫌恶的接连吐了好几口唾沫:“呸呸呸!我说怎么一股血腥味儿,真恶心!”看到贺若醴抱着肚子蹲在一边,坏心思陡起,笑道,“受伤了呀?要不要拉几颗五灵脂给你?”
      “我对你那玩意儿没兴趣.”何稷咬着手指意有所指的说,“你给贺若,他喜欢。”
      “呕!”贺若醴蹲在一旁干呕。
      崔错扶着贺若醴,一记眼刀杀过。
      噫!本来很凶的眼神,何稷一想到崔错原形是一只猫咪,就忍不住的脑补了一只超凶的橘猫。顿觉可爱非常。
      黍离可不像何稷一样是个傻书生,看着崔错的眼神,本能的被吓得心脏漏跳一拍。跳到何稷的头上,说:“林深必有精!贺若起来了,指不定再走几步就能遇到精怪了。”
      贺若醴红着眼睛,吐的黄疸水都出来了,浑身乏力的仍由崔错扶着他,他捂着嘴巴,也不说话。
      何稷好笑的看着贺若醴那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完了,耗子,是不是你的五灵脂让贺若怀孕了,你看他刚刚吐的撕心裂肺的,你可要负责任了。”啧啧啧,不就是用五灵脂敷腿伤嘛,真是矫情,五灵脂本来就是上好的药。别人还拿来熬药喝呢,也没见你这样的。当真是身娇肉贵的郡王。不过要是何稷知道贺若醴是直接舌头舔舔,大概吐的比贺若醴厉害厉害。
      “我不是,才没有,你不要乱说。”黍离抡起爪子在何稷头顶使劲敲打,“我家幼崽没有这么没用又恶心的变态!”
      呃……所以重点是贺若醴太恶心,不然还是可以做你的后代吗?噗……何稷在内心笑道。
      崔错不悦的皱起眉,冷道:“好了,不要闹了,这山太寻常。”
      何稷不以为然道:“崔护卫别危言耸听,不取笑你家贺若就是了。”
      “并非。”崔错摇摇头,“从我们进入这山,处处都透露了不寻常。你看你身后那株针叶,松树干上长了开了几朵水浮莲。”
      何稷应声转头看去,果然是水浮莲。水浮莲应该是生长在池塘水面,怎么可能长在树上?
      崔错抬抬下巴,说:“还有你家耗子,从进山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睡觉,这会儿又睡着了。”
      “不是天气寒冷冬眠吗?”何稷自言自语道,“不对,书上说小鼯鼠不会冬眠!”他伸手把头顶的黍离拿下来,揣在怀里。
      崔错半拖半拉的就着贺若醴走在前面:“所以说这个山不对劲,我们加快脚程,赶快出了这山才好。”
      何稷跟在后面问:“是妖吗?”
      “不知。”
      不知?若是妖,何稷倒是不怕,黍离、崔错都不是好惹的;就算打不过,扔出沅湘的名字也能把对方吓唬住。可是现在崔错却说不知,不知道山里是什么东西!这就让人不禁屏息凝神的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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