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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山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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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山鬼
本来就没什么体力的何稷哀伤的跟在后面,问:“这山到底有多大?怎么感觉走了很久了?”
“逃命你都走不动?要是遇到战乱,你怎么办?”已经恢复状态的贺若醴回头看着何稷一副大呼救命的样子,摇头感叹道。
累得半死的何稷低着头挥挥手:“请将小生就地掩埋,大恩不言谢。”
崔错突然停下,说:“我们确实走了很久了,按理说早就应该是深夜了,可是你们看,从树荫投下来的阳光,还是这么温暖。”
贺若醴一时不察,撞在崔错的背上,何稷便就地坐在地上,说:“不走了,等妖怪出来吃了小生吧。”
贺若醴咂舌:“这点出息!”
崔错警惕的看着四周,总觉得山风阵阵,甚不寻常。思略半晌,指着前方说:“隐约看到前面有一间亭子,去哪儿坐着休息吧。”
贺若醴总是精力充沛,站在茅亭下念道:“心鸢亭,这名字倒是雅致。”
“是挺雅致的,你看亭柱上雕刻的草石禽兽,镂空的亭檐和这个木桩子。”何稷坐在地上趴在木桩上,拍拍木墩,“这个!就不是寻常物。还带了隐隐的香气。”
“这是沉香木!”贺若醴附在木墩上嗅嗅,惋惜道,“这么大的沉香,怕的上千年了吧,放在这荒山野岭,好可惜。”
“好香的味道!”黍离从何稷怀里爬出来,化作原形,眯着眼睛在木墩旁边闻来闻去。
“香?没有味道啊。”何稷疑惑道,拉着黍离怕睡梦中的黍离绊脚摔跤,“是什么味道?”
“嗯……小鱼干的味道。”
何稷笑道:“真是个贪吃的耗子!”
贺若醴跪在木墩边,动动鼻翼:“不对,确实好香。不过不是小鱼干的味道,是佛跳墙的味道。”
你这吃的太好了吧!何稷无语。
崔错闭着眼睛深深吸气道:“是碳烤麻辣兔的味道!”
你们猫还要吃兔子吗!何稷看着眼前三人,顿觉不对。怎么自己没闻到香味?可是,怎么觉得好困?突如其来的极度疲惫压的何稷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努力地提醒让自己不要睡去。只见的眼前的三人好像也是突然犯困一样,相继沉睡。
不行,不能睡。眼皮越来越重的何稷也倒在亭栏上,呼呼睡去了。
!
自己睡过去之前就在这个亭子里!黍离他们三个都说闻到了香味,而且都不自觉的往木墩上闻,这个木墩有问题?何稷抱着黍离踹了几脚木墩,靠着亭栏离得更远了。
静谧的山林不闻鸟鸣,清澈的细流不见鱼苗。亭边的溪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环佩叮咚的悦耳音调。
重物激起的水声和环佩碰敲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要靠近亭子了。阳光撒下来的光柱明暗交替,溪流水面依旧是祥和温暖。
源于对未知之物的恐惧在何稷内心无限放大,虽然从小见多了鬼魅妖邪,可都是正面见到,如此这般从心底里击垮防线的情况还甚少碰见。加上黍离他们三人依旧是沉睡不醒,自己一个穷酸书生,怕是……
“嗷……”一只健壮的茶色雄狮驮着沉睡的贺若醴站在亭子前的溪流边,抖擞了深棕色的长鬃毛,对着空旷的溪水发出警告的嚎叫。
本应沉睡的贺若醴和崔错不见了,贺若醴被驮着,那这个雄狮,是崔错?
这个猫,猫咪,有点大啊。何稷愣神了,怪不得黍离见到他吓成那样。只是他在警惕什么?是什么让这位万兽之王能做出如此警告的姿态?
何稷顺着崔错面对的方向看去,一派若隐若现的身影渐渐变得实在,待看清了,惊的何稷瞠目结舌、目不转睛。
矫健的褐豹站在水里,身上的毛发油光水亮不占半点水花,身后四五只花狸和三四只花狐成群结伴熙熙攘攘;褐豹背上是一位赤脚女子,双脚并排面对何稷悬在褐豹身侧,左手撑在褐豹身上,右手戴了两个碧玉瑶草金穗虾须镯拈了一枝是杜蘅放在腿上。
那女子面若明月、辉似朝阳、色若莲葩、肌如凝蜜。头戴薜荔花云母彩贝金丝冠,身披白底纱裙,裙子上绣的石兰花叶相交,栩栩如生;腰间挂了一枚薜荔果、一朵杜蘅丛样式的玉佩,佐以松萝为穗;项上垂下三丝璎珞,左手腕环了四只形态各异的金镶垂丝海棠镯,右脚踝扣了三个姿容迥异的瑶草碧环。她坐在褐豹背上,宛如午后闲庭信步一般怡然自得,阳光下,白衣反射的彩衣翩翩、妩媚万千。
褐豹与雄狮对峙,一个站在水中恣睢、骄横、跅弢不羁;一个身负贺若怒目、警备、龇牙咧嘴。
女子莞尔一笑,将手上的杜蘅打在褐豹额头,道:“这几位可是贵客,怎能无礼?”
褐豹便收敛了,垂下头舔舔爪子。
崔错依然保持了雄姿英发的兽形,昂首不卑不亢的问道:“擅入山林,多有打扰,是我等冒昧了。只是不知姑娘作何如此戏弄我等?”
“公子此言差矣,如何是戏弄呢?”那女子将手里的杜蘅化作轻巧的折扇,展开放在唇边,半掩面,“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妾一番好意,公子不领情就罢了,只是不该在梦里快活了,还责备于我。”
女子嗤笑道:“那人是被你吓晕的,公子怎能也赖在我头上?”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妾好心好意帮你一把,倒成了恶人了。”
“殊不知人世间哪里有你这样的,痴痴的守着,又不愿明说。怎么?英姿如你也惧怕吗?”
“呵!”
刚刚崔错并没有说话,那女子怎么一来二去的说个没完?何稷坐在地上抱着黍离看看崔错,又看看那女子,她做了什么让崔错生气又如此防备?难道方才的梦境?
“妾乃瑶山山神,若芜。”若芜从褐豹身上跳下来,光脚踩在水面,略微施礼,“凡入我山者,妾皆能窥其内心。”
若芜从水面施施然慢慢走来,崔错化作人形扛起贺若醴向后跳的老远。
乖戾的若芜不理他,径直走到亭子里,镯子璎珞随着步伐叮铃作响。她坐在木桩上,翘起二郎腿,说:“妾不过是帮他把没法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在梦里当着心上人做了一遍罢了。公子,你说,妾可不是一番好意,却被他这不懂风月的践踏了吗?”
她也和褐褚一样能探视人心!何稷感觉自己在若芜面前被暴露的□□,别看了个体无完肤。
若芜一改笑意,嗔怪道:“别把妾和那只鸟相提并论!不然我让他永远醒不过来!”若芜指着黍离,弯下腰身伸出扇子想要逗弄黍离,被何稷护在怀里,背对着若芜。
何稷皱眉道:“鸟怎么了?褐褚比你正大光明,不像你做这般阴毒之事!”虽然褐褚心狠起来让人怯,可是褐褚从不生害人之心。对着黍离总是温柔款款,美丽亲切的。不像眼前这人,虽然华丽妩媚前呼后拥,可是妄自窥视人心,不问缘由的操控人的梦境,恣意妄为。这么看来自己刚刚的怪梦应该就是这人做的了,真是可恶可耻!
“你敢骂我?”若芜伸出腿踩在何稷的肩膀上,“你以为自己就是正人君子?怀着龌龊的想法,猜忌别人的生活;读着圣贤仁义之书,做鸡鸣狗盗之事。你倒是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那个呢?只留他一个痛不欲生。你干干脆脆的转世投胎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躲着他,还要想方设法招惹他!”
何稷眨眼又说:“你骂人归骂人,只是骂的不对人。小生一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二没无鸡鸣狗盗之行,三未想要招惹任何人不快!你着指桑骂槐的胡搅蛮缠一通,该不会是在说自己的事吧!”
若芜不语,只笑着弯下腰与何稷的脸靠的很近,“我和那只鸟,谁更美?”
何稷不怕死的说:“当然是褐褚!反正你都能听到小生的内心,小生大胆说也无妨!”
“那只破鸟窥视人心的‘羽丝聆音’是自己修炼的,妾的窥术是浑然天成,只凭能力,她就没资格与妾相提并论。”若芜收回踩在何稷肩膀上的脚,落在木桩上,裙摆下光溜溜的白大腿若隐若现。何稷不忍直视的低了眼睑。
若芜不满意何稷躲闪的样子,还没有能在她面前坐怀不乱的男人。“况且,她不过山野雀鸟,怎能与妾这样的精灵比美?”
“大姐,你有本事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唇脂和胭脂再说好吗?”何稷似乎是故意想要激怒若芜一样,继续撩拨道,“褐褚当然比你美太多了。美人分两种,一是美人在骨不在皮,二是美人在骨也在皮。褐褚当然是冰肌玉骨不可方物,你嘛……呵,是骨也疏皮也松。再者说,她不会随意编造梦境,改变别人的心境,不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帜行自私自利之事。我看你,不过是因为在山野寂寞,想看好戏罢了。也是,你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会有人喜欢了。”
若芜深吸一口气,气的抿了下嘴。
何稷见状继续添油加醋道:“让小生猜猜看,你这么热衷于编造虐恋情深的戏码,是你自己被抛弃了,愤懑的在山间,无人说话,无处排遣心中的抑郁,才见人就使坏吧?万一有几个不长眼的,就被你的外貌迷住了,一旦你窥视对方的心性,对皮肉的喜欢怎么会是真的喜欢?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貌,是因为你的本体,其丑无比吧!”
听到其丑无比几个字,若芜的怒气完全被激发了,她运起法力,落叶为刀滚石为珠清泉为剪,整整齐齐向何稷袭击而去。
“砰!”
还未近身,落叶滚石清泉便被何稷身上发出的红色光圈打飞,一枚落叶快如飞镖,从若芜的脸上刺过,若芜躲闪不及,发冠连着几根青丝断落在地。
真可谓是削铁如泥!何稷心有余悸,万一自己这块被啃了半截的石头突然失灵,自己和黍离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何稷故作淡定的嘲笑道:“恼羞成怒了,看来小生说到你心坎上了。”
“你以为你那块石头能救你多少次?救的了你,也叫不醒他!”若芜捡起地上断成两半的发冠,“你们凡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当面是人背后使坏,两面三刀,毫无真情实意!你看你现在如此护他,梦里又是怎么对他的?你可是说了不嫌弃他的,转身就带了人来捉拿他。哼!你还真对得起他对你的一片真心!”
何稷辩驳道:“那是梦,是你编造的,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是我,断不会如此待他!”
若芜嗤之以鼻:“你以为梦境真的能随意编造?不过是你的自欺欺人罢了。”
被何稷好好护在怀里的黍离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何稷,不着痕迹的站起身来。就像那个晚上一样,对着何稷冷淡的说:“你说我是小傻瓜,为什么要厌弃小鼯鼠?”
何稷一愣,黍离这是还在梦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若芜,站起身来,双手搭在黍离的肩膀上,温柔的说:“黍离,耗子,醒醒,那不是真的!我不是他,快醒醒!”
黍离抱着头蹲在地上,边流泪边摇头:“我不想认识他,我再也不偷跑下山了,我不要去人间!”
何稷也蹲下去,来回摇晃书里的肩膀:“黍离,醒醒!”
若芜看好戏一般的坐在亭子栏上,靠在亭柱上;招招手,一只花狸跳在她的怀里,任由若芜抚摸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