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64、谋缘

　　第六十四章 谋缘
　　淡缕像是安排后事一样，走到何稷面前，捧起何稷的脸：“你我也好了一场，一会儿之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有件事情还是想先告诉你。”
　　何稷看看黍离，脸色没有难看，又向后退一步，和淡缕隔开一点距离，问“什么事？”淡缕姑奶奶，你可别说什么以前我们翻云覆雨之类的事，那些可不是我！要是把我家耗子气走了，我就废了你的子孙！
　　淡缕挥手，九张不同样子书生打扮的何稷出现在面前，说：“这是你每次出现在黛山时候的模样，和你现在除了装扮神情不同外，其他都没有区别，其余没有任何书生以同样的模样上山两次。我想你应该就是仙缘渡的转世了，花大奶奶也是见过你的，你一定要小心。从你第三次走上黛山，我多次想要救你，将你骗到洞府，想要把你送走，都没有得逞，最后你还是命丧黛山。这次，你一定要平安的下山去。”
　　“我？怎么可能？”何稷笑道，忙挥手表示不可能。自己就是迷雾村最普通的农夫家里出来的孩子，自小父母双亡，得养父母收养。怎么会是仙君转世？仙君转世不应该都是生在大户人家，从小不愁衣食吗？
　　除了贺若醴是正常的吃惊外，黍离、落觞和崔错竟然没有半分的惊讶，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了？何稷看向黍离，寻求答案。
　　黍离说：“之前猜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稷想起以前自己总是孤身一人，还想和要鬼做朋友，想想就后怕，嚷道：“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这玩意儿简直是时刻都是命悬一线好吗？怪不得从小妖魔鬼怪就喜欢在我身边转悠，我还以为是找我玩的，原来是想要吃我！太可怕了吧。”
　　“你这不是还好好的站着这里瞎嚷嚷嘛，你又没问，难不成我逮着你就说你是仙君转世？”黍离喝口茶，不大以为然。笨书生就是笨书生，落觞之前都把话说的那样明白了，还没意识到。也不看看哪儿有凡人像他那样吸引妖怪的，还有块破石头关键时刻能护身。
　　“那仙……”何稷话音未了，黍离把手里的常春藤球扔到他的怀里，说：“好好抱着，好歹和人家淡缕也是有情缘的，看好她的子孙，指不定里面还有你的份儿！”
　　何稷老大不乐意的反驳：“她是妖我是人，怎么有我的份儿了！别污蔑我！”死耗子这说的哪儿跟哪儿？怎么就指鹿为马了，我好好的清白的一个人，又不是那起眠花宿柳的糙汉子；处处留情，儿女遍地，洒满天下都是爱的薄情郎。
　　黍离扭头坐回位置，捧着茶碗，羽丝聆音道：书生，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凡人不是常说人心隔肚皮吗？你怎么能确认她是什么样的？万一让她知道仙缘已降，捆了你去花辞树那里邀功怎么办？
　　何稷听在心里，也不多说，只做一副受辱生气的模样，把常春藤球扔回黍离怀里，说：“你自己应下来的事自己管！”便也坐在一边，不理会黍离了。
　　淡缕也不多言，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对落觞说：“请上仙出手吧。”
　　落觞点点头，拿出扇子，想起什么似的，说：“错错，你去守着门口，她的根系一断，花辞树必定知晓。循着剩下的根须就能找来，到时候你先在门口顶着。”
　　崔错拿着灵桧金棍站在门口。
　　落觞又说：“淡缕说花辞树见过书生，黍离，你就好好待在书生身边，护着他，尽量不要让花辞树见到他的模样。”
　　黍离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将何稷变成凌寒的模样。
　　人生第一遭变成别人的模样，何稷无比好奇的拿起淡缕的铜镜左看看右照照，最后放下铜镜，自言自语道：还是自己的连好看。
　　落觞看着贺若醴，正准备开口。
　　贺若醴笑道：“放心，我最会见风使舵。一会儿我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绝对不拖后腿。”
　　“不行，不管藏在那儿，只要还在山上，都容易被发现。”何稷觉得不妥，“黍离，你觉得风囊怎么样？”
　　黍离使坏的笑笑：“倒是个好办法，任凭谁也想不到藏在那里面。”
　　黍离笑的跟狐狸一样，贺若醴一看就觉得铁定不是什么好主意。果然，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拒绝，就被黍离收到平日里装零食的口袋里了。黍离拍拍袋子说：“你就在里面睡个午觉，一会儿叫你！”
　　贺若醴的咆哮从袋子里传出：“破耗子！就知道你是挟私报复！这里面又黑又挤，咦，好大的腥味儿，这什么啊？”
　　黍离把风囊往背篓里扔去，慢条斯理的说：“书生给我买的乱七八糟的鱼啊、肉干啊，还有陟颜那儿拿的瓜子、水果之类的。哦，对了，大概还有书生换下的袜子，没洗的内衣底裤吧……啧啧啧，书生你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爱干净，大半年才换一次衣服。你看，让人家贺若怎么休息？”
　　贺若醴在风囊里捏着鼻子，伸手不见五指，只得随便找个软软的地方靠着。死耗子，果然是个死耗子！不就是之前吃了你的小鱼干吗？记仇记到现在！摸摸身后这软软的东西，该不会这就是隅形没洗的脏衣服袜子吧……呕……压压心里的反胃感。这习惯可不好，吃的东西和乱七八糟的衣物放在一起，吃了不生病也是自己造化大了！
　　落觞见安排的差不多，都已经各就各位了，动动蓝羽扇，将淡缕悬在半空中站着：“淡缕，我现在开始帮你断根，那是切肤之痛，如果你受不了了，一定要说。等你恢复一段时间之后再进行二次、三次断根。”
　　淡缕轻描淡写道：“凡人说，毕其功于一役。断根这样的事儿，哪儿有第二次的，就算有，怕是花大奶奶也不会给我了。请上仙不必在意我，动手吧。”
　　落觞左手轻握，竖起二指，嘴里念了咒语。蓝色的法术渐渐如蛛丝一样缠绕在淡缕身上。
　　何稷双手撑在桌上，问：“落觞这是在干嘛？解释解释呗。”
　　黍离说：“这是在解析看淡缕的本体到底有多少根和花辞树绕在一起，若是全部都缠绕了，断了根就和杀了淡缕没区别了。”
　　何稷问：“你也会那样的法术吗？”
　　黍离答：“不会。”
　　“你不也是神仙吗？怎么这么脆？”既没见过耗子的法器，也没见过耗子用什么有用的法力。有时候他都怀疑耗子是不是真是神仙了。不是说神仙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吗？这个耗子惯会偷懒使坏，贪嘴偷吃，还喜欢看活春宫！
　　“谁说神仙就什么都要会的？你们凡人还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呢。”这傻书生一天到晚总是异想天开，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黍离捂着耳朵说，“落觞要开始施法。你可以开始捂着耳朵了。”
　　“捂耳朵干嘛？妈呀！吓死我了！”何稷正在纳闷，只见落觞扇子往上一扇，淡缕凄惨的叫声充斥了整个洞府。吓了何稷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幸好落觞用法术将淡缕死死的固定住的，不然淡缕铁定都要疼的在地上打滚了。
　　扇子落下，淡缕叫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崔错不忍的皱了眉，扭头看向外面。
　　何稷将眼睛移开，这淡缕简直比过年杀的年猪叫的还凄厉。他羽丝聆音的问：黍离，她怎么叫的这么凄惨，真是惨不忍睹。
　　黍离也大又不忍，他从未当面见过切断灵根的，而且还不止一条灵根：你试试把你身上的经脉骨头，一根一根的挑断，你叫的铁定比她还惨。
　　黍离别开脸，闭上眼。
　　何稷估摸着黍离定然也是没见过这样残忍的画面的，他走到黍离身边，把自己的手叠放在黍离的手上，帮他的声音掩在外面。
　　黍离循着身边睁眼看去，何稷把淡缕的身影挡在身后，笑的如寒冬的暖阳。
　　落觞实在是不忍继续下手了，问：“淡缕，要不剩下的就下次吧。”
　　“不，不，上仙，我能行的。”淡缕的发丝已经完全湿透了，汗水顺着鼻尖脸颊滑下，把衣襟也湿了，她大喘了几口气说，“让上仙陪我受这样的罪，也是为难您了，就请您，请您给我一个痛快吧，啊……”
　　趁淡缕分神，落觞狠下心，连续挥动了两次扇子，将剩下的根一次性全断了。她把已经元气大伤，疼晕过去的淡缕放在床上，卸下帐子，用手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坐在凳子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何稷见完事了，忙问：“怎么样？”
　　“交缠的根倒是断了，只是她也是元气大伤。现在只剩下零散的几根主根，至于能不能挺回来，就看她的造化了。”落觞‘啪’的一声把茶碗狠狠的放在桌上，“那花辞树也太狠了，再继续这么交缠下去，不出几个月，淡缕就油尽灯枯而死了！过河拆桥也不是这样拆的，这种祸患还留在人间，褡裢着我也跟着受了这份罪，不灭了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落觞小姐姐，你这算是公报私仇还是挟私报复？何稷拍拍小心脏，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花辞树都是罪无可恕。先不说自己前几世怎么样，单单看淡缕这样一个姑娘都被害成这样，也不知其他小妖凡人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落觞，我看这个花辞树不简单，我们仨，不见得打得过她。”黍离把何稷捂着自己耳朵的手拉开，“单是淡缕，就不知道被她吸收了多少修为，更别说黛山的其他妖孽了。花辞树的功力怕是远远超过一千五百年的。”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落觞点点头，默想了下，拍着桌子，站起来，问：“错错，外面有什么异动吗？”
　　崔错摇摇头：“没有。”
　　落觞惊慌了：“怎么可能，根已经断了，花辞树应该早就知道了，不可能这么会儿了还没有动作！”明面的敌人真刀真枪倒是不怕，就怕这暗箭。尤其是对方修为不低，还熟悉地形，真要玩起做迷藏，那才是头疼。
　　崔错也是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的，又仔细盯着外面观摩了好一会儿，说：“确实没有异常。阳光普照，藤蔓层叠，虫鸣鸟叫皆无……”
　　崔错和落觞四目相对，这会儿应该早就日落西山了，怎么还会烈日当空？而且正值端午前后，应该是虫鸣蝉叫，鸟声啾啾，怎么会寂静无声？隐约记得他们来的时候，洞府附近就已经是这样清幽了，那就只能说明，花辞树早就已经在这儿了！
　　崔错心下明白，他们早就已经行藏败露了，忙用灵桧金棍把风囊拿过挂在腰间。
　　落觞往洞口跑去，急切的说：“快离开这儿！”
　　何稷也大致猜到，他们是进了花辞树设下的圈套了，也跟着往外跑。
　　黍离跑到一半，想起床上躺着气若游丝的淡缕，又折返回来，打横抱起气息奄奄的淡缕。
　　几根绿萝拔地而起，缠住黍离的脚，夺过黍离怀里的淡缕。
　　“谁都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