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65、谋缘

　　第六十五章 谋缘
　　高亢有力的女声从黍离身后传出，床边高几上的石榴化作一位清秀标志的女子，手上把玩着绿萝。一身淡石青色的衣衫伶俐自在。
　　黍离被四面而来的绿萝绑的死死的，完全无法移动半分；淡缕垂着头，浑身无力，全靠绿萝的枝条将她悬在空中，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
　　花辞树勾起黍离的下巴，道：“你虽然不是玉面书生，这面皮儿长得倒还不错，不如留下来，与我朝云暮雨，我定会好好待你。”
　　黍离的脖子要害被绿萝紧紧的缚束住，想要撇开头都做不到。
　　落觞、崔错和何稷已经跑到了洞府外面，恰一看，发现少了黍离。
　　落觞惊魂未定，何稷手忙脚乱，不顾一切就要冲进洞府找人，被崔错拎着后衣领悬空提起，如四脚朝天的王八一样空落落的在空中滑动，甚是滑稽。
　　花辞树掀开石壁垂下来充作门帘的常春藤，身后的绿萝紧随其后，绑着悬空的黍离和昏迷不醒的淡缕出来。
　　月落西山，昏黄的光线下，花辞树甩甩手里的绿萝枝条，媚若无骨，暗送秋波：“你们到我山里，也不跟我这个主人家打声招呼，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你这个几千岁的老妖婆怎么还这么骚，是没见过男人吗？”何稷感觉自己还是悬空的，骂起人来都没底气，拍拍脖子后面崔错的手，“崔护卫，放开放开。”
　　何稷站在地上，理理衣襟，又说：“你算哪门子主人家？怕不是泔水吃多了假装听的懂人话吧？”
　　“哼！无知的蠢东西，你的人还在我手上，也敢和我叫板？”女子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提到年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而花辞树不仅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是个年纪非常大的女人！一听到何稷张口闭口的老妖婆，心里大为不爽。
　　落觞手持蓝羽扇指着花辞树，威胁道：“你就是黛山女妖花辞树吧，识相的就赶快把人给我放了！不然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落觞挥下蓝羽扇，将身边的藤蔓一扫而尽。
　　面对落觞的气急败坏，花辞树好像漠不关心，用绿萝在黍离脸上大圈圈说：“你看你长得这样，还想和你长相厮守的，哪知道你家里的泼妇找上门来了。让我不知该如何了。你看我比她，如何？”
　　黍离浑身不得动弹，只得一根舌头还能灵活自如，呵斥道：“狗彘鼠虫之辈尔尚且不如，何敢与她并列之？”
　　何稷也谩骂道：“一根无神枯草，学什么断脊之犬？狺狺狂吠也轮不到你！”
　　“骂的倒是爽快！”花辞树竟然也不恼，“隅形，你之前可比现在会骂人多了，继续骂呀，我可是很喜欢听你骂我的。”
　　崔错冷笑道：“真是犯贱！”
　　花辞树一改随和，横眉冷道：“仙君仙女说我就算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一只小妖在我面前放肆了！”
　　绿萝应声而起，向着崔错铺面而来。崔错早就不愿唇枪舌战，蓄势已久，手持灵桧金棍奋力反击。哪知道花辞树这是虚晃一招，声东击西，反手使出一根绿萝，直指崔错腰间的风囊。
　　落觞手疾眼快，趁机手持蓝羽扇正面向花辞树袭击去。来势汹汹，花辞树不知落觞底数，只得运起法术，将身边的绿萝充作盾牌以作抵挡。落觞嘴角邪笑，临门一脚，晃身就将绑着黍离和淡缕的绿萝斩断，恢复自由的黍离接住未掉地的淡缕，飞身到一边。斩断绿萝的同时，落觞的蓝羽扇在花辞树的背后用力一击。直打了花辞树一个踉跄。
　　花辞树便借着绿萝，游走闪现在崔错身下，将风囊拽在手里。
　　正道是得了西瓜掉了芝麻。
　　花辞树硬受了落觞一击，借着月色才起，光线暗淡，背着月光，表面却也装作无事，只将风囊拿在手上晃晃，笑道：“这个，可是个凡人，取他的命，犹如探囊取物。”
　　崔错紧闭唇瓣，握紧灵桧金棍，怒目而视。
　　落觞心有愧疚，但是那样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先救自顾不暇的黍离。她抿了嘴唇，就刚才在花辞树背后的那一击，不说使出十分力度，八分也是有的，寻常的妖早就被打的吐血倒地不起了，就算是崔错也不见得能扛得住那样的力度。可这花辞树好像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的样子。刚刚那一击，是真真切切打在花辞树身上的。早知道就使出十分力度了！落觞捏紧了蓝羽扇的扇柄，悔恨啊！真是被黍离这张乌鸦嘴说中了，这个花辞树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小妖的修为，就凭自己和崔错，加上没用的黍离，怕是真的抵不过！
　　何稷拉着黍离的手看了半天，确认黍离没事了，把黍离藏在身后，计上心来：“崔护卫，慌什么？索性贺若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他在瑶山上那样对你，让他也吃点苦头，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真心；大不了就是一死，等他死了，转世投胎后，你又故技重施，再陪在他身边就是。何必跟这个老妖婆叽叽歪歪，浪费唇舌不是？”
　　催促也是个听劝的，收了手里的灵桧金棍，敛了敌意，站到何稷身后。
　　何稷往前走了几步，靠的花辞树近了。竖起食指在自己的下巴处，弓着背，借着月光像是打量人口市场的奴隶一样，将花辞树认真仔细的打量一番，边摇头边惋惜：“啧啧啧！真是遗憾。”
　　花辞树不想与落觞正面冲突，本想仗着手里的贺若，谋划交换何稷的。不想这一世的何稷和前几世都不一样，虽然看到自己依旧是铁骨铮铮，誓死不从，可这样的放浪不羁，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倒是让花辞树有点动心。
　　从来她手上的人命，高僧天师，穷酸秀才，哪一个不是跪地求饶？也就只有何稷是独树一帜，仙君转世不愧是仙君转世，骨子里依旧是桀骜不驯，孤高自傲的。这一世的何稷似乎更加有仙君的仙风道骨、不可一世了。
　　何稷见花辞树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却也不说话，便说：“他们还说官府请的天师高僧来了，竟不见你，我看不实。”
　　见自己好像说的没错，花辞树没有反驳，又接着说：“我看他们大概都被你吃了，下山的应该是小妖幻化的吧？”
　　花辞树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吗？隅形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些天师高僧来了？
　　“看看你的脸就知道了！”何稷指着花辞树，花辞树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都松弛成这个样子了，铁定是老人家吃多了，越吃越老，可不就把自己吃成这样了嘛。啧啧啧，你看看你的脸，也不知道上了多少粉，你一动，月光下都能看到筛粉似的簌簌往下落。真是暴殄天物，要知道胭脂可不容易制作。”
　　花辞树用力的放下摸着脸的手，双手在身侧握紧了拳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就应该跟落觞，哎，不行，落觞可比你年轻多了。”何稷抬头看看月亮，思虑道：“褐褚？褐褚也不行，她太美了；要不纯狐？还是不行，纯狐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跟她比不是玷污人家嘛。说起来怪不得大家都叫你花大奶奶，你这可不就是奶奶辈的模样嘛。诶，对了，你可以跟我们村的阿花比，她虽然四十多了还没嫁出去，到底人家也是我们村的村花，她的皮肤可比你紧致多了。”
　　“你可以跟她讨论下，哎呀妈呀！恼羞成怒也提前说声呀，我这肉体凡胎的，你一根枝条扔过来我的小命就没了！”何稷大言不惭的转过身面对花辞树，不妨脚边一枝绿萝从土里穿出，幸好何稷经常躲妖精的攻击，才闪身避过。吓的黍离和落觞都倒吸了一口气。
　　“我跟你讲！”何稷依旧不怕死的继续撩拨，“你要学着温柔点，这么凶，没有男人会喜欢的，你看他们仙官不也喜欢温柔的嘛！我看你迟迟没法飞升，一定是又老又丑又凶，仙官们都不喜欢你这样的。想着要是让你飞升上去了，过上过下的看着也砢碜不是？我上次路过花月楼，那里面的姑娘要身段有身段，要脸庞有脸庞，要技术有技术，进去的男人哪一个不是□□的？你去学学，管保有用。你……”
　　“闭嘴！我是脾气有多好才会听你在这儿叽叽喳喳啰哩吧嗦个没完！”绿萝枝悬在半空，在花辞树身前身后蓄势待发。
　　话音一落，绿萝枝万箭齐发向何稷袭击来，崔错拉着想要上前落觞，背朝着花辞树把落觞、黍离和淡缕护在怀里。
　　千钧一发，一道半圆的红色弧线将绿萝枝打落在何稷身前，又急速循着枝条打在花辞树的腹部。花辞树捂着肚子，吐了好几口血，绿萝枝便都偃旗息鼓了。她笑道：“仙缘降临了！”便和绿萝枝一起消失在月色下了。
　　瞬间万籁俱静。
　　黍离掰开崔错，便看到何稷站在月光下，一脸爽朗的笑意。
　　何稷走上前，看到大家安好，但也不放心的问道：“都没事吧？”
　　黍离和落觞都摇摇头。崔错目不转睛的看着刚刚花辞树站过的位置。
　　何稷搭着崔错的肩膀：“崔护卫，先进淡缕的洞府再细作商量吧。”
　　说罢便要弯腰去抱躺在地上的淡缕，却发现她已经被黍离抱着走到洞府门口了。不知怎么的，何稷看到黍离抱着淡缕越来越顺手的样子，心里堵得慌！他闷着头往洞府走去。崔错又看了几遍月光下的位置，也走进洞府了。
　　落觞运起法力，将整个洞府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半枝绿萝，又将洞府设了结界。
　　黍离把淡缕放在床上，细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理了鬓发，拉了帐子。
　　何稷一脸不悦的坐在桌前，看着黍离娴熟的样子，没由来的气从心来。
　　落觞拿着扇子在何稷眼前晃了几下，说：“发什么呆呢？”
　　何稷回过神来，说：“啊？没事。”
　　落觞见桌上的小炉子里的水早就烧干了，小炉子都快烧穿了，赶紧给加了水。端起桌边自己喝过的还剩一小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润了口，说：“刚刚是怎么回事，解释下？”
　　何稷笑道：“这就要先多谢崔护卫的配合了。”
　　崔错淡淡的说：“不敢。”
　　黍离走到桌前，有点生气的说：“以后不准做那样的事，万一石头失灵了怎么办？以后谁给我买小鱼干？”
　　“好！”何稷愉快的答应道，“把我的样子变回来吧。为了骗花辞树才改头换面，结果她本人就在面前，真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