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7、於菟

　　第七章 於菟
　　“怎么了怎么了？”被黍离的声音吓醒的何稷大脑一片混沌，在自己的被窝里把瑟瑟发抖的黍离翻出来，捧在手里，问道：“黍离？黍离？”
　　“有鬼有鬼，好可怕！”黍离在何稷的手里蜷缩成一个球，两个爪子抱着脑袋，筛糠一样的发抖。
　　“别怕别怕，你不是说没妖怪吗？别怕，我去掌灯，有光就不怕了。”何稷哄道，把黍离放在里衣兜里，下床去掌灯。刚穿了鞋，就看到自己的衣服掉在床边，散落一地，他捡起来衣服搭在屏风上，嘀咕道，“我怎么记得我睡前是把衣服好好挂在屏风上的？怎么掉在这儿了？”
　　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怀里的黍离抖的更厉害了。哎，可怜的小家伙，被吓成这样，要是褐褚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何稷用手捂着怀里的黍离，叹息着去掌灯。
　　床底下，两个圆滚滚的红色一闪一闪，紧盯着何稷。
　　何稷把屋里几盏灯都点上了，自己回到床上，正面盘腿坐在床中间，扯过被子披在自己的身上。暮春的深夜，还是有点寒意的。略微有些生气的缓缓道：“是兔子吧？出来，我们来好好算算你吓我家黍离的账！”
　　房内寂静无声，只有几朵灯花闪烁。
　　“兔子急了能咬人，我要是急了，能啃麻辣兔头你信不信！”
　　淅淅嗦嗦，一只头戴药钵背负药杵腰上挂了一块白底绣着祥云腰带的白兔从床底下跳出来，一根凳子自动从桌子边移动到床前，白兔便跳上凳子。前肢摸摸因为盖了个药钵而往两边耷拉着的长耳朵，后腿着力，前肢在胸前合十，不住地向何稷拜：“上仙恕罪上仙恕罪！”
　　“我们家黍离好好的一只耗子，被你吓成这样，你就说怎么办吧！”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东西，比起以前找自己晦气的妖怪，这个兔子算是长得好看的了，腰上还系了一条腰带，真会玩。黍离说这雒水阁没有妖，那这只兔子什么？我可不相信一般的兔子会说话。
　　“上仙恕罪上仙恕罪，我不好吃不好吃！”白兔继续不住的拜，就怕被何稷抓去做成麻辣兔头。她可是亲眼见过的，变成麻辣兔头的姐妹们，一个个皮都没了，眼睛还瞪得老大。这些人类还要把她们的眼珠抠出来吃！人类真是太恐怖了。
　　“好了好了，别拜了，不吃你！”这兔子也是个小可怜吧？何稷略有心软道，“不过你看你把我家耗子吓成这样，你看怎么办？”
　　白兔停住继续拜的动作，一对红眼睛看着何稷想了想，跳上了何稷的床，伸出爪子，试探的戳了戳何稷怀里的那坨凸起，委屈巴巴的说：“对不起，刚刚那衣服是我在里面撑起来的，其实是想吓上仙，没打算吓你的……”
　　白兔说到是为了吓何稷，不住的抬头看了何稷好几眼，就怕何稷一个生气就把自己烤了。人类都是喜怒无常的，前一刻说你是他的心肝宝贝，后一刻就能把你扒皮抽筋下锅蒸煮！
　　一说到衣服，白兔爪子处好不容易不再发抖的的触感又开始瑟瑟发抖了。这个算是哄好了吗？白兔心里犯怵的抬头看何稷。
　　何稷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说：“哄不好就烤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烤了我不要烤了我！”白兔吓的毛都炸了，疯了一样的开始使劲揉黍离，揉的黍离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了。
　　‘咘！’一片白色绒毛从白兔的身上飞出，掉落在何稷的手上。白兔愣了，停住手上的动作不敢动，不知道是怕何稷发火还是怕继续掉毛。
　　何稷拎起白兔背后的药杵，与自己平视：“你还要作妖是不是！”耗子哄不好还敢掉毛吓我？
　　“上仙恕罪上仙恕罪！不是的不是的，那是自己掉的！”白兔在空中凌乱了四肢腿，想拜又合不拢前腿，可怜兮兮的求饶。
　　何稷放开白兔说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你去那凳子上坐着，我问你什么你就乖乖回答，若是有一句假话，我把你剁了做手撕兔！”
　　白兔点头如捣蒜，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等着何稷问话。自己在凡间这么久，这人是第一个看见自己的，看他胸前挂着的东西，惹不起惹不起。至于他怀里的那只小鼯鼠，浑身萦绕的都是苍鹰和紫貂的味道，这是被标记的食物！这哪儿敢惹？要是苍鹰和紫貂想要吃它的时候发现它被自己吓死了或者吓的不好吃了，跑来吃我怎么办？想想都觉得好恐怖。
　　“黍离，乖！出来听讲故事了。”
　　黍离不动。
　　“黍离，出来了，明天给你黍米饼吃。”
　　黍离动动腿，还是不出来。
　　“黍离，出来了，捉妖赚的钱全都给你。”
　　黍离动动耳朵，我又不是人，用不着花钱，还是不出来。
　　“黍离，再不出来，赚的钱买了肉不给你吃。”
　　黍离挂在衣襟里，只伸了个头出来。
　　天哪，这是被吓得多惨，眼睛下的泪痕都还没干！何稷非常之生气，这可是关系到自身生命安全的大事，可不能掉以轻心。何稷恶狠狠的瞪了白兔一眼，吓得白兔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先自我介绍下，小生姓何名稷字隅形，乃迷雾山脚下迷雾村人士，不是上仙，是一个本分老实的庄稼人。”何稷捻了捻被黍离踢乱的衣襟，指着黍离说，“他叫黍离，是迷雾山的耗，小鼯鼠。你呢？”
　　这人能进迷雾山？怪不得。这小鼯鼠是迷雾山的？果然都是大有来头，幸好没做什么不能做的事。
　　白兔在内心舒了一口气，提了提腰带，说：“我叫泫语，是月宫捣药的玉兔。”
　　何稷问：“你不好好的在月宫捣药，在这儿捣什么乱？”月宫的玉兔？这就好玩了！比捉妖好玩多了。那她不就是神仙，还是天上的，是不是比黍离还高一等，别不是骗人的吧？
　　黍离，她真的是月宫的玉兔？何稷在心里问道。
　　是，她确实月宫的月兔，所以我才说这雒水阁里没有妖怪。黍离答道。
　　泫语委屈哭诉道：“大师，冤枉，真的不是我想作乱的。”
　　何稷打断泫语的哭诉，说：“小生不是大师，你称呼小生为何稷，何隅形，隅形都行！”
　　不管是何稷、何隅形还是隅形，泫语都觉得自己根本叫不出口！又怕自己想的称呼不和眼前人的心意，实在是为难到底应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厉害的人物。想了半天，这个‘何’字还是没法‘何’出口。
　　“算了，你叫我书生吧！你继续说，为什么不好好捣药，要下凡来捣乱？”我的名字有这么难叫？黍离也从来不叫自己的名字，都是傻书生笨蛋书生这样叫！我名字挺好听的呀。何稷郁闷的想道。
　　泫语摸摸长耳朵，说：“我家纯狐娘娘原是下界有穷氏国主羿的正妃，婚后的生活本来是和和美美的，哪知道羿却被河伯冰夷的妻子雒嫔勾引。冰夷知道后十分愤怒，掀起黄河之水倒灌到农田，淹死了无数的牲畜凡人，要求羿归还自己的妻子。结果却被羿用射日的神弓射伤了他的一只眼睛，冰夷之后就回到黄河之中不再出来。后来羿金屋藏娇，带着雒嫔在洛阳住下，天天你侬我侬，完全忘记了我家纯狐娘娘。娘娘一气之下就将上天赐给羿的两颗仙药都吃了，羽化飞升。西王母却认为纯狐娘娘是为了一己私心想要长生不老，就惩罚娘娘独居月宫，天天与我们为伍，日日捣炼长生不老药。”
　　何稷问：“等等，不是说月宫里住的是嫦娥吗？”嫦娥奔月的故事不是脍炙人口的吗？这纯狐是谁？
　　黍离说：“书生你读的什么死书？纯狐和嫦娥本就是一个人！就像你，既是笨蛋书生也是何稷一样。而且嫦娥奔月的传说多了去了，嫦娥最开始还叫姮娥呢，你知道不？”
　　何稷思索了下回答道：“叫姮娥我知道，可是叫纯狐这个，好像没什么印象。”难道我们看的不是一套书？难道爹娘给我看的是科举考试专用的那种，那黍离看的是哪儿来的？
　　不对，黍离不是仙嘛，仙人那档子事儿他肯定知道的比书里写的详细！后羿可是射日拯救苍生的大英雄，这种婚内出轨金屋藏娇导致黄河泛滥死伤无数，还射伤姘头丈夫的事儿怎么能记录下来？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呐。
　　黍离问道：“这和你在下界捣乱有什么关系？”你家纯狐娘娘可不是什么善茬，你们家那档子事儿我早就听褐褚讲过了，真是癞蛤蟆生蝎子，一窝更比一窝毒！
　　泫语继续说：“后来羿死了，孤独的雒嫔想要回到冰夷身边，可是冰夷却无法原谅雒嫔的不忠。就让雒嫔去轮回转世，说‘只要你能有一世自始至终都只忠于你的丈夫，那我就原谅你，让你回来继续做我的妻子。’，无法忍受孤独的雒嫔便开始了轮回。可是每一世，雒嫔都无法对自己的丈夫从一而终。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能回到冰夷身边。”
　　黍离问：“你还是没说这和你在下界有什么关系？”
　　“雒嫔的这一世，在戴府？”何稷算是听明白了，这个雒嫔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缕玉带枕的主人——宓妃了。这仙界也太乱了吧！这混乱的男女关系，怪不得七仙女思凡会受到重罚。要是每个仙都这么乱来，你抢我媳妇儿，我淹死你子民；我抢你丈夫，你屠我城池一座，那不得天下大乱了！
　　泫语回答：“是的。”
　　“按照你说的，雒嫔抢了你家纯狐娘娘的丈夫，你家纯狐娘娘应该很恨她才对，她派你下来干嘛？”何稷不太懂女人心，尤其是不懂这种嫉妒的女人的心。
　　泫语说：“因为冰夷不能离开黄河太久，所以纯狐娘娘是让我来帮助冰夷看着雒嫔，要是雒嫔不忠于她的丈夫，好去向冰夷报告。”
　　黍离在心里表示：我信你才有鬼！就你们家那纯狐娘娘，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骗骗何稷这种傻书生了。黍离抬头看了看何稷，啧啧啧，还真是一脸的深信不疑。
　　何稷冷冷道：“怕是派你来阻止雒嫔回到冰夷身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