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70、瘗魂埋香

　　第七十章瘗魂埋香
　　借着褐褚的庇佑，有小鸟带路，何稷倒是完全没迷路没走错路也没绕路，就顺顺利利的来到了迷雾山脚下。迷雾山还是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一样，青翠如常，烟云缭绕，如幻似梦。
　　何稷拄着捡来的木棍当拐杖，跋山涉水，路上基本没有休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迷雾山。
　　何稷坐在山脚下歇脚，自嘲自讽道：“去年才从这儿出发，这会儿又回来了，科举怕是要赶不上了。”
　　何稷捡起脚边的一枚落叶，看着满目的深秋零落，只有背后的迷雾山依旧青葱。不禁想起梦里，也是这样一个深秋，那人送了黍离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黍离珍而重之，一直随身放在怀里。就算自己一百万个不相信，还是能看到那人，还有黍离眼中那样干净、纯真的爱意，可是为什么最后收获的是背叛？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凡人，才能如此心狠？何稷真恨不得将那个不懂的珍惜的凡人挫骨扬灰了。就算是那人的转世，也不想轻易放过！那样可恶的人，褐褚和落觞怎么就不收拾他？
　　黍离说他总是梦见那个梦，若芜因为唤起了黍离的记忆，所以受到重击。所以那个梦确实是真实存在的，是曾经发生在黍离身上的不愉快，那个时候的黍离，该是有多么痛心。就是因为黍离这样干净无暇的爱意被欺骗，所以沅湘才会锁着黍离不让他出来吗？
　　如果我是他，我一定好好护着黍离，不给他看到世间的险恶；给他买很多很多的小鱼干、榛子，还有肉，还要给他种果树，变着法儿的给他吃胡萝卜；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一定对黍离很好很好……
　　突然好像有点明白沅湘了。如果我是沅湘，我也一定会把黍离藏起来、锁起来，不让他去找那个人，不准去找那个村子。
　　所以，沅湘和黍离……
　　怎么又扯到那方面去了？何稷使劲的锤了自己脑袋几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黍离！是了，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伤都好了。再告诉沅湘，我不是那个人，我一定不会那样对黍离。我对黍离，是一份晶莹剔透的真心，想要时时刻刻看到黍离，想要他开心就好。我和那个人不一样，我对黍离没有那样欺瞒的爱意；我对黍离，是患难与共的友情……友情？
　　何稷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沅湘和黍离怎么样的关系都好，自己还是要告诉沅湘，自己和那人不一样！
　　稍作休整，何稷又满怀信心，充满欣喜的踏进迷雾山。
　　“咦？上次进山怎么没见你闪闪发光？”何稷才进山，就觉得衣襟下有东西在发光，拉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那块石头。回忆起当初进山的时候，好像没有异常吧？索性也懒得管，把石头塞进衣襟里，“黍离说迷雾山是仙山，那就不会有妖怪，要闪就闪吧。”
　　何稷在山里转悠了好久，脚边的小路越来越陌生，应该说自从他上山，就没看到同样的路！不管怎么绕，何稷好像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绕来绕去，虽然身边的树木环境沉浸在浓雾里，却是皆不相同，总是隐约让何稷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迷宫。
　　“这么大的雾，怪不得连鸟叫都没有，都赶得上伸手不见五指了，黍离回家也不怕迷路？雾这么大，湿气肯定也大，大夫说住在这种潮湿的地方最容易生病了。等找到黍离可得让他多喝几碗红豆薏仁祛湿！”何稷一手叉腰一手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水。迷雾山里雾大潮湿，阴冷异常，虽然何稷走了很久，山风吹来，却让他感觉背后凉津津的。
　　余光发现自己的石头时而闪烁，时而黯淡，累得半死的他拉出石头，对着石头说：“石头啊石头，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怎么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我跟着你走，你可别骗我！”
　　说罢便跟着石头会闪烁的方向走，又走了老半天。浓雾逐渐稀薄，一颗大槐树引入眼帘。
　　何稷兴奋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移动到大槐树旁边，靠着大槐树坐下：“终于见到熟悉的面孔了！”何稷拍拍手边大槐树露在地面粗壮的树根，老怀安慰了，“上次来还看到好壮的蒲公英，不知道还在不在，怪口渴的，熬水喝最解渴了。”
　　蒲公英抖擞了精神，趁何稷歪在大槐树边，抱着脑袋悄悄的移动躲在大槐树后面。
　　何稷困极了，就算是现在依旧是蓝天白云，阳光正好，他靠着大槐树，不知不觉已经进入梦乡了。

　　“嗯？我怎么躺下就睡着了？”何稷靠着大槐树幽幽转醒，想是和衣而睡有没有盖被子的缘故，有点受凉，头晕乎乎的，何稷按了按太阳穴，伸手在一边空晃了半天。
　　怎么是空的？何稷揉着太阳穴烦躁的扭头看着空落落的身边，站起来不耐烦的围着大槐树走了两圈：“我的背篓呢？该不会是山里的野猴子趁我睡着了给我偷走了吧！”赶紧摸摸腰间，空无一物！烦躁转化为气愤，踹了几脚大槐树，“岂有此理，背篓拿走就算了，还把我的风袋子给偷走了！看我找到你们不把你们炖了！生吃猴脑信不信！”
　　“你踹我干嘛？又不是我拿了你的东西！”
　　“谁？谁在说话？”何稷看看四周，都是花草树木。
　　“是我！”眼前的大槐树化作一位年轻的公子，坐在地上抚摸自己的小腿，控诉道，“看不出你一介书生，力气倒是大，踹的我真疼。”
　　何稷看眼前的公子是大槐树幻化，也不怕，只是想起刚刚自己依着人家休息了半日，还踹了人家几脚，略有些不好意思，见礼道：“小生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那公子依旧坐在地上，他掀开裤腿儿，小腿处有点轻微的淤伤。他对着伤处‘呼呼’的吹气，似乎能减少伤疼一样，何稷见他吹了好一会儿，伤处还是如初。
　　何稷更加不好意思了，又见着公子有点面熟，又问：“公子好生面善，会否曾有过一面之缘？”
　　“没有，我从未出山，就算出山，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会见过我？”公子将裤腿儿放下，稍作整理。
　　几声雀鸟的啼叫从何稷身后传来，一只拖着长长的尾羽的喜鹊，穿着华丽的羽衣飞来。在公子的头顶盘旋了一会，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公子伸出手指，喜鹊站在公子的手指上，歪着脑袋看着公子。那公子如沐春风的笑了，说：“知道了，一会儿我和她一起去看他。”
　　‘啾啾啾！’大概是说‘知道了吧’，喜鹊便飞走了。
　　喜鹊？何稷可喜可愕：“你是浅墨，你是浅墨对不对！”
　　浅墨皱起眉头，问：“我是浅墨，我印象中不管是你的前生还是现世，我们都应该没见过才对，你怎么会认识我？”
　　“是你和褐褚撺掇黍离下山，黍离才遇到那个凡人的！”何稷一时心里又急又喜，有点口不择言。话音一出口，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是带了多么强烈的责难的口吻。
　　愧意道：“小生一路走来，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一时不察忘乎所以，冒犯了。”何稷又解释说，“小生之前和黍离经过瑶山，曾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见过你，所以才会认识你。”
　　浅墨心下有些疑虑，也有些担忧：“是什么样的梦？”
　　“就是梦见仙官考核，黍离下山学习凡人的日常生活，和一个凡人生活的事情。”何稷见浅墨脸色有点不好，更加坚信了这个梦的真实性。之前他从褐褚的反应以及黍离身上的法术已经猜到那个梦应该是真的了。现在当面见到浅墨的表情，就更加确认。他又试探的说，“那个人还给黍离起了表字，叫做‘文若’。”
　　浅墨一言不发，歪着腿打量了何稷好一会儿，问：“我记得你之前来过迷雾山，带着黍离下山了，怎么又来了？”
　　“那个梦果然是真的！那个凡人为什么要那样对黍离？”何稷紧盯着浅墨，仔细的搜查浅墨的所有动作、表情，“黍离受伤了，我来探望他。”
　　浅墨语气生疏的带了逐客令：“黍离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何稷不为所动的说：“哪儿有探望病人还没见到真人就打道回府的？”
　　浅墨看了眼前狼狈，乌黑了眼圈疲惫的何稷，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说：“我不知道凡人为何那样做，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凡人常说蝼蚁尚且偷生。趁现在沅湘没有发现你，赶紧走吧。”
　　“没见到黍离小生是不会走的。”何稷坚定的站立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却又嘴角嗤笑道，“大不了被沅湘扔出迷雾山去。他是神仙，难不成还敢乱杀无辜，迫害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
　　浅墨看着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可笑的书生，说：“呵！天下就没有谁是沅湘不能动不敢动的。”
　　“看看，这可就大言不惭危言耸听了不是？”何稷并不甚在意，“书上说做神仙也有清规戒律、天规天条，就像人间的律法一样，自然也是有约束的。任凭他沅湘地位多高，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浅墨笑道：“那书生可曾见过真的有哪位犯法的王子可以和布衣黔首同罪论处的？书生啊，书上也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啊。”听褐褚说过，这书生本人倒是不差，对黍离也好，自己冒着风险将他引领出，不然这书生铁定得葬身在茫茫浓雾了。只是没想到这还是个死心眼！褐褚啊褐褚，你派的这差事不好做啊。
　　“凡间官官相护，裙带关系源远流长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仙界怎么能一样？”何稷这就不赞同了，仙界不都是历劫劫数才能飞升的吗？自然神仙是能体会凡间疾苦的，所以才会享香火，庇护一方风水。大家都是靠自己飞升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言辞。而且只听过落到凡尘和凡人喜结良缘，最后受到惩罚的神仙，也没见过哪个神仙敢欺压无辜还能全身而退的。既然贪恋凡尘都要受罚，那滥杀无辜还不永生不得飞升？
　　浅墨叹口气，劝道：“仙界自然有仙界的道理。沅湘发现你会怎么你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之前那个凡人最后落的什么下场吗？”凡人就是凡人，想法总是这么简单平凡。世人都说神仙好，哪里知道神仙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不就是被火烧死了嘛，我在梦里看到了。”应该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当时的焦灼疼痛感就像是克银子啊内心深处一般，何稷现在都还记得。
　　浅墨提点的说：“你再好好想想，只有他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