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77、圣言书生

　　第七十七章 圣言书生
　　朝见已散。
　　何稷在太乙天尊的引领下，到了霖清宫。
　　何稷初登天庭，不会仙法，只能任由太乙天尊用仙法带着他飞到霖清宫。一路上在云间穿梭，见仙宫林立，孤高的居于一隅，互为毗邻却又不相链接。织云的仙女三三俩俩在云中探出脑袋看看自己，又捂着嘴巴偷笑。路过的神仙也不知官职官位身份地位，见着太乙天尊却都是一副恭敬伫立的模样。
　　何稷心中有无数问题，碍于自己初来乍到，与太乙天尊不熟，况且太乙天尊虽然一直一副平易近人的微笑模样，他却也不敢随意搭话。就这么闷着，又担心自己从天上掉下去，战战兢兢的就到了一处独立的仙宫前。
　　太乙天尊用桃柳枝指着身后的何稷，将他稳稳的降落在霖清宫前的空地山，说：“清芷霖君，这边是霖清宫了。丹初已经在正厅等候，另有小仙童男女各十五名，任由差遣。若是有什么或缺的，尽可以到东极妙严宫来。你既是经本尊门而入，又是本尊亲自引领进天宫，自是与本尊有缘，若是有什么不便，本尊自当竭力相助。”
　　何稷谢过，又想说什么，不等开口，太乙天尊便用桃柳枝叩开了庄严的霖清宫大门，自己消失在何稷的眼前。客套的想要留下太乙天尊喝杯茶的，话未出口，仙已消失。
　　何稷摇摇头，自顾自的拉拉自己的衣衫看看，摸起来手感还不错，还闪闪发光；又走到仙宫边角，往下一看，只见厚厚的浮云遮挡下面的景色，仙宫似乎就像是在棉花上一般，自己要是掉下去，会不会掉在地上摔成肉饼？只是想想，就觉得双腿发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四周并没有传说中的仙乐飘飘，只觉得针落可闻，静的出奇。何稷忐忑又兴奋，一度思索自己是不是沉醉在幻想中，或者是吃了金丹睡着了做起了美梦。
　　走进霖清宫，就如在外面看到的那样，依旧是庄严的建筑，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妙龄女子，身后站了三十位仙童，垂手侍立在正厅门前。
　　“你就是丹初？”何稷负手走到他们面前，声音从丹初头顶传出。
　　丹初拱手回答道：“是，仙君。”
　　“姐姐不必多礼。”何稷笑道，见那二十位仙童都是十三四岁孩童的模样，又都是一副垂手紧张的姿态。他便放松的走到正厅上座，坐下了。
　　丹初领着仙童转身而侍。
　　丹初惶恐道：“小仙不过是玉皇派来服侍仙君的，这‘姐姐’二字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仙君还是唤小仙‘丹初’吧。”
　　何稷端坐在上座，手背碰碰桌上的茶碗，温度倒是合适，揭开茶碗看了一眼，盖上，笑道：“姐姐是西王母身边的人，自然不比别人，换了别人叫名字就使得；既是姐姐，便使不得了。”
　　丹初‘扑通’跪在地上，引得身后的三十位仙童齐刷刷的也跪倒一片。丹初低着头禀告说：“仙君如此敬称，小仙福薄荫短，实在是承受不起。”她只知道何稷是下界国公府的公子，又是玉皇钦点飞升的凡人，自然会有恃无恐、恃宠生娇一点；实在是看不透何稷的做法。但凡初来乍到，在外面谦逊，回到仙宫自然是要先立威的，哪儿有何稷这样贬低自己身份的？叫一个伺候他的小仙‘姐姐’，也亏他想的出来。如果不是眼前的人心机深沉另有所图？那便是在打探虚实？或者其实就是个傻子？只是能在这个时候飞升的人，若是个草包，玉皇会怎么想？
　　何稷扫视了几眼座下之人，倒是有一种和在道观差不多的感觉。道观的小道童也是很多的……不知道现在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有没有因为自己的死哀痛，王上有没有借机消除对父亲的疑虑？
　　何稷端起茶碗，叹了口气，说：“算了，都起来吧！本君一向是不管事务的，霖清宫大小事宜就交丹初打理，你们不可莽撞唐突了。”
　　众仙童回答道：“是！”
　　“你们都先下去收拾整顿吧。”何稷放下茶碗，“请丹初稍留步，本君稍有小事。”
　　仙童们离开了正厅，很明显的看到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何稷笑在心中，果然都是些孩子。
　　丹初倒是不惊讶，想着何稷大概是想问飞升和天庭的事，便也继续恭敬的站在原处。
　　何稷作了请坐的姿势，说：“请坐。只是我才飞升，不懂仙法，也不知该怎么为你添茶了。”
　　丹初拱手低头道：“小仙不敢。”
　　“我在凡间，是在道观长大的，也不知什么礼数，今后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需要你多加提点。”何稷站起身来双手在丹初做礼的手臂边隔了二指宽的距离放着，示意她免礼，又说，“坐吧。”
　　丹初看看手臂边绅士礼貌的手，心道，这人飞升前定然是一位谦谦君子。她抬起头，正好碰上何稷一张真诚的笑脸。便说：“谢仙君。”
　　何稷见丹初愿意就坐，也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习惯了窄袖道袍的他总觉得这样的广袖长袍实在是蔚为美观，但又非常之不方便！你们神仙出恭也不怕沾上了那些脏的臭的？
　　何稷套近乎的介绍道：“我姓何名稷，字隅形，可叫我隅形。”
　　丹初低眉颔首道：“小仙不敢，若您不喜欢仙君这个称呼，那小仙就称您霖君吧。”
　　何稷依旧是微笑着，心道，仙君和霖君什么区别？不都是君？
　　丹初看何稷并未反驳，便说：“霖君初登天界，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可问小仙。”
　　何稷倒是惯会借坡下驴的，问：“我真的是吃了我炼的金丹飞升的？这真的不是梦？”
　　丹初略微吃惊又抿嘴笑道：“这是真的，不是梦，你确实飞升成仙了。只是那金丹并不能让您飞升，而是您自小就有仙缘，吃了金丹，断了尘缘，这才飞升的。”饶是丹初这样处变不惊，见惯了大场面，也被何稷的发问弄的措手不及。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先问这样的问题，一般来说不都会先问自己被封了个什么官职吗？
　　“还以为自己炼出了惊世骇俗的金丹呢，真是可惜。”何稷自言自语的遗憾道，结果自己一吃就死了。又问，“我对天庭不甚了解，还要劳烦你解释一番。”
　　这才是正常的问法嘛！丹初心道。更加端正了姿势，简要的说：“西王母是先天阴气凝聚而成，是所有女仙之首、掌管昆仑仙岛；东王公是西王母的仙侣，为先天阳气凝聚而成，是所有男仙之首，掌管蓬莱仙岛；玉皇为群仙之首，众神之主，就像凡间皇帝；太上老君则是道家始祖；至于其他的仙官仙君，以后您渐渐就会认识了。”
　　何稷点点头，这和书里写的也差不多，又问：“我只在书上看到说天上有八仙，从未听说过九仙。不知这九仙、玄仙又是什么？”
　　丹初介绍说：“八仙为散仙，并不在天庭供职。九仙是天庭九仙官，玉皇钦点，不分排名，九位皆为众仙官之首。依次为上仙大司命、高仙少司命、太仙九天玄女、玄仙便是您、天仙三圣母、真仙真武大帝、神仙二郎真君、灵仙太乙天尊、至仙紫薇大帝。而上仙大司命、高仙少司命同为九仙之首。”
　　何稷在心里默记，在内心哀嚎全部都好陌生，完全记不住！自己最不擅长记名字称谓，在道观就那么十几位师兄弟都会记混，以后碰到这些神仙，要是叫错名字怎么办办？会不会被一掌拍死？
　　丹初见何稷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笑道：“霖君不必担心，小仙也是粗略的向您介绍下，具体的天庭分工惜诵仙官会在讲学的时候告诉您的。”
　　何稷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长了这么大，还是逃脱不了读书的宿命。何稷有气无力的问：“明日就开始上学吗？”
　　上学？这必定是凡间的说辞了。丹初笑道：“讲学和授法均是三日后开始。玉皇下旨说头三日先让您习惯天庭的作息，熟悉天庭的环境。”
　　有三日的消遣！何稷听到这偷来的三日空闲，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这会儿想起自己的新家还没来得及去看，管他是不是做梦，活在当下可是自己的人生信条，便说：“耽误了你半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熟悉下霖清宫。”
　　“小仙告退。”丹初起身做了礼，退出正厅。
　　一直端着的何稷这才放松下来，摊在椅子上，他算是理解之前仙童们出了正厅门那样大松一口气的感觉了。
　　自己从未踏足官场，一飞升，便位居高位，难道这就是国公家公子的宿命？看这霖清宫的装饰，简单大气、庄严肃穆，比起休息的寝殿，倒更像是朝会时道观的正殿了。这么严肃的雕花，那样沉闷的配色，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看着也压抑不是？等自己学了仙法，一定要把这些装饰都换了！
　　何稷摊着，把正厅的装饰扫了一眼，虽然颇有品味，但是完全不喜欢！又起身走出门去，看这屋脊兽，是麒麟吧？还是不喜欢！这种的是青芷吧？自己叫清芷霖君，所以需要种满院子爬满宫殿的青芷吗？还有这院子里爬满假山的葛条藤草，低矮的红花檵木，瘦弱的红枫，三两根孤零零的芭蕉……刚刚还觉得内饰不错，这花园也太没品位了吧？不过搭配了里面古朴的装饰，倒是相得益彰，整个霖清宫就是一个大写的‘一身正气’！
　　我又不是立马英勇就义、战场撒血、为国捐躯的大将军，这样的仙宫住不起，住不起。等自己学了仙法，通通换了！
　　何稷慢悠悠的逛霖清宫，看着满宫的不顺眼，自言自语的吐槽；又暗暗把不合心意的地方都记下来，想着以后好修改。
　　逛了小半日，腿都走乏了，要不是自己经常满山遍野的乱跑，估计早就中道崩殂了。何稷坐在小厅里歇脚，靠着亭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直到被搜寻自家霖君的丹初找到唤醒。
　　当真是快活似神仙，竟是一眠无梦，睡的舒畅淋漓。何稷伸了懒腰，歉意道：“我走了会儿就乏了，本来是打算歇会儿的，不想竟然睡着了。劳烦你好找了。”
　　丹初微微笑道：“不妨事，只是霖君这样睡，怕是要受凉了。”
　　懒腰伸了一半，何稷惊讶道：“神仙也会受凉生病？”
　　“自然了，神仙有神仙的病，凡人有凡人的疾。”丹初变出一件披风，给何稷披上，“神仙和凡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日子久了，霖君自然就懂了。”
　　何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丹初给何稷穿好了披风，说：“刚刚锦织处按照玉皇旨意，将霖君日常用的衣衫发饰都送来了，只是不知道霖君的喜好，小仙也不敢多留，只挑选了上好的几样各留了一件。待霖君看了，再让锦织处做了送来。”
　　锦织处？是什么？何稷心里皱起眉，面上依旧是一片微笑。
　　丹初又微笑的解释说：“是小仙大意了。锦织处隶属天织司，负责天庭各仙官服侍、配饰、绢帛衣襟，各仙宫可每三月到织锦处领取份例饰物。”
　　何稷点点头，这倒有点像宫廷负责内务的地方了。“既然有新东西，就去看看吧。”
　　“是。”丹初跟在何稷身后，提示他方向，简要的说，“天织司下属还有云织处，霞织处，分别负责织云织霞，霖君以前见过的彩霞就是霞织处的手笔。”
　　何稷走在前面，并不言语。丹初确实如西王母说的一样，聪明伶俐，不等自己开口，就能想到自己所想。就如同现在这样，明知道自己不认路，换了常人，大概会走在前面领路；可丹初，却始终在自己身后一尺的位置，每次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走或者走神了，她总是能及时提点。这样的伶俐，怕是要跟在西王母身边多年才能练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