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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为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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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幕夜,我才匆至归家,叶府灯火黯然,走过正堂,我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唯有我的画室灯火通明。
走近,便看到那个年轻人站在画案旁,点点烛光下似乎令我想起曾经那个站在江南烟雨里笑意淡然的年轻人。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到来,他自画案上抬起头来,笑意浅淡的望着我。
“叶小姐,画完了。”
听到他的声音后我猛然回过神来,上前走到他身旁,在他浅然的目光下执起那副画卷。
“像……极像,是他。”我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内心波澜起伏。
“画既已已,在下也该告辞了。”说着已经低头收起了他的画具。
我沉醉于那一纸丹青,听到他的请求,便点头答应,悻悻的拿着画卷离开了画室。
后来,那幅画被我裱起来挂在我的床头,日夜观摩,百看不厌。那时候我沉醉于自己的情爱,每当别人问起这幅画的作者是谁,我竟答不出一个字来,其实我从未问过那个少年的名字,更何况其他。
一个月后,皇帝选妃,我被我爹逼着进了宫。
我犹记得进宫那一日的情景,春郁昂然,风谐柳地。同我年纪相仿的小姐们被皇宫的马车载着穿过了天渊的大街小巷,经过了皇宫的北鸿门,安熙殿,德牖门,南华门,最后到了皇帝选妃的庆翌殿。
庆翌殿负责宫身的麽麽们已早早侯在了门外,而我看到那些恶狠狠的面容时,心境无比的凄凉,我希望因我容貌丑陋她们可以将我拒之宫外。
“你们都是皇帝的妃子,一言一行关乎皇家体统,待会进去的时候可别露了态。懂么!!!!”
“懂了。”
“好了,现在开始检身,合格的进,否则赶出宫外,永世不得入宫。”
轮到我的时候那麽麽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最后说道:“你,离开。”
闻后,我兴奋的欲拔腿离开。
谁知——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我转过身微微一笑:“叶清。”
那麽麽看着我神情不定,最后道:“你,进去。”
“什么,麽麽你可得仔细看着我,我长得这么丑,脸上都是斑,你就不怕我吓着皇上,得罪了他老人家!”进宫以前,我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命小谭用黑炭给我脸上点满了斑,皇帝那么老,谁愿意嫁给他。
“谁说皇帝是个老人家了?赶紧进去,否则我便命人将你拖出宫外喂狗。”
听到喂后,我吓的赶紧跑进去。
“呦,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哗众取宠么?”我认识她,当朝丞相的女儿令菁菁,听说当年皇帝登基她爹可是出了不少力,可那又怎样,比起我爹那可差远了,我爹曾可是丞相,三朝元老,只因堪破官场尔虞我诈,故向皇帝请了如今这么个差事。
“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只乱吠的狗,话多不怕被割了舌头。”取笑我,出门混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我叶清的名号。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找打!!!”
眼看那巴掌下来,我眼疾手快,率先一步打了下去。
“你竟敢打我!!!!”令菁菁捂着脸,挤着眼泪看着我。
“我从小便不信天,不信地,无法无天,令小姐在这天渊城待了这么久难道会不知叶家小姐叶清。”
“原来你就是叶清!!!!”
“没错,是我。”我假笑着回道。
彼时,我周围围满了待选的秀女,这还没成妃子,都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我来了,口气狂妄堪比牦牛。
“皇上,皇太后驾到!!!!”
闻声,庆翌殿所有的齐齐跪了下来。
透过那些绿萝红衫,遥远的,我看到高台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宫女与太监,皇太后站在最前面,而那个人则被隐在层层的人群中,能够看的清的也仅有那一角明黄的朝服。
“大胆,见到皇太后和皇上还不跪下!”太监尖利着嗓子对我吼道。
“奴婢惶恐!!”我慌张的跪在地上,埋头怯生生道,但心里却未有丝毫畏惧。
“罢了,今天皇帝选妃,你且起来。”皇太后缓缓的说道。
我起身低头站在一旁,随后,陆陆续续的进去了好几名秀女,令菁菁被封了妃。
到了我时,我正身站在庆翌殿的殿中央。
“抬起头来。”皇太后威严的说道。
我缓慢的抬起头去。
只见皇太后面容慈祥的走下庆翌殿的玉阶,握住我的手:“可是叶纲大人之女叶清。”
我点头。
皇太后拉着我的手缓缓走上玉阶,那是第一次入宫,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皇上的模样,虽然还是模糊,但通过那双眉眼也足够可以想像出轮廓,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身为皇帝的季煊。
随着皇太后的走动终于那些站在皇帝身前的人纷纷退至两旁,皇太后将我带到季煊面前:“煊儿,以后她就是你的皇后了,你可愿意?”
什么,皇后,我吃惊的抬起头去,恰巧撞入那一双沉郁幽深的眸子里,季煊的脸是那样白,他的唇也是苍白的,以至于被那明黄的朝服衬着显得有些许悲凉流泻出来。
我看到他瞳孔里小小的自己失态的模样,那也是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很久……很久……那人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低眉轻轻的说了句儿臣愿意,直到他牵起我的手走到殿前向天下昭告我是他的皇后,我才恍然惊醒过来,他的手彻凉如水,那个站在我身旁的皇帝那一刻竟威严的令我不寒而栗。
我成了天渊最尊贵的女人,当然,也成了整座天渊后宫女人的眼中钉。大婚当日,我坐在布满红绸的凤栖殿坐立不安。夜深的时候,未等皇帝来我已经自己掀了盖头睡下了,自古天渊帝后不和,我也不会例外。如我所料,季煊那一晚并未来我凤栖殿,唯有孤灯伴我入眠。
第二日,封后大典,我穿着凤披霞衣在百名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从凤栖殿一步一步走到百玄宫,直到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那个面容清俊的皇帝穿着正服站在百玄宫的大殿之上,穿着与我相匹配的大衣,浅笑着唤了我声皇后,朝我伸出手来,那日的季煊站在晨光下,日光映白了他的面颊,模模糊糊的令我心生神往。
我假面自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心,那是他第二次握着我的手,转身的那一刻,百玄宫跪满了文武百官,随后便是我的封后谥文。
“天渊二十二年,夏,叶纲之女叶清,品貌端正,贤惠端庄,谥为清悯皇后,赐金印。”
一兮间,我从一个官家小姐摇身一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不由心生感叹我这人生还真是刺激。而我日日夜夜待在我的凤栖宫从白天睡到晚上,又从晚上睡到天亮,除了请安的时间我基本上都在睡觉,凤栖宫的宫女索性关了门同我一起睡,也省的那些没事找事的莺莺燕燕来烦扰我。自那以后,这已经是我第二个月未见皇帝季煊了。听我身边的宫女说皇上宠幸了一位新入宫的美人,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肚子都已经大了。
我随耳一听,也不曾放在心上,蒙起被子继续睡觉,不觉得我想起以前在江南的时候,有山有水,煦风醉人,还有那个年轻人。
第二日,皇太后命人传我去寿安宫,尤记得那一日,我的贴身侍女拼着命的跑来通传,说皇太后极其的愤怒,还请我尽快梳妆前去见她。
我不用想也知道一二,身为皇后,两个月不曾侍寝,倒是让新进宫的妃子怀了身孕,眼看都要龙胎落地,皇太后肯定着急。皇宫里事多,我不爱皇帝,皇帝也不爱我,这两不相情不愿的,总不能我自己脱光了身子去皇帝的太觞宫等着他吧。
我被太监用轿撵一路摇摇晃晃的送到太后的寿安宫,下了轿我差点没吐出来,几个月未躺在床上,如今突然出来走动不晕才怪。
远远的我便听到有人在告我的状。
“皇后失职也不止一天两天,两个月闭门不见我等,两个月啊太后,皇上除了宠新来的那个女人,也已经一个月未曾碰过我等。”
这关本宫什么事。
一声皇后娘娘到,寿安宫所有妃嫔都齐刷刷的朝我看过来,我淡笑着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后脸色难看着我,冷冷说了句:“平身吧,赐坐。”
待我坐下,太后神色严肃的唤我:“皇后……”
“太后,儿臣知罪。”我媚笑着抢先一步认错,看太后神色缓和,我继续讲道,“太后,今夜我定会劝皇上雨露均沾。”
“这会子倒上赶着认错,早干嘛去了。”不知是谁在下面小声嘀咕着,真是个蠢货,我想。
“罢了,你知道便好。”
“是,太后!”我恭敬的回道。
“既然皇后已经出面,你们暂且放心,哀家也乏了,你们跪安吧!”
出了寿安宫,那些妃子们围着我。我想跑也跑不掉,本宫这个皇后做的简直窝囊。
“皇后娘娘,你可要替臣妾们做主,那个新来的靖妃日日霸占着皇上,我等见皇上一面都难。”
“是啊,是啊。”
看着她们长着一张张千娇百媚的脸,却没有靖妃那样的脑子,我恼火的咳了咳嗓子:“得,你们暂且回去,本宫想办法便是了。”
前有朝堂后有太后妃嫔我这个皇后做得实在难呐。
夜里,我端了一盏茶亲自送去太觞宫,季煊身旁的田公公看见是我便没有禀告季煊,而是放我进了太觞宫。
季煊的太觞宫分了前厅,还有后堂,一般议事都在前厅,我是从后堂侧门进去的。
季煊的寝殿一个人也没有,便是侍奉的宫女也没有,只有两盏快要失去光的暗烛。
心下疑惑,这大晚上的皇帝到底跑去哪里了?难不成去了靖妃那里?或者是说与大臣们议事。既然他在忙,那本宫也不便叨扰,我将茶盏放在季煊的御桌上,想着烛火太暗,万一皇帝回来摔了怎么办,于是便悠悠的走过去,将烛台的灯芯挑了挑。
“你这样烛光不会亮,反而适得其反。”听到声音后,我慌乱的将手里簪子藏起来,转过身去,只见那个人从暗影里走出来,隔着暗色的光他的面容被隐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明黄的朝服还有离我愈来愈进的脚步。
季煊站到我的面前脚步顿了片刻,最后掠过我走到那座烛台之前,将烛的光挑明了些许,我随着他的身影转头望过去,恰巧那一双墨色深郁的眸也朝我望了过来,那双眼像是这遥远深宫里的一抹烛光,能够轻易点亮人心,便是那样一双眼认真仔细的看着我,甚至让我有种他喜欢我的错觉。那张原本隐在黑暗里的脸被烛火映的清晰起来,那张透白如纸的脸看着我没有喜悦,没有恼怒,甚至任何表情也没有便那样看着我,那样的神情像是看着一位初见的陌生人,良久,才缓缓的从我身上将目光移开。
“皇后深夜前来,有事吗?”他抬步走过我的身旁坐到御桌前慢慢地坐下,缓慢的抬起头,仰头看着我。
我埋下头去,小声回道:“皇上,您已两月未曾踏足其他后妃宫门,还请皇上雨露均沾。”
话尽,我便感觉到季煊沉默了,于是审时度势的压低声音:“皇上,臣妾奉太后懿旨,恳请皇上要顾全大局,以免前朝后宫失和,江山动摇。”
“皇后只是因为这个而来?”
他居然没有责备我,我松了口气,抬起头去,淡笑着点头。
两个月未见,季煊还是如我初见他时的那般,平和温润,却丝毫不失皇帝威严。在我的记忆里,季煊一直都是在很多人的簇拥下,一直都是穿着高高在上的皇服,也一直站在高高的龙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仿佛挥挥手便可以撼动整座天渊皇城。
“皇上,若无事臣妾便告退了。”见他半天也不说话,我试探着追问,因为本宫已经瞌睡的眼皮子在打架了。
季煊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微垂着头,把玩着他的玉扳指,略微沉思片刻,轻轻“嗯”了声。
我赶紧迈起大步离开,谁知在快要出殿的时侯听到季煊对我说。
“皇后……宫中水深,皇后这般性情恐不适合待在这深宫厚墙里,皇后果真不怕死。”
我脚步顿住,忽然想起一些过往的事情来,我侧目看了眼身后的季煊,淡淡说道:“皇上从未了解过臣妾,又怎知臣妾会怕死?”
“如此……甚好。”
我忍不住回身,看了眼不远处那人,殿里的灯火早已黯然,季煊站在一片黑暗里,身形消瘦。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季煊幽沉的目光似乎朝我望了过来。我快速垂下头去,转身,离开了太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