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13、第十三章

　　人群在沈岑的疏散下都向着四面八方离开，只剩下许景行与那位老人，三人冷眼看着那对碰瓷夫妻，瞧见女人在男人的搀扶下扶着自己的肚子缓缓起身。

　　大概是还未从先前碰瓷的戏里跳出，女人走路时一瘸一拐，他们离开的时候走得很慢。商场门口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许景行这才看向老人问道：“你没伤着吧？”

　　老人急得再次跺起了脚，她看着沈岑，也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气愤，只能无奈道：“他们就是两个骗子！”

　　沈岑点头：“我知道。”

　　老人依旧着急：“那你还给他们钱！”

　　“他们要是坚持跑一趟医院也差不多这个价。”沈岑回答，“这附近又没探头，用钱息事宁人吧，还省了时间。”

　　“这......”老人看上去有些无奈，犹豫了半晌之后，她才看向沈岑说道，“我把钱给你吧，今天也算谢谢你们了。”

　　“不用。”沈岑摆了摆手，“我给他们的是□□，以前买家电时收到的找零，一直放着发愁呢。”

　　说完，他兀自笑了笑，再次将围巾拉上，他看了眼腕上的表，发现居然已经将近九点了。

　　“阿姨，你早点回去吧。”沈岑说，“下次注意点，离这种人远点，别走太近了。”

　　老人道了谢，她刚想转身离开，在迈出第一步后竟开始踌躇。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她忽然转了身，朝着沈岑和许景行笑了笑，又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总觉得有些奇怪，两人便在原地看着老人离开。只是对方在走出十几米后却再次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一墩石狮旁犹豫了很久，老人再次换了个方向前进。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老人始终没能离开这座商城的正门，在原地转了个圈，又踱着步走回，停在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她抬起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怎么了？”许景行开口问道，“是掉了什么吗？”

　　老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她看上去有些茫然，在一阵不知所措后最终停在了沈岑的面前。在两人的再次追问下，老人最终缓缓道：“我不知道我家在哪。”

　　“那你还记得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沈岑追问。

　　老人摇了摇头，说：“也想不起来了。”

　　沈岑和许景行相视一眼，总算明白了老人怪异行为的缘由，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一个老人，两人也没法将她就这样丢在原地。去地下车库提了车，两人一路带着老人来到了就近的派出所，幸亏老人的身上有张身份证，立了案，警察便很快查到了老人的信息。

　　许景行和沈岑在大厅陪着老人等，夜班的警察在打完电话后也出来打探了情况。故意将那对碰瓷男女的经过透露给警察，沈岑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他们讹了一大笔钱。”

　　“那对男女长什么样？”警察追问道。

　　“个子不高，女人的鼻尖有一颗痣，男人染了一头黄发，没正经样。”沈岑的描述一针见血，最后还补充了一句，“看上去像个流氓、二流子。”

　　老人的家就在派出所附近，她的家人赶来早一刻钟之后，那是一个看上去和许景行差不多大的男人，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在见到老人的一瞬间，他加快了脚步行上来道：“外婆！”

　　沈岑觉得男人有些眼熟，但却说不出在哪见过，他看着男人蹲在了老人的面前，轻轻握住老人有些冰凉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话。

　　老人看着他的外孙并没接话，她似乎记不起这个孩子了，只是喃喃道：“你是峰峰吗？”

　　那个叫做“峰峰”的男人起了身，跟着警察去里面办了一些手续，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他这才向着许景行和沈岑道了谢。

　　“我外婆吃好饭说在小区里晃一圈。”男人说道，“没想到她一个人来了那么远，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

　　“以后别让老人家一个人出来了。”沈岑提醒道，“要么在老人身上放张纸条什么的，总之太危险了。”

　　“是我们的疏忽。”男人再次感谢说，“太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遇到你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话的同时，男人口袋中的手机倏地震动起来，或许是家里其他人打来的电话，在几句简单的交代之后，挂了电话，男人重新看向沈岑，问道：“你们等会还有其他事吗？我妈马上就到了，她说想来亲自谢谢你们。”

　　“用不着谢。”许景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过了十点，便摆手说道，“就是路过。”

　　可男人似乎有些执着，在两人的再三拒绝之下依旧希望他们多留几分钟。沈岑背朝着门口与许景行说着什么，有风涌入，他觉得有些冷，许景行便见状上前掩上了那扇玻璃门。

　　警局里的暖气还算挺足，沈岑不一会便感觉自己的手开始回暖，向着一旁空调的出风口挪动一步，当一股暖流拂上了他的身子，沈岑扭头对着许景行问道：“你等会过去会不会太晚？”

　　许景行摇了摇头：“杨阿姨今天也留着，没事。”

　　“杨阿姨挺好的吧。”沈岑笑了笑，“以前在我家的时候就很认真。”

　　许景行承认道：“嗯，她还和我说了你很多好话。”

　　沈岑一愣，有些好奇道：“她说我了些什么？”

　　“就......”

　　许景行接下来的话语被一阵推门声打断，老人的女儿的确如男人说的那样，在五分钟之内就来到了警局，她看上去并不是从家里出来的，将自己的车临时停在了路便，她急匆匆地冲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与沈岑交流着的许景行。

　　“我刚刚下班。”女人冲进来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是你们送我妈来的吧，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我......”

　　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沈岑闻声回头，却在他和女人对上眼的一瞬间，两人在同一时间傻了眼。警局里是鸦雀无声的一片，只有一旁的空调还吱吱呀呀地出着气，剩下的就只有人的呼吸声。

　　但是沈岑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又瞥眼看了那坐在位置上的老人，久久不能说出半句话来。

　　“沈岑......？”直到女人道出了他的名字，沈岑才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能感到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就连里边值班的小警察都偷偷打量着他们，没有说话。

　　“娘娘。”沈岑称呼道。

　　一来一去这么一称呼，这下傻眼的便轮到了女人的儿子和许景行。警局里的气氛尴尬得很，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兜兜转转，竟成了孙子报警找到了自己奶奶的家人。

　　“峰峰。”女人名叫邹家平，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你表弟，沈岑，你们有好些年没见过了吧。”说完，她看向了沈岑，继续道：“沈岑你还记得你哥吗？倪峰。”

　　似乎想起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倪峰莞尔，脸上是同他妈一样的尴尬神色。空气凝固，连同所有人的呼吸，直到身后的老人从座位上站起，这微妙的气氛这才被打破。

　　“家平。”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看着她的女儿，“你怎么来这了？峰峰呢？”

　　邹家平无奈道：“妈，峰峰不就在你旁边吗？”

　　老人抬起目光，最终在响起的两声笑声里牵起了倪峰的手。她似乎缺了两颗大牙，笑起来的时候有些漏风，脸上的皮肤都紧皱在一起，但是看上去却异常幸福。

　　再次将目光落在沈岑与许景行身上，老人拉过邹家平，说道：“是这两个好心人帮了我！”

　　沈岑抿了抿嘴，回答道：“不用谢，应该的。”

　　他说话的语气同平时一样，不喜不悲，也没想着和老人解释什么，沈岑的态度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屋内的警察似乎看出了这是桩有些复杂的家事，他没再出来，倒是屋外老人依旧在喋喋不休方才在商城门口发生的那场险剧。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邹家平愣住，久久才道：“妈，他是沈岑啊……”

　　老人皱眉，思忖了好一会，始终没能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她细细打量着沈岑的脸，高挺的鼻梁与清秀的五官，然后她听见一旁的邹家平提醒道：“是不是很像沈宗阳？”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人的脸上虽然依旧充斥着茫然，但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哦”了一声，望向沈岑的时候点了点头，老人走到他的前面，牵起了那只纤细的手，拍着沈岑的手背。

　　沈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老人开口道：“宗阳，你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点。”

　　沈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回握住了那只满是皱纹的手，感受到有温度传递到了自己的手心，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背。

　　直到老人的声音再一次传入他的耳中，浑浊的眼逐渐变得清明，沈岑才慢慢松开那只手。他比老人要高出一个头，站在对方面前，对方慢慢悠悠道出的那句话，没人比他听得更清楚：“你不是宗阳，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