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17、第十七章

　　许景行不止一次帮助了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岑过意不去，但望向对方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岑并不笨，他或许能猜到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帮助自己的原因，想起当时在酒吧的那个夜晚，对方应该是将他当作了同一类人，于是才有了那杯酒的故事。

　　车里的暖气热了沈岑的心，同他的脑袋一起，乱成了一团。他并没有回应许景行的任何一个举措，并不是不想，而是他实在有些手足无措。他活了26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许景行这样对待过自己，稍稍撇开头向外望去，如果可以，沈岑希望这沉默可以一直蔓延下去。

　　对方做的太明显了，沈岑心想，如果说一开始的几次都是许景行顺手，那在刚才事故处理完后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完全可以让他打车赶去饭店。

　　于情于理，许景行应该去医院陪着季忱，而不是自己。

　　北外滩离开沈岑的医院有上一段距离，正巧赶上了下班高峰，车如蜗牛似得爬了好久，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才驶过三个下匝道口。

　　觉得过于闷热，沈岑取下了围巾，许景行也顺手替他将车窗开了一条缝。看着车玻璃前方布满高架的红色尾灯，沈岑看了眼腕上的表，虽然表面不见着急神色，但他的眉头仍微微皱起。

　　祝兴华和其他亲戚又发了好几条微信来催促，沈岑耐心地一一回复，看见屏幕暗下后不久又立马跳出了新的信息。

　　来来回回往复了好几次，终于等到了清净的那一刻，一旁的许景行忽然开口说道：“李医生说忱忱再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忱忱恢复得很好。”沈岑说，“我看了，各项指标基本都正常了，出院以后也只需要注意一些休息和饮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许景行轻轻“嗯”了一声，他应该是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在撇头后和沈岑对视一眼后又立马嘘了声。

　　犹豫了半晌，沈岑关心道：“那出院之后你姐一个人照顾忱忱？带小孩挺累的吧。”

　　点了头，许景行回答：“我和杨阿姨商量过了，她愿意住家，她是个很好的阿姨。”

　　笑了一声，或许是因为对方对自己介绍的阿姨的认可，沈岑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欢快：“好在忱忱也挺乖，不像有些孩子能像哈士奇一样拆家。”

　　“假象罢了。”许景行反驳，“在家里的他，和你看到的天差地别。虽然年纪小，但他精得很，他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特别乖。”

　　“那他不喜欢你？”

　　“不一样。”许景行说，“我是他小舅。”

　　有些意外于许景行道出的事实，沈岑很难想到这样一个两岁小孩到底能在家皮成什么样。沉思了一会，他听见许景行说：“他能在我电脑用到一半的时候，帮我把电源拔了。还有隔壁家的一只狗，看到他都不敢靠近。”

　　沈岑一愣，打了个哆嗦：“那我可不敢让他见阿笠博士。”

　　两人渐渐地聊开了，车子缓缓驶下高架，路上的人越发多起来，来到了闹市区，甚至还能听到街头艺人正在商场门口深情地唱着一首情歌。

　　“忱忱昨晚还问我，出院了之后是不是真的见不到你了。”慢慢踩下刹车，许景行悠悠道，“小孩子总是以为遇到了就是一辈子在一起。”

　　沈岑莞尔，想起了许景行与前男友分手的事情，以为对方在含沙射影地说着那件事，他便沉下心来，安慰道：“但也只有分开了，才会有下一次的重逢。”

　　笑了笑，许景行追问：“那他还能再遇见你吗？出院之后，即使不会再来这家医院。”

　　“我......”只说了一个字，沈岑便倏地停下，他的话没有了下文，剩下一双眼睛盯着许景行的侧脸，时不时又被刺眼的路灯闪得发疼。

　　忽然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含义，沈岑没敢继续说下去，敢情季忱只是个幌子，许景行真正想问的，想知道的，便是他沈岑的下一句回答。

　　沉默在车里渐渐弥漫开来，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也都不难猜，只有心照不宣地同时缄默，似乎这才是事态的正确走向。

　　许景行应该是在发呆，面前的路灯绿了许久都不见他启动车子，直到身后的轿车不要命地在闹市区按下了喇叭，他的眼中这才有了神。

　　驶过了路口，许景行说：“我就问问，你别太在意。”

　　沈岑没有说话，他便继续道：“就当没有听到，你不用回复我任何话，刚刚是我唐突了。”

　　回了句“没事”，沈岑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开始发烫，他有些慌了神，也不知道此刻应该作出什么回应，只是撇了头看向窗外，眼里倒映出的是路边的霓虹灯光。

　　今晚的天空格外澄净，向前望去，东方明珠在黄浦江的对岸忽然亮起了灯光，有汽轮的鸣笛从江中悠悠传来，上海的夜热闹中带着一丝宁和。

　　在一个小转后许景行停了车，副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下，沈岑站在车外弯下了腰，看见后被的雪弗兰闪着灯催促，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看见许景行笑了笑，然后用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口气说道：“再见。”

　　“再见。”

　　一瞬间沈岑有些恍惚，看着黑色的轿车随着车流向前涌动，逐渐没了身影，带起了自己沉郁的心情，混入了这座繁忙的城市之中。

　　赶到饭店的时候饭局进行到一半，沈岑推门进入的瞬间，引起了两桌亲戚的一阵闹腾。老人大寿的日子图个闹腾，有姑父争着要沈岑喝上一杯，本来还想以开车的缘由拒绝，想来方才出了车祸，沈岑推拒不掉，只得无奈地接下。

　　他并不爱喝白酒，总觉得太过呛口，咽下去的时候感觉食道连着胃有轻微的灼烧感，只四分之一杯，他便连忙摆手拒绝了起来。

　　面子给了，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停着七八个亲戚一起骂着肇事的男人无耻，沈岑的心情这才平复了些许。

　　和他坐在一座的亲戚都给他留了菜，沈岑一一打了招呼，在□□双眼睛的注视下，拿起的筷子又缓缓放下，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亲戚，听见有人问道：“沈岑，今年要25了吧？”

　　“26。”沈岑回答，“实足25。”

　　“有对象了没？”坐在沈岑左边的姑妈问道，“你这样貌也不差的，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沈岑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呢。”

　　“那喜欢你的女孩子应该有吧？”姑妈喋喋不休地问着，“我们沈岑打小就受人喜欢。”

　　一旁的祝兴华一同笑着，但是神色却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儿子有没有对象，她当妈的自然清楚，抢在沈岑开口前开口，祝兴华说道：“还没呢，一直催着他，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都不上点心。”

　　或许是看到了沈岑脸上的尴尬，祝兴华说完后拍了拍儿子的肩，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想要替他将话题扯开，却没想到隔壁桌的舅舅听到了，扯着嗓子大喊：“沈岑！我同事家的闺女单着，比你大一岁，什么时候给你介绍介绍！相貌好着呢！”

　　沈岑没有摇头，也没有同意，尴尬的时候只会拿起桌上的饮料猛喝。整间包房里的亲戚经由这么一吼都闹腾起来，争先恐后吵着要给沈岑介绍对象，喝醉了的爷叔更是兴奋，差点当场就翻出别人女孩家长的微信，当着沈岑的面按下视频通话。

　　沈岑吓得急忙起身，搀扶着长辈坐会了自己的座位，尬笑着说道：“叔，你喝醉了。”

　　“醉什么醉！”被沈岑唤作叔的男人猛地一拍桌，“清醒的很！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全家都惦记着呢，这不能马虎的！”

　　将他叔手里的手机塞到对方的兜中，沈岑拿起桌面上的酒杯递去：“喝酒，喝酒。”笑了两声，沈岑又说：“再吃点菜，今天小外婆生日，我去敬酒。”

　　醉的人醉，没醉的自然知道沈岑借着敬酒扯开话题。姨在一旁拍了拍喝醉的叔，善解人意的女人在一旁打笑道：“行了，人家沈岑还年轻着呢，没这想法你也别催人家。”

　　“26了还不急。”叔反驳，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见杯子见了底，喝醉的男人将它重重放于桌面，大声嚷嚷着，“别到时候62了还单着！”

　　“这有什么？”看了一眼沈岑，姨继续道，“现在不是还有很多不婚族、丁克族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同事的女儿三十五了还没结婚，她妈也懒得管她了。年轻人的思路，我们这群中老年人都已经跟不上了。”

　　包间里传来一阵哄堂的笑声，沈岑扭头，看见祝兴华竟也跟着一起热闹着。一旁的小姑附和着沈岑的姨，似乎还觉得这话题不够刺激，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竟开口说着：“这有什么？现在社会开放的很，就算是同性恋，人们的接受度也已经很高了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