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20、第二十章

　　在沈岑住院的第四天，当晚在江边匆匆赶来的派出所民警带着一箱水果来了病房。因为年轻，身子底子好，经过四天的调养，沈岑的病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脱离了呼吸机，如今的他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

　　隔壁床昨天来了个患了肺炎的大爷，见这阵势，立马吓得来了神，他不停地用余光打量着沈岑，殊不知对方在他过于明显的注视之下已经尴尬万分。

　　“你好。”带头来的民警停在了沈岑的窗前，点了点头，他将水果放在了一旁空着的椅子上，“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感觉没什么大碍了。”

　　沈岑将目光落在水果上，皱了眉头，随后听见民警解释道：“这个啊，不是我们送的。还记得那天你救的那个女孩吗？”

　　点了点头，沈岑问道：“对了，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昨天已经出院了。”民警回答，“但她不敢来看你，就托我们啊，给你带了水果过来。小姑娘倒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连男朋友都是个人渣。”

　　叹了口气，民警摇了摇头，沈岑有些好奇，但思忖了许久仍是将所有的疑惑给压回了心底。

　　“小姑娘希望你能原谅她。”民警顿了顿，又说，“本来我们一直在劝她自己出面，但她实在不肯，便由我们几个代她来慰问一下。”

　　沈岑摇了摇头：“我不怪她，换做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这样，都是本能。那她现在？”

　　“想开了。”民警回答，“好好活下去。”

　　颔首，沈岑闭上眼叹了口气，无论过程怎么样，至少结局是好的就行。一旁的大爷听这对话也猜出了这事情的大概，所幸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起他们的对话来。

　　得知了沈岑是因为救人落的水，双手一拍大腿，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他忽然激动道：“现在见义勇为的年轻人真是越来也少了哦。”

　　沈岑尴尬地笑了笑，瞧这大爷的病看上去似乎并不严重，在夸夸其谈的同时，竟手舞足蹈地将他脑中的画面演示了一遍。

　　身旁多了个健谈的人，原本沉寂的病房在此刻热闹了起来，这让沈岑一周多的住院生活丰富了不少，至少在他觉得无聊的同时，还能听大爷唱上几段沪剧，然后一阵猛咳引来了值班的一声，对着他好一顿和蔼的训斥。

　　在沈岑出院的当天，祝兴华和梁志荣本想请假来接，但在他的多次拒绝之下，瞧着儿子显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便也顺了他的意。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沈岑去挂号台结完了账，与他的主治医师好一番交谈之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床位，发现原本自己放在床头的行李都不见了踪影。

　　想来没人大胆到来医院里偷东西，转身看见了从厕所里悠悠走出来的大爷，沈岑问道：“爷，你看见了我的行李了吗？”

　　大爷一愣，问道：“刚刚来了个小伙，说是你朋友，帮你把东西都搬下去了。怎么？你不晓得啊？”

　　“我朋友？”

　　“对。”大爷点头，“个子挺高的一男的，长得蛮帅的，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老斯文了。”

　　沈岑心里倏地一紧，有一瞬间慌了神，望着大爷迟迟没有作出回应，直到对方伸出手来晃了晃，他这才反应过来。

　　“偷东西的？”

　　“不是不是。”沈岑连忙摆手，“是我朋友，我忘了，谢谢你啊爷叔。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行！”大爷笑着说，“再过段时间啊，我也要出院咯。”

　　与大爷道了别，沈岑匆匆跑到了电梯口，瞧见了它还在一楼慢慢悠悠地上着客，索性一个转身去了安全通道。他一层一层向下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动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过快。

　　待会见面了说些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这些显然都不适合作为一个完美的开场白。不知不觉中到了住院部的一楼大厅，人不少，但也没有挤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沈岑站在楼梯口不住地张望，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他便顺路朝着医院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驻足在大门口的时候，沈岑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他没有收到任何人的消息，对方的一切动态都停留在了他醒来的那一天。马上就要超过三天了，而在今天之后，许景行的朋友圈就会变成空白的一片。

　　忽然，肩上被人猛拍了一下，转头那一刻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鼻腔中充斥着的依旧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耳边传来的声音不响也不轻。

　　顾瀛晃动了手，在沈岑面前说道：“发什么呆呢？”

　　“怎么是你？”沈岑下意识地反问。

　　“不是我是谁？”一边说着，顾瀛越过沈岑向着室外走去，“你妈跟我说你今天出院，这不想着你一个人，我来开车接你了吗。刚跑楼上看见跟你同一病房的大爷，还唱着歌回答我你去结账了，精神真好。”

　　车停在大门口不远处，出门右拐走上个几步，顾瀛拿出车钥匙一按，瞧见一辆银灰色的suv亮了前灯，他招呼着沈岑上前。

　　“刚换的车。”顾瀛说，“我妈老说我这颜色老气。”

　　“是有点。”

　　翻了个白眼，顾瀛也不理会沈岑这番不领情，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看着一旁始终有些沉默的朋友，他打笑着问：“你怎么一副失望的表情啊？你不会不想看到我吧？”

　　“我住院这段日子见到最多的就是你。”摇下了半截车窗，沈岑说，“你要是以后找到了男朋友，对方会不会觉得你太粘人啊？”

　　“那我也要看着人粘啊。”顾瀛反驳，“一般看不上的，我还不想和他们说话呢。”准备开车的时候，顾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将档位从刚刚换好的D又调至了N，扭头看着沈岑说道：“话说回来，你和那个许先生，关系到底怎么样啊？”

　　“啊？”沈岑没能反映过来，只愣愣地回了一个字。

　　“我说你们关系好不好啊？”

　　忽然想起许景行还是顾瀛的心动男嘉宾，沈岑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下意识地撇开了眼，随口说的那几句话敷衍的很：“就......一般吧，最近没联系过。”

　　说完，沈岑发现事实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已经一周多都没有联系过的两个人，他们会不会重新变成毫无交集的两个陌生人呢？

　　似乎发现了沈岑说话时候的心虚，顾瀛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将车子熄了火，他侧过身子看着沈岑，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岑摇头：“我哪有什么事情。”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你妈都说我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你觉得我看不出来？”顾瀛追问，“是和他有关吗？”

　　“快点回去吧。”

　　沈岑不愿意回答，但就他没有否认后半句话看来，顾瀛心里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是准确的。他无法强迫沈岑说出全部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顾瀛只得道：“什么事情都别勉强自己，要是不想说就别说，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吧。但是沈岑啊，我早就提醒过你，事情的度你一定得把握好，过了那个度，有些局面你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点了点头，沈岑把头撇向了窗户的另一边。他觉得自己在顾瀛面前就是一个藏不住的秘密的弟弟，事实上对方也总是像他哥一样，会在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来帮助自己。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将自己内心怀疑的一切说给顾瀛听，因为这是他都无法确定的事情，旁人的插手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沈岑心想，或许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包括调整好状态。

　　顾瀛对沈岑的家熟门熟路，进了门，没有像往常一样迎来阿笠博士异常热烈的欢迎，觉得有些冷冷清清，他环视了一周，也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肥胖身影。

　　“阿笠博士呢？”顾瀛问。

　　“我妈接走了。”沈岑说，“我住院这段时间，总要有人照顾她啊。”

　　想想也是，顾瀛没再多问，他开始着手帮着沈岑整理着从医院带回来的那些行李，多数都是祝兴华带去的一些日用品。整理的过程不算满，但理着理着却发现了好多以往阿笠博士在家里各处藏起来的玩具。

　　拉开抽屉，顾瀛帮着沈岑将衣物放好，忽然他撇头看见了床底露出的一根毛线。蹲下身子拉着它扯出，线的另一头连带着的是一只猪模样的布偶。

　　“诶，沈岑。”顾瀛喊道，“这床底还有只猪。”

　　沈岑闻声想要赶来，在走入房间的那一刻，看见顾瀛似乎又从床底摸索出了什么东西。走近一看，那是一张卡，但上面满是阿笠博士的牙印，照片与姓名早就已经模糊不清。

　　“这啥卡啊。”拿在手中不停地打量，顾瀛将它翻一个身，忽然几个大字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同济大学。学生证？沈岑你怎么还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