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21、第二十一章

　　沈岑一把夺过，把它牢牢握在手中，被狗咬出的牙印刺得他手疼，他的语气有一丝慌张：“是阿笠博士把它藏起来了吗？”

　　没有回答沈岑的问题，顾瀛追问道：“不是，你怎么会有人家大学的学生证，别跟我说你还偷偷报考了同济的研究生。”

　　“怎么可能。”沈岑笑笑，“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就......我们医院一个实习护士的。”沈岑支支吾吾说道，“大概是不小心把学生证掉我包里了吧，回家以后被阿笠博士翻出来咬了，我还头疼怎么还给人家呢。”

　　顾瀛皱着眉头，反问：“你觉得我会信？”

　　沈岑沉默着没有回答，视线从顾瀛的眼中移开，他不断用拇指指甲划着食指指腹，每次一紧张他总会下意识这么做。将学生证收进自己的衣服口袋，同一瞬间，顾瀛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肩，沈岑看见对方弯下腰来合上了抽屉，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快点理好。”顾瀛说，“医院伙食吃了一个多礼拜了吧，天天青菜萝卜的，我请你出去吃顿好的，老规矩。”

　　在沈岑生活的这26年中，顾瀛与其说是一位哥哥，倒不如说是他一直陪伴着沈岑的心理成长。沈岑不太与他的家长交心，和顾瀛在一起的时候却会选择倾诉，而对方显然对自己也过分了解，深知自己肯定逃不了今天的交代，他的心倏地一沉。

　　顾瀛说的大餐，就是在小区门口一家家常菜餐馆中点了一盆酸菜鱼，千叮万嘱老板不要辣，他走去一旁的电饭锅前盛了两碗白米饭。

　　沈岑的食量不大，顾瀛恰到好处地给他盛了半碗，往对方面前一推，十指交叉置于桌面，气势活像一名正在审话的警察。

　　饭馆里逐渐热闹起来，到了饭点，来吃饭的人多了，身处在一个嘈杂的环境之中，这让沈岑愈发不自在起来，生怕有人将目光投向了他俩。他坐得有些不自在，掏出手机来胡乱划着屏幕，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偷偷用余光打量着顾瀛，他愈发不敢抬眼。

　　顾瀛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沈岑，这就让对方煎熬地如坐针毡。他不说话，沈岑也不回答，直到那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被端上了桌，尴尬这才被打破，沈岑尴尬地拿起了筷子，说：“吃吧……”

　　“放下。”

　　按着顾瀛说的重新放下了筷子，沈岑听见对方问道：“对了，学生证还在你兜里吧，拿来给我看看。”

　　缓缓从口袋中摸索出来，沈岑将它放在桌上，渐渐往顾瀛那边推去。照片里的人脸已经模糊不清，名字处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许字，顾瀛将它拿在手里来回打量，忽然抬头问道：“同济大学，材料啥学院......他看着也不像大学生啊。”

　　“博士生。”

　　顾瀛“哦”了一声，把卡向着沈岑的位置从桌上划了出去。学生证撞到了沈岑的碗，发出了一记清脆的声响，沈岑讪讪地将它重新收到口袋之中，总感觉自己的模样在顾瀛的眼里就是做贼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岑抬头，下意识地反问：“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别装傻。”

　　忽然明白过来，沈岑说：“我们真没有......”

　　沈岑的模样的确不像撒谎，但顾瀛仍想不通：“如果没有你藏着掖着干什么？沈岑我跟你说，这种事情我看的多了去了，你这叫什么？做贼心虚。你俩要是没什么关系，你干嘛不大大方方说出来？我顾瀛虽然没什么大本事，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我就是怕你误会。”

　　“我误会什么？”顾瀛不满道，“没什么你还怕我误会？沈岑我跟你说，他跟我是一类人，我看得出来，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如果说一次两次偶遇也就算了，现在这样算什么？有多少个去那酒吧的人不是个同，要说他对你没那意思，打死我都不信，我现在越来越开始怀疑当初那杯酒到底是不是他送的了。”

　　沈岑一下子语塞，找不出能够反驳顾瀛的话，只得沉默在原地。热气打在了他的脸上，沈岑没有躲闪，长时间后，脸颊看上去有些通红。

　　久久，他才低声道：“真的......我没骗你。”

　　顾瀛拿沈岑这幅无辜模样最没辙，乱说了三个“行”字，他指了指酸菜鱼：“先吃饭。”

　　“那天雨下得大。”拿起了筷子，沈岑开始解释起来，“我跟你说过的，我看也挺晚了，路上开车不安全，想着家里房间也多，我就留他住了一晚。”

　　夹了一块鱼，顾瀛问：“你们吃饭的事你跟我说了，那他干嘛好端端的请你吃饭？”

　　“我之前帮了他挺多忙。”沈岑回答，“他说要谢谢我。”

　　“这我也能理解。”咬了一口，没发现鱼刺，顾瀛索性将一整块塞到嘴里，“吃饭就吃饭了，你们要吃到十一点才回来？吃的什么啊？宫廷宴席？一百道菜一道道尝过来？”

　　“后来出了点事情。”顿了顿，沈岑回忆起来，“你还记得我爸那里的亲戚吧，我遇到他们了，耽搁了很久，再加上路上有交通事故，到家就很晚了。”

　　握着筷子伸出的手稍稍一愣，顾瀛抬起眼来看着沈岑：“怎么遇到他们了？不是和他们断了联系了吗？”

　　“所以说是意外啊。”叹了口气，沈岑忽然吃到了一粒花椒，嘴里一阵发麻，他用手捂住了口鼻，连着在原地咳了好久，满脸通红地拿着手杯狂喝了大半杯，他这才稍稍缓过。

　　“不是说让他们别放辣的吗，怎么还有花椒？”顾瀛抱怨。

　　“不小心掉进去了吧，别去找人家。”沈岑摆摆手，“你吃的时候也注意一点，麻死我了。”

　　将那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得告诉了顾瀛，沈岑赶在对方开口之前夹走了盆中的最后一片鱼，顾瀛瞧见了，忍不住一个白眼：“爷不跟你抢。话说回来，你那表哥加你微信干啥？几百年不联系的，还有你那娘娘也是，还什么时候来吃饭，说这话不尴尬啊她，也不想想小时候他们到底有没有给过你压岁钱？”

　　顾瀛的吐槽一阵见血，沈岑听了心里一阵大爽，心满意足地嚼着嘴里的黑鱼片，他又顺势给自己盛了碗汤。咽下喉，他说道：“也就客气客气，我哪可能当真啊。”

　　“不客气也不准去。”顾瀛毫不留情地说道，“说不定哪里打听到你在医院上班，指不定想拜托你弄个床位啥的呢。这种事情网上见得多了去了，突然来找你准没好事，不然他们图啥呀，成年人的社交不可能不带功利目的。”

　　“有道理。”沈岑笑着附和道，趁着顾瀛滔滔不绝的时候，倒是吃了不少菜。他胃口不大，但大概是因为长时间受这医院里饭菜的折磨，碗里的饭很快就见了底。

　　虽然价钱没变，但这家饭店酸菜鱼的量比以前少了很多，一顿饭下来，沈岑吃上了这周最满意的一顿饭，倒是顾瀛只吃了个三四分饱。出了饭店后他又给自己叫了份炸鸡，站在沈岑的小区门口，两人道了别。

　　沈岑转身走进小区的那一刻，顾瀛又叫住了他，沉默了几秒，他还是决定告诫沈岑：“你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但我还是那个态度，你知道的，这不是闹着玩的。沈岑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我不想你受到我的影响，如果你跟我一样，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这条路很难走，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一直走下去，有些人你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只想玩玩，给自己找点刺激。如果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什么叫受到你的影响？跟你没关系。”沈岑顿了顿，“别这样想自己，我长成什么样的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度......我会把握好的，别像居委会大妈一样瞎操心我了，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什么度？

　　沈岑话里有话，顾瀛不可能听不出来，想来这也是对方能够坦白的最大限度了，他叹了口气，只希望事情不要向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下去。如果当时他没有带着沈岑去那间酒吧，或许没有告诉沈岑许景行的存在，事情会发生改变吗？

　　顾瀛不知道，他看着沈岑的身影在一个转角后消失，坐上了自己的车，在车上抽完了一整根烟。他自虐般地没有开窗，烟充斥着这辆车呛得他直流眼泪，实在受不了了，顾瀛在掐灭烟头后才倏地打开了车门，在寒风中猛咳了好一阵，他这才发现烟味已经席卷了他的周身。

　　觉得过于难闻，他开着车门在车里想要找出一瓶香水来掩盖身上的烟味，找了许久无果，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车里放了一瓶六神。无奈朝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顾瀛举起手来嗅了嗅，刺鼻的气味瞬间涌上，他皱起眉头，暗骂了一句：“妈的，大冬天的，用什么花露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