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26、第二十六章

　　路灯下有一张椅子，沈岑就这么坐在上面等，一月的夜里他只裹了一件羽绒服，他冷得直打哆嗦，但双眼却紧盯着那道铁门不肯移开。

　　手中的手机迟迟没有传来回复，或许是对方正在忙碌吧，沈岑心想，只要许景行一给他发送信息，他就会第一时间赶去。他得抓住这次机会。

　　渐渐地，醉意再一次涌上心头，同睡意一起席卷了沈岑的周身。眼皮逐渐耷拉下来，他努力想要撑大自己的眼睛，可无奈觉得身子越来越沉，睡着的前一秒，沈岑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什么时候能看见他的消息，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似乎微微笑了起来。

　　夜是静谧的，直到路上再一次有了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眼前的黑逐渐被白所替代，绿化带中渐渐有了早起鸟儿的鸣叫声。沈岑被这个嘈杂的声音给吵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有些喧嚣的马路，瞬间被吓没了睡意。

　　虽然昨晚醉着，但沈岑其实是有意识的，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和要说的话。他急急忙忙地找出了自己的手机，在眼睛还有些模糊的时候便打开了屏幕，锁屏跳出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有跳出的对话框，没关系，他又打开了微信，只是依旧没有红色的原点出现在屏幕的左侧，沈岑这才有些失望地关了屏幕。

　　他与许景行的对话停留在了昨晚，沈岑没再打开看下去，今早似乎比昨晚还要寒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了一股寒潮，他冻的流了鼻涕，一阵鼻痒之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失望地起了声，似乎是昨晚睡着时没怎么动过，沈岑的腿麻了，霎时间针刺感席卷了他的右腿，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缓了好一会，又坐在椅子上发了一回呆，沈岑看见有马路对面的大学校门不知何时已经打了开。有早起的学生来往出入在他的面前，看清了他们手中的拉杆箱，沈岑这才想起，或许现在的大学生早就已经迎来了寒假生活。

　　站起了声，沈岑看了眼腕上的表，六点超过一点，现在赶去医院，说不定还能借医生的洗漱间在上班之前打理一下自己。

　　去上班的路上，沈岑一直把手机揣在兜里，只是他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消息，时间一长，他也便开始觉得煎熬。到了单位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晚班还没下班的陈涛，在走廊上打了个招呼，对方看着沈岑问道：“你咋来这么早？”似乎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不对劲，陈涛继续追问：“你喝酒了？”

　　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沈岑回答：“醉宿了一晚，借我去刷牙洗个脸。”

　　“行啊你。”拍了拍沈岑的肩膀，陈涛打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喝成这样？感觉你不是这种人啊。你还是去洗个澡吧，身上的酒味有点重。清醒了没？”

　　“清醒的很。”

　　没有再给陈涛多问的时间，沈岑在一个转角后便消失了身影。绕开了护士台，他从回字形走廊的另一头进入了洗漱室，一直到上班前的一刻钟，他才从里面走去。

　　这时候沈岑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刺鼻的酒味，换好了工作服，同早班的同事一起站在护士台前，听着孙妈主持着交接班的会议，他的思绪在不知不觉中飘了出去。

　　冬日的上午，即使阳光灿烂着也不见有温度从空中传递下来。窗外的嫩芽有些冒了头，但绝大多数都还是枯枝，为数不多几只鸟在上面稍稍歇了脚，梳理了几下羽毛后再次展翅飞离。

　　“沈岑。”忽然，孙妈叫唤他道，“刚刚说的你有啥想法吗？”

　　“啊？”沈岑回过神来，忽然一愣，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孙妈先前究竟说了什么。沉默了几秒，瞧见科室里的同事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沈岑摇了摇头，便就这么说道：“没有想法。”

　　“好。”孙妈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决定了，别给我们科室丢脸，骨科也派了他们的男护士上场表演，好像是唱什么rap，你也好好展示才艺。”

　　“展示才艺？”沈岑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才艺？”

　　“看你啊。”孙妈回答，“也就唱歌跳舞什么的，不过你要是有什么特殊的本领那就更好了，也别藏着掖着，毕竟整个院的人都会参加，春节联欢嘛。哦对了，一等奖的科室每人500奖金啊，我们这些没才艺的人都指望你了。”

　　沈岑一下子嘘了声，瞬间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学生时代自闭如他，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场班级大型活动，甚至连班干部的报名都从未见过他，如今让他上全院的舞台去展示自己，沈岑有些欲哭无泪，总算知道了某些错误的产生，其实只在一瞬间。

　　究竟是不是整个院的人参加沈岑不知道，但是他却十分清楚，自己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才艺。科室里和他一起上台的还有他们的主任医师李主任，幸亏这是个有些年纪的老教授，唱唱跳跳他不行，扯着沈岑在小年夜一起上去和他诗朗诵。

　　每日中午休息的时候，两人找了间空闲的房间，趁着冬日的暖阳正好，站在窗户一旁有声有色地念着诗歌。李主任的确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从几天的密切接触下来他就能看出，但对方却似乎对他并不满意，起码在朗读这一块，主任时时刻刻要提醒沈岑带上自己的感情。

　　“沈岑啊。”李主任说，“语气不要这么平淡，起伏再大一点。”

　　沈岑有些尴尬：“......行，我再试试。”

　　可这试试，一试就是五六遍，如果有一遍满意的那还好，可几个中午下来，在他们李主任的看来，这读的一遍不如一遍，这沈岑硬是把一首诗读成了上百个字。

　　糟糕的事无独有偶，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在外边醉宿的事，沈岑在第二天便发起了低烧，咽喉肿痛伴随着流涕，时不时就要打两个喷嚏。

　　“这......”小年夜的前一天中午，沈岑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主任，要不换个人吧？我真不适合，等到了台上，我读的肯定比现在更差。”

　　“说什么胡话！”主任明显严肃了，“明天就小年夜了，还来得及吗！”

　　不等沈岑反驳，主任继续着急道：“你有没有其他可以表演的？”

　　沈岑摇了摇头：“我一上台开口就不行。再说了，我这状态......我这两天喉咙痛得不行，我都在想要不要请假去验个血，看个病了。而且吧，我小时候除了一年书法，什么都没学过，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

　　“你学过书法？”

　　“幼儿园。”沈岑坦白，“只学了一年。”

　　李主任瞬间觉得有些头大，当着沈岑的面扶了扶额，最终还是决定问道：“那你现在还会写吗？”

　　沈岑没有立马回答，只是说：“我可以回家再练练，肯定比我朗诵要好。”

　　纵然医术高超如李主任，但这一次，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也不知道沈岑口中的“好”究竟有多好，他只得无奈地点下了头，希望对方不要让他们失望才好。

　　到了联欢当晚，除了在科室值守的几位护士，一个个科室都准时坐在了会议大厅之中，正前方的屏幕上打着春节联欢几个艺术字体，这里吵吵闹闹的模样与春节即将到来的欢乐气氛遥相呼应。

　　沈岑坐在最靠走廊一侧，他的身旁是孙妈，前方坐着李主任。联欢开始之前，主任转头，轻声问道：“沈岑，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至于差不多到何种程度，这里没有人知道。其他科室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表演完毕，马上轮到他们儿科了，沈岑深吸一口气，跟着李主任缓缓走去了幕后。

　　上台前，李主任轻轻拍了拍沈岑的肩：“别紧张，放轻松就好。”

　　沈岑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

　　李主任挑选的诗歌是前些年央视春晚上朗诵的一首，赞美的是国家，歌颂的是医务工作者，迎接的是美好的春天。台下年轻一辈的无人在听，但上了岁数的老教授似乎都被这个节目给深深触动。

　　在李主任的身旁，沈岑拿着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过头，一心将注意力放在笔下的字上，的确让他没有过于紧张。

　　沈岑的任务是在李主任朗诵完这一首诗歌后写出一副完整的对联，前几日网上搜寻好久，他终于决定在宣纸上写下那句“五更分两年年年称心，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

　　只是写到横批的时候，原本的“恭贺新春”却没有如期出现在纸上，沈岑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像是在怀念一个人，一些事。直到最后，但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科里的同事们帮忙举起这幅对联时，全场的掌声响起，所有人才发现，他写下了“得偿所愿”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