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27、第二十七章

　　是谁想要得偿所愿？

　　沈岑笑了笑，他想，这句话是写给他自己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迟迟没有收到的那条微信回复。沈岑甚至不确定许景行是否还会给予他回应，在那晚自己选择了沉默之后。

　　医院的新年联欢搞很大，最后的抽奖环节直接抽了三部iPhoneXR，沈岑的运气一向很背，在抽奖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悄悄离了场。

　　小年夜的夜里，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多，人们大多都挤在饭店或者家里，和自己爱的人团聚在一起。有路灯似乎遇到了线路故障，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闪一烁的模样很是寂寞。

　　小区门口看见了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生，二十出头的模样，应该是去外省读书回家过年的。沈岑远远地望着，看见的男生的父亲一把接过了他手中的箱子，母亲则是为他围上了一条围巾，嘴里不停咕哝着：“这么冷的天穿这点，自己都不会照顾好自己。”

　　沈岑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感受到了一股围绕着这家人的温情。

　　阿笠博士还在祝兴华的家里住着，回到了家，沈岑打开了那间空荡荡的屋子，并没有等来以往围绕在自己脚边的那个活络身影，只有眼前的黑暗彰显着这座屋子空无一人的事实。

　　进屋，打开灯，换了鞋，沈岑有些饥饿，想来冰箱里也没什么剩饭剩菜，又懒得等外卖送来，索性在零食箱里捣鼓起来。一个人的小年夜实在有些普通不过，晚上九点的时候，祝兴华给家里打了电话，嘱咐了一些事情后，顾瀛的语音通话又在手机上响起。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沈岑忽然有些想笑，听见了顾瀛的声音，他心里的不安这才渐渐减弱下来。其实他在不安什么，这连沈岑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这股无助感会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涌上心头，节日的时候尤甚。

　　“你明晚有什么安排？”顾瀛问道。

　　“还能有什么？”沈岑笑了笑，“去我妈家啊，吃完年夜饭后回来。这不每年都这样吗？”

　　想想也是，顾瀛笑了一声，又问：“那春节小长假呢？我妈想来拜个年，你外公现在和你妈住一起吧？”

　　“对。”沈岑回答，“他们年初二到年初四去浙江农家乐，我初三上班就不去了，其他时间应该都是在家的。你们准备哪天来？”

　　沈岑刚一这么问出口，只听见顾瀛扯着嗓子问了一声，没过多久，又一音调更高的女声传来，这是顾瀛她妈在回复沈岑。

　　“大年初一。”顾瀛重复道，“我们年初一早上要去走个亲戚，晚上可以吧？跟你妈说一下哈。”

　　“没问题。”

　　对方故意关闭了扬声器，沈岑似乎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悉索的脚步声，应该是顾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沈岑笃定对方准备和自己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便就耐心在原地等待着，果不其然，在一声关门声传来之后，顾瀛果然开始问道：“沈岑，我妈最近催得我紧，你说我要不要和她坦白了？她好像有点怀疑我。”

　　还没等沈岑回答，顾瀛又自顾自地否决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跟他们说，我找条狗过一辈子。”

　　愣了片刻，沈岑问道：“你妈怎么怀疑你了？”

　　“就......旁敲侧击懂不懂？”顾瀛顿了顿，“上次她来我公司来了一次，就前台那小王，你说她居然去问人家，顾瀛在公司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女同事吗。我公司他妈清一色男人，就这前台小王一个女的，你说我尴不尴尬啊？”

　　沈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心想这事倒的确像是顾瀛他妈能干出来的。

　　“那我就没这个烦恼了。”沈岑说起了风凉话，“我医院护士台清一色的姐姐，我妈也不可能追着我来儿科，我们家可没小孩。”

　　“傻逼。”

　　顾瀛骂了沈岑一句，也没吵架的意思，他对对方的态度见怪不怪，虽说祝兴华不像他妈做的那么极端，但就沈岑的家庭背景，他依旧做不到羡慕对方。

　　“我说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吧。”沉默了半晌，沈岑说道，“如果是我......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候坦白的。”

　　“我不敢。”顾瀛反驳，“上房揭瓦，竹笋烤肉，我妈都干得出来。”

　　说完，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顾瀛一下子反应过来，立马怒道：“你小子别给我如果，如果是你，我第一个.......”

　　第一个怎么样？顾瀛的话没了后文，沈岑也沉默下来不见反驳。

　　通话在不久之后被挂断，那时候顾瀛他妈正扯着嗓子在门外狂喊“早些睡觉”，沈岑笑了笑，这样的场景若干年前在他的身上也出现过。

　　小年夜就这么毫无波澜的度过，日子浑浑噩噩地一天天的消失，沈岑的手机直到大年夜下班时也没有等来他期望的那个回复。

　　下班之前与同事们互道了“新年快乐”，陈涛在电梯口叫住了沈岑。准备按下电梯按钮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沈岑扭头，听见对方站在自己身后问道：“你昨晚怎么抽奖还没结束就走了？”

　　“又不可能有我。”沈岑笑笑。

　　“怎么不可能？”陈涛说，“正要和你说呢，本来有一部XR是你的。”

　　“真的假的。”沈岑显然不信，“我这辈子还没中过奖。”

　　“骗你干啥？”陈涛继续道，“初三你值班的时候注意点三床，小孩情况不太好。我看了，那天值班的是个规培医生，如果应付不过来，你给我打电话。”

　　“行。”沈岑点头，“新进来的吗？”

　　“对，骨髓移植术后，儿童医院没床位了，只能先来我们这。”陈涛回答，“有排异反应。”

　　“知道了。”

　　离开了医院，路上的行人甚至比昨天还要稀少，大年夜的下班高峰从以往的五点变成了中午十二点，此时的沈岑坐上了空无一人的公交，看着外面张灯结彩的空荡街道甚至有些不适应。

　　公交是直达祝兴华家里的，只是路上要花费将近一个多小时。屋子在商务楼的第五层，刚出电梯，还未按下门铃，沈岑便听到了阿笠博士异常兴奋的犬吠声。

　　祝兴华和梁志荣在厨房里一起忙碌着，客厅里坐着他的外公与梁志荣的儿子儿媳。相视了一眼，沈岑喊了声“哥”，又对一旁的女人称呼道“嫂子”。

　　梁志荣的儿子名叫梁海，三十二岁，与老婆冯晓怡相恋十多年，结婚了三年也没想要个孩子，三人相□□了点头，只打了个招呼后，便再没了下文。

　　沈岑与这位哥哥的关系一向不温不火，这个家庭半路重组的时候两人都已经不小，更何况对方还比自己大上了六岁，怎么看都不是说得到一块的人去。

　　在他外公的身边坐了下，阿笠博士窝在沈岑的脚边撒娇，这时梁志荣从厨房走了出，停下沈岑的面前，他端来了一杯水。

　　“马上就烧好了。”梁志荣笑着说，“沈岑饿吗？要不先吃点什么垫垫饥？”

　　“我不饿。”沈岑说，“我在这和阿笠博士玩会就行，她好像胖了不少。”

　　梁志荣点了点头，厨房里的祝兴华探出头来说道：“你外公呀。不是给她吃这，就是吃那，这一天下来嘴没停过，不胖才怪。”

　　想起了网上无数老人帮忙养狗数月的真实案例，沈岑忽然有些无奈。网友诚不欺他，这血和肉的教训都在阿笠博士的身上体现，他看了眼脚边的狗，估摸着这分量少说也胖了得有四五斤。

　　开饭的时候正巧央视的春晚也开始播起，阵容没有大变，依旧是去年几个流量明星，再加上几位老牌演员与央视主持人。噱头也就这点，年年盼的不过就是个喜庆的气氛，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在一张圆桌前，祝兴华则带头举了杯。

　　“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她说，“不管怎么样，明年这个时候希望再多张椅子。”

　　不带任何停顿，梁志荣接着说：“梁海或者沈岑，随便你们谁都行。”

　　这或许就是每次最尴尬的时候了，梁海笑得不够真诚，沈岑的笑容也有些凝固，然而长辈们却不管孩子们的意愿依旧在那滔滔不绝。

　　“现在这样也挺好。”梁海挠了挠头，“我以前几个同学都后悔说养孩子了，被绊住了脚的感觉。”

　　梁志荣反驳：“等以后你们想要了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趁我现在还有体力，我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沈岑没出过声，却依旧不免被“炮火”波及，而这次开口的却是祝兴华：“你也向你哥学学，等今天过完年了，27了就。”

　　“那也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吧。”沈岑叹了口气。

　　“找个差不多看得上眼的。”祝兴华拍了拍沈岑的手背，“条件也用不着太好，能真心待你就行，两个人能好好过一辈子。”

　　“强扭的瓜不甜。”

　　祝兴华一愣：“行啊，你要找个两情相悦的，那你去找啊。”她忽然笑了起来：“你要是马上能找到，我都要笑不动。”

　　整座都哄堂笑起，只有沈岑没法融入其中，他有一个喜欢的人，只是他没办法在这里说出口，也没有办法按照祝兴华设想的过一辈子。

　　想着那人或许也不会回复自己了吧，沈岑跟着笑了两声。他将目光投向了电视，那被人欢唱着的春节联欢歌曲，湮没了远处茶几上沈岑手机响起的几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