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8、第八章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即便两人加了微信，也再没说过一句话。几天过去，沈岑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偶尔也能见到许景行活跃在朋友圈里的身影，他细细回想起来，每一条竟都是那问卷星的链接。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一批走了，另一批就接踵而至。沈岑刚给23床的孩子吊完水，便听到孙妈在护士台大喊一句：“沈岑，17床要来新病人，你等会去处理一下。”

　　“行。”沈岑说道，“什么时候来？”

　　“陈医生说大概十点左右吧。”孙妈想了想，“他们入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九点半的时候，沈岑抽空去医生办公室找了陈涛，结果陈涛没在办公室，科室里的实习医生倒是坐在窗前抄病例。实习生是他们主任医师的实习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没有跟着老师去门诊，沈岑顿了顿，问道：“小王，陈涛呢？”

　　“沈老师。”实习生回头打招呼道，“陈老师应该在厕所吧，他说要是你来了，新病人的病历他放在桌上了。”停顿片刻，向着陈涛的桌上望去，实习生说道：“哝，就是这个。”

　　道了谢，沈岑拿起了桌上的病历，离开前，他嘱咐道：“别叫我老师，我们差不多大。”

　　“我13届的。”实习生说。

　　沈岑接着：“差不多，我12届毕业生。”

　　简单寒暄了几句，将新病人的病史抄录在护士台壁面的小黑板上，沈岑整理了护士台前的各种资料，见今日不忙，便坐在台前稍稍开了会小差。

　　窗外有鸟鸣，冬日的暖阳洒在他身上带来了惬意，深深打了个哈欠，沈岑计算着时间，也不知道孙妈去院里开个会，究竟还要开上多久。

　　距离那些孩子们挂完水的时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大概是昨夜睡得晚的缘故，沈岑的眼皮有些下搭，脑袋昏昏沉沉，有倦意袭来。

　　“沈岑。”面前传来了人声，在迷糊之中忽然被唤回了神，沈岑一个激灵，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吓得差点漏了一拍心跳。

　　“许先生？”有些懵逼，沈岑从椅子上站起，他望着面前的人，在对方的注视下反问，“你怎么在这？”

　　对方还没回答，沈岑的余光便落在了台上的那一张药方，拿过单子瞧上一会，又瞥见了时间——十点一刻，他这才明白过来——许景行便是新来患儿的家长。

　　“肺炎。”许景行说道，“门诊吊水压不下去，早上入院手续办过了。”

　　“原来17床的新病人就是你们啊。”沈岑感叹，“之前还说希望不要住院呢。孩子叫......让我看看，季忱？两岁零四个月，行，我马上过去。”

　　一边说着，沈岑从护士台拿了几样东西，他越过许景行向着17床的病房走去，在进门的时候听见19床孩子的家长正使劲吸溜着面条。

　　“季忱吗？”进门向左看去，沈岑停在床边，又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许小姐。”

　　原本没有认出沈岑来的许隽琳稍稍一愣，直到身后的许景行跟着走进，她才想起这位当初在门诊输液室里帮忙打针的护士。

　　“你好。”许隽琳打招呼道。

　　沈岑回以微笑，拿出体温计给孩子测了个体温，然后他从胸前掏出一只蓝黑色的水笔，在手中的卡片上写着什么，又立马将它插在了床头。

　　看了眼一直握在手中的药方，沈岑有些意外，说道：“今天是李主任给你们看的病啊。”顿了顿，他从孩子那边抽出体温计，看见了那根黑线，沈岑皱了眉头，又瞧见了被许隽琳放在床头的药水瓶，指向那边说道：“先吊两瓶水，38.8度，还发着高烧。”

　　接过许隽琳递来的的袋子，沈岑看了眼那些药瓶，在转身出门前说道：“我马上就来，两瓶不大，吊完差不多正好吃饭。”

　　沈岑的技术许家兄妹见识过，孩子虽然哭闹，但打针的过程依旧顺利。回到护士台的时候，沈岑转头向病房望去，他没有看到许景行的身影，倒是瞧见了孙妈从拐角的楼梯走出，带着一脸的倦意。

　　孙妈路过一病区的时候，看见正在铺床的其他同事，她探着头喊了句：“等会手头事情忙完大家过来开个会。”

　　声音不响，但由于走廊过静，它还是悠悠传入了沈岑耳中。想来又是上面的领导布置了什么新的任务，沈岑暗自腹诽，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希望这不会成为一个令他头疼的问题。

　　但事与愿违的事情时常发生，他猜想的新任务也的确令人头疼。他们科室要在年底前拿出一篇论文的初稿，沈岑首当其冲被列入了论文计划的一栏里。想起了自己当年写毕业论文时的模样，他苦恼地皱起了眉，或许是因为他是班中唯一男生的原因，答辩专家对他的论文分外感兴趣，在事后落了个“答辩苦手”的称号。

　　论文的方向是脊髓损伤儿童术后的急性期护理，孙妈在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宜后便匆匆离开。护士长总是繁忙的，每当有院领导找来，她手上的活总是得分给手下的其他护士。

　　会开了很久，帮忙忙活完那些工作也花费了一段时间。当几名护士一起停下手中活的那一刻，沈岑看了眼钟，正巧十一点半。

　　饭点的走廊是空荡荡的，将工作服换下，沈岑站在电梯口划着手机屏幕等待。屏幕上的数字从“1”开始缓缓上升，快要接近沈岑所在的楼层，忽然一个身影从拐角处冒出，他转身，看见了许景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

　　“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微波炉吗？”许景行问。

　　沈岑摇了摇头：“这楼没，但我们食堂有。”

　　“我们能用吗？”许景行追问。

　　这时，电梯门倏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沈岑上前一步用手按住下行的按钮，他看向许景行，说道：“没事，我带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病患家属在里面抽了烟，沈岑按下了一层按钮后难受地揉了揉鼻子，皱起眉的同时猛地打出一个喷嚏。他从小就不喜欢烟味，特别是在这种密闭的空间之中，即使很微小，也能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一旁的许景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始终握着那个饭盒，直到密闭的空间再一次被打开，他才催促道：“快点出去吧。”

　　食堂里多数都是员工，但也有些病患家属做这与他们一同进食。入口处是一洗手池，沈岑惯例在那给双手消了毒，他从许景行手上拿过饭盒，说道：“我帮你跟阿姨说说。”

　　许景行站在一边，看着沈岑一个人停在了食堂窗口前，他面前的大妈操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在与沈岑一来一去的过程中，她笑着接过了对方递去的饭盒。

　　他给自己打了一份饭，两荤一素，都是些很家常的菜。左手拿着自己的菜盆，右手牢牢握住许景行的饭盒，沈岑停在对方的面前：“好了，看上去挺丰富啊。你上去吃？”

　　“不是我的。”许景行解释说，“你们这食堂能吃饭吗？”

　　“不是员工要去买饭票，但是这个点窗口的阿姨应该也去吃饭了。”沈岑顿了顿，他抬眼，又说，“要不你用我的卡吧？打饭的阿姨不看，你要是过两天还来食堂，下午再去买也不迟。”

　　许景行迟疑了一瞬，沈岑便催促道：“你先上去送饭吧，我在这等你。”

　　轻轻“嗯”了一声，许景行转身离开了食堂，沈岑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桌旁坐下，距离他之前常坐的位置要离开好一段距离。

　　眼神向远处眺望着，没见到陈涛在角落里晃悠的身影，沈岑也不再多想，他拿起筷子扒拉着饭，左手拿起手机翻阅起微博的热搜。

　　热搜榜的前几名都被几位流量明星给占据，沈岑径直向下拉去，终于瞧见几条社会新闻，便耐着性子点进去阅读。比起那些娱乐新闻，沈岑显然要偏爱那些实事，粗略地浏览了几条，想起了许景行的存在，他猛地抬起头，正巧见到对方从电梯里走出的场景。

　　他朝着许景行挥了挥手，对方见到他后稍稍点头。食堂的窗口前排起了小长队，沈岑把自己的卡交出，听见许景行沉着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谢啊。”

　　沈岑笑了一声，看见许景行也微微勾起了嘴角。在对方排队的时候，沈岑虽然没有放下筷子，但他显然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等到许景行端着盆子回来，他盆里的菜几乎未动，倒是温度稍稍有些散去。

　　“你菜都凉了。”许景行说着将卡递回给沈岑。

　　“没凉。”沈岑说。

　　两人自顾自地扒着饭，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到了饭点的高峰期，食堂里也愈发吵闹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沈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启两人之间的话题，他微微抬起头，想要用余光偷偷打量许景行。但他无意间对上了对方赤裸裸的目光，许景行正注视着他看，沈岑身子一僵，倒是听见了对方在深吸一口气后悠悠传来的那句：“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我......”

　　“不是说这件事。”许景行打断道，顿了顿，他说，“我一直以为......在那天晚上之后你会选择疏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