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握你的手》篱落芳草

10、第十章

　　到路口时陆俊没有停车，只问了她一句：“机械厂宿舍？”
　　赵雪觉得惊奇：“陆助理知道我住哪？”难不成他阅过自己的人事档案？
　　陆俊笑得很斯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四号楼东单元一楼东户，是不是？”
　　她更惊奇：“联邦调查局的？”她寄去尚云的简历没有这么详细。
　　陆俊稳稳地将车拐向右侧的干道：“东边窗户底下还种了两棵丝瓜，一棵瘦得象韭菜，另一棵贴着地面长。”
　　赵雪上半身已经完全侧向陆俊。
　　小区的花坛没有专人打理，空置着可惜，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就学别人在自家窗下洒了些种子下去，那么多种子，结果只长了两棵丝瓜出来，正象陆俊所说，她虽然打理得很是勤快，但一棵面黄肌瘦，只长个不长叶，另一棵品种变异，只长叶不长杆。
　　他连这个都知道？

　　陆俊见她一副受惊的神情，干脆和盘托出：“云总说的，他说遇到个很有趣的邻居。”
　　赵雪呆了半晌，忽然哧地笑出声来：“我这么个古板的人，云总夸我有趣？我们什么时候又成邻居了？”
　　知道与云总为邻却反应如此平淡，这样的女子陆俊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云总住你家楼上。”
　　她家楼上是徐芝兰的旧居，母亲去世后徐阿姨待她十分亲厚，那份关爱，在此后很久很久一段时间里，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温暖，她们相依为命，直到徐阿姨去世。
　　那一年，她二十岁。
　　此后那套房子偶有出租，徐阿姨的儿子程湛定居国外，租金定期由女儿来收，后来程湛回国，忆及母亲，坚决不同意再往外租，于是房子空了下来，却不知云海清什么时候住了进去。

　　车子停稳后赵雪回家换鞋，也不过片刻工夫又折了回来，弯下腰瞅着坐在车里的陆俊：“陆助理，我还是洗干净了再还给人家吧。”
　　陆俊好心提醒：“你不是要特地跑一趟？”
　　赵雪嫣然一笑：“现成的邻居，到时候不知道云总肯不肯帮忙捎过去？”
　　陆俊半天没有吭声，赵雪心下了然，一拍脑门假装忽然想起了什么：“呀，你看我这脑子，聂总约我后天一早见面，不是正好送还？”
　　陆俊知她会错了意，编个理由下台阶，心里叹息一声，亲切而诚恳地说道：“就让云总捎过去吧。”

　　回去时云海清办公室的房门大开着，陆俊一步迈进去却见聂总正在里面，于是急忙后退，不想云海清叫住了他：“阿俊，进来吧。”
　　陆俊走进去，却躲得远远的坐在角落里，公司里人人都知道他是云海清的亲信，见了面也都客气三分，但他为人低调，从不多事，不该他说的话一句也不说，不该他知道的事一句也听不到，所以无论聂总和云总谈了什么，他一概不闻不问。
　　但这次云海清明显的不想让他置身事外，和聂总没说几句就再次问他：“阿俊，那个小丫头情绪怎样？”
　　陆俊知他意有所指，从容答道：“一开始惊吓过度，不过休息半个多小时就平静下来，之后到聂总那边接受面试。”其实发生那样的事，这个叫赵雪的女孩子也就怕了总共有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一切如常，连陆俊都不得不佩服。
　　云海清低头从聂总送过来的档案中翻找，聂总提醒道：“赵雪，对，这一份。”
　　云海清看到右上角聂总的打分，不禁一笑：“八分，不容易，看来还有人没被你绕晕。”
　　聂总叹息：“要是早知道她就是枯井事件的主角，我一定给她九分。”那份从容放在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云海清将赵雪的档案放回原处，目光却落在聂总在学历一栏旁打的那个大大的问号上面。
　　学历：大专。
　　不知有何不妥，聂总用彩笔圈起来，打了个很大的问号。

　　“面试通过后聂总是不是另约时间和他们面谈？”从不多事的陆俊主动开口相询。
　　聂总微感意外，却还是照实回答：“那要看云总的意思了，原则上凑齐五位由云总集中面试，过了这一关就可以留下试用。”
　　陆俊略宽了心，总算没有辜负黄家锐的托付。

　　“还有一件事，”聂总说，“泻华居销售总监林艳秋也来应聘。”
　　“哦，什么职位？”
　　“销售总监。”
　　云海清低低一笑：“你给打了几分？”
　　聂总很舒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没打分。这女的口风太紧，说了半天半句有价值的情报也没套出来。”
　　“那就给她下聘书。”
　　“她要是真敢来呢？”
　　云海清似笑非笑：“不正好和你斗智斗勇？”
　　“也好，”聂总思忖片刻，“先签定经过法律公证的保密协议。”
　　“莫磊想要什么，不会留下痕迹。”
　　聂总的眼神充满期待：“这才叫棋逢对手。听说莫磊一直把云总当作下一个超越对象，那我就勉强在营销口上替您挡挡驾吧。”
　　“聂风，”云海清叫聂总的名字，很真诚的口吻：“其实，很多方面，我都是仰仗你的。”
　　要是这话由别人嘴里说出来，聂风也许会觉得矫情，但云海清不同，他从吝于赞美下属，也从不吝于奖励下属，更为重要的是，他懂得在恰当的时机给下属恰当的发展机会，聂总就是由基层做起，由云海清一手提拔起来的。
　　每次听云总这样说他都会感动，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聂总很快调整心态，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云总，不如约个时间找林艳秋谈谈？”
　　“好。不过若是林艳秋留下，赵雪就不要过来了。”

　　一直沉默的陆俊吃了一惊，但他不动声色，直到聂总离开才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云海清含笑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窗前，抱臂看向窗外：“阿俊，你有话跟我说？”
　　陆俊也看向窗外：“云总，赵雪在泻华居那边可能做不下去了，如果失去工作，她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咱们为什么不能给她个机会？”
　　云海清淡淡应道：“赵东辉还不至于让她女儿饿死。”
　　“黄家锐的面子总不能不顾，他托我照顾赵雪。”
　　“不必太在意黄家锐，黄鹤山的画作不会那么容易到手，再说今天发生的事起码让张总和他背后的靠山老实一两个月，只要他们不在背后使绊子，工程就能顺利开工。”
　　陆俊没有开口，云海清伸手拍他肩膀：“阿俊，赵雪不能来这里工作，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我的事情，不过我答应你，工作的事我会出面帮她搞定。”
　　陆俊叹了口气：“云总，我知道你的事够多够烦了——。”
　　“放心，我能应付。”云海清转身从桌上取了两支烟，自己一支，递给陆俊一支，点上火吸了几口，伸手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瑞思下午要来，她闻不得二手烟。”
　　陆俊忽然想到，他不让赵雪来这里，也许是不想让她知道邢瑞思的存在。

　　“阿俊，你过来找我，只是谈赵雪的事？”
　　陆俊有点不好意思，他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赵东辉的雅和饮食文化传播公司正式成立，在J市的第一家餐厅正紧锣密鼓地筹备，与梁栋合作开发商务连锁酒店的事项也有了些眉目。
　　“梁栋不会和赵东辉合作，除非让他吃大鱼，赵东辉自愿吃小虾米。”云海清沉吟道。
　　“据说是双赢，他们正在商谈细节，只是还没最后敲定。”陆俊如实汇报。
　　“双赢？传言罢了。跟梁栋合作，赵东辉岂不是没钱可赚？”
　　“他们两家合作，梁栋不必出一分钱，早些年他决策失误，在几个大中城市开发过一些档次不低不高的写字楼，销售情况相当不好，这次他将改造好的物业交给赵东辉打理，当作投资，因为急于出手，价值远低于市场价，让赵东辉省下一大笔买楼置地的花销。”
　　云海清冷冷一笑：“这只老狐狸。不过两家没有签约，出现变数也不无可能。赵东辉真的是越老越能折腾，短短一个月做了那么多事出来。”
　　陆俊压低了声音：“这次他有帮手，是他另一个女儿。”
　　“赵若雨？”
　　陆俊点头。
　　云海清修长的手指弹了下烟灰：“很好，这么能干，想必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能应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