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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她屏息,定定地凝视许久,一股涩涩的痛逐渐蔓延在心底,夜色、月光、清风和孤单的身影,那样无边的寂寞,如同她曾有过的一样。
      而他,如今如此出色的这个人,在这一刻,离她这样近。
      月光倾泻满地,有一种忧伤浮在心头,她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从枕边摸起手机,上面显示有未接电话,是黄家锐打来的,她翻过去,找到了他的,然后拨通那个号码。
      很单调很清晰的铃声骤然响起,他熄灭烟头,看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名字却没有去接,直到第一遍铃声结束。

      他没有接她电话。
      窗外有风透进来,赵雪觉得冷,她轻轻撤回撩起窗帘的手,纱缦垂下,她躺回床上,将自己隐入黑暗之中,窗外月华依旧,浅浅的风拂过春夜的梦,掠起枝叶的暗影,只余淡淡忧伤。

      恍惚间,她记起多年以前的那个冬天,就在那花坛一角,那时生长着一棵老槐树,寒冷的天气里它头顶着几串干枯了的槐树叶在灰暗的天空下暴露着。
      那个冬天的早晨,母亲走后,她拿一只破旧的小铲来到树下,那里堆积着一堆雪,因在日头下晒了几天而脏污不堪,她小心地铲去浮尘,啪啪地将雪打结实了,再切成一个个的小方块堆在一边,玩法是这样简单,而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闪动着快乐的光芒。
      雪块越积越多,她停下手,一块块地排列整齐。
      他在她身后攥紧拳头,踏上一步,将她的小铲踩在脚下,几脚下去,那一堆雪方块全部报销。她抬头,睁大一双小鹿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望着他,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怯怯的,却满含期待。
      少年小铁的怒气就在那样的目光里消散,他从鼻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朝另一栋楼飞快地跑去。

      还是那棵老槐树下,黄昏,春天和暖的风拂过树梢,也拂过少年额前的鬓发,他眯眼、咬唇,骤然扬手,手中的石块激射而出,稀里哗啦一阵玻璃的脆响过后,房子里传出一个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哭喊,那时她没有哭,只苍白着脸,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在一片破败的窗后看着他瑟瑟发抖。那样的怕,那样的恐惧,她从不知道曾在他心里激起怎样的波澜……

      如今的老槐树已然不在,站在那里的男子也已不再是儿时的少年,那时他视她为仇敌,而此时他拒听她的电话。
      赵雪将脸孔埋入枕中,耳边传来轻轻的叩窗声,她跳起来,光着脚奔到窗前。
      他打手势示意她开窗:“这么晚,什么事?”嗓音轻柔,宛如身后的月色。
      赵雪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从容平静:“是啊,这么晚,你怎么待在这里?”
      他伸手,手指穿过防盗网,从透开的窗中抚上她脸颊,她愣神的工夫,他以拇指划过她眼底,与食指轻捻:“谁惹你哭了?”
      赵雪这才意识到眼角的湿意,原来这么多年,在这个人面前,她已不能再保持一惯的平静。她歪了头,胡乱抹了把脸,假装吃惊:“真的啊,刚才做梦了,梦见你又要敲碎我们家窗玻璃。”
      云海清撤回手指,将视线转向夜色之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我很高兴,你一直都记得我。”
      赵雪不以为然:“这样记得你也高兴?”
      他不置一词,只是将目光久久地流连在她脸上,这么多年过去,除去那双眼睛,她与当年脏兮兮的小女孩再无相似之处。
      赵雪被瞧得不自在,只好掉头去看天上的月亮,近似于没话找话:“我都不知道,在这里还能看到这样美的月色。”
      云海清想了想说:“出来。”
      赵雪讶异:“什么?”
      “出来,去个好地方。”

      这么晚,若论理性,赵雪决不允许自己答应任何男人的邀请,而实际上,她的心已象窗外的一地月光一样轻柔得不成样子,不舍得出言反驳半句。
      今夜,此时,就让她的心跟着感觉走,就让多年来压抑的情感放纵一回。
      就当,做了一场梦,从梦中醒来,她依旧是从前的自己。

      赵雪披了件长长的外套跟在云海清身后向小区最北端走去,他的脚步不急不徐,身姿俊逸挺拔,他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几步之遥而已,赵雪却隐约觉得,这几步的距离,仿佛与她相隔万水千山。
      他停下,等她与他并肩时,他伸过手,握住她的手指,她有片刻的迟疑,尔后朝他璀然一笑,神情自然大方,仿若这样的牵手,已历经无数岁月。
      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度,那样的温暖,宛如小时候对面楼上透窗而出的灯光、燃烧着的火苗一般,暖洋洋的直暖到心里去。
      这一刻,她离他那么近。

      有风,风势柔和,她的长发在风中纠结着,丝丝缕缕,象绵延的波纹一荡一荡地抚上他的脸颊,如同温软的触摸,云海清捞起一缕放在鼻端用力一嗅:“好香。”
      有湿热的气息拂过脸颊,稍纵即逝,赵雪莞尔一笑,低声回道:“潘婷去屑洗发水。”
      云海清闻言低声轻笑。

      最北面一排楼前面有一处小区广场,四周植满高低错落的灌木,中间是空旷的活动场地,场地一侧的小亭中有一张光滑亮洁的石桌,云海清和赵雪并肩坐在石桌上,从这个角度望去,天上的一弯月亮如同亮晶晶的宝石,端端正正悬在树梢。
      “还有更好的看月亮的好去处,等天再暖一些就带你去。”云海清说。
      赵雪点头,一双眼睛笑如弯月,以往她并不稀罕这样的月色景致,再美的景色,也要两个人欣赏才有味道。
      她没有说话,云海清侧头望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进他的眸中,他的心骤然发紧,她长得随她母亲,而那双眼睛却象极了赵东辉。
      她何其无辜,生而成为赵东辉的女儿。

      赵雪没有意识到他身体的僵硬,她向他报以微笑,那样的微笑,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很短促的一瞬,在那短促的一瞬间,却生动得仿佛连眼睛都笑弯了。
      云海清眼中仿若罩了一层薄冰,他垂下眼帘,借以掩去所有情绪。
      她的发丝随风拂过他脸庞,他伸手捉住了,拢了拢别在她耳后,离得那样近,她呼吸着他呼出的气息,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不敢看他,只慌乱地闭上了眼睛。

      云海清闷笑一声,手上用力拉了她起身:“回去吧,明早还要上班。”
      赵雪大窘,跳起来走得飞快,到了门口,她犹豫着转身,看着他从容走近,他在她跟前停下,她声音很低很轻柔地问道:“这么晚待在外面,是因为爷爷吗?”
      云海清波澜不惊地回道:“是。”
      赵雪低了头,揪紧了他的衣角:“都过去了,你再这样难过,他泉下有知会伤心的。”
      云海清轻拍她头顶:“我没有难过,你关心我他一定高兴。”

      身后有人开门,两个人暧昧的姿态就这样定格在马秀卿的视线中,她抱着药箱站在那儿,先是错愕,后是惊喜:“正好,田阿姨病了,缺人手帮忙。那个,赵雪,你能不能跟我跑一趟?”
      赵雪有些尴尬地松了手,回头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急性肠胃炎,”马秀卿解释,“昨晚上就犯了,我给她挂了点滴,到现在症状也没有缓解,只能送医院治疗。”
      赵雪再问:“她家里没人吗?”
      马秀卿轻轻带上自家家门:“她也不容易,老伴去得早,有个女儿还在上学。”

      云海清从赵雪手中接过钥匙,替她开了房门后推她进去,赵雪正在疑惑的时候,门已被带上,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小妮子明天一早上班,这个忙我来帮吧。”
      赵雪心头一热,既而极度担心起来,田阿姨那张嘴,对她来说,是一场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她不能放任他接近她,她不敢冒险让他有机会了解她的过去。
      那一瞬间她怕得要命,一时冲动,开门便冲了出去,门外的月光变得浅淡起来,隐隐约约的天幕间仿佛透出泛白的色彩,天就要亮了,而他已走进一个她所不熟悉的家门,在那里,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发生。

      赵雪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攀爬一座高山,山势又高又陡,她手脚并用不停地前行,而前路却是永无止境,她不敢放弃,只怕一松手就会跌入无底深壑。
      从梦中醒来,一种茫然的恐慌久久、久久地萦绕在心底,她就在茫然无助间匆忙穿衣洗漱,准备上班的时候,她站在窗下往二楼瞧了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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