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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垃圾楼里有野猫觅食,听见脚步声四散逃窜,赵雪将手高高举起,随着物体滑落,心里的某个位置也如同被打落了阀门一般,有不可控制的情绪倾泄而出,想要发泄,却不知如何发泄。
      她在小区内转了一圈,忽然想看月亮,而她也才知道,看月亮的最好去处,就是广场上的小亭中。四下寂静无声,她跳上石桌,抱膝抬眸,今夜空中云浓星稀,又哪来的月亮?
      连月亮也看不成。
      心情沉到谷底的时候,赵雪记起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个男人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那就——。

      那就什么?
      赵雪不敢再想下去,婚姻家庭,她从不敢奢望这样的幸福,她早已失去资格去憧憬未来,爱与被爱,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是谁,她都无法面对。
      长路漫漫,一个人度过这一生的旅程,她从十五岁上就知道这样的结局。
      没有谁可以依靠,她能依赖的,唯有自己的心。

      云海清打来电话时,赵雪再三犹豫,到最后还是接了,她已有两天刻意躲开不见他,只怕他见过田阿姨之后,洞悉她一切秘密。
      她是怕极了那种审视的目光。

      云海清悠然立于窗前,手里托着一只精美的点心盒,口吻中带着责怪:“几点了还到处乱跑?”
      赵雪先飞快却仔细地查验过他的表情,然后才歪着头嘴硬:“你不也是?”
      他接到陆俊的电话就下来了,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转,情急之下只好编个理由揪她回来,她看上去神情困顿,却依然倔强地强打精神。

      赵雪走到门口时吓了一跳,回头惊呼:“我刚才忘记锁门了吗?”
      云海清笑吟吟回道:“我用备用钥匙打开的。”见她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好笑地补充,“你从小就爱把备用钥匙放在同一个地方。”
      小时候她把钥匙穿上红绳挂在脖子上,他皮得要命,她也跟着瞎闹腾,结果有一回因为把钥匙弄丢挨了打,从那以后她多了个心眼,为保万无一失就拿个塑胶袋装了钥匙埋在窗下花坛的第二块砖缝附近,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想不到多年过去,那么小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不感动,赵雪明知道云海清不是随随便便就进人家家门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出于对她的担心,也就是说,今晚的电视他也看到了。
      她斜靠在门框上,耍赖般夺过他手里的点心盒:“你们做生意的,非得用谎言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他含笑低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什么时候对你扯谎了?”
      赵雪轻哼:“你根本就不是专门拿点心来给我吃的。”
      云海清举臂撑在门上:“那你说我是来做什么的?”
      赵雪垂下头,许久之后才说:“小铁哥哥,我想和你说说话。”
      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已经离他太久太远,云海清眼波深黯下去,眼底浮现出叫人看不懂的深沉:“怎么,不敢让我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
      赵雪终于一笑,回身朝房里走去。

      家里冰箱门大开,她走过去关严,随手泡了两杯茶搁在茶几上,然后窝在沙发一角将自己抱作一团,千头万绪,她不知怎么开口。
      云海清并不催她,他移开茶杯,将双脚架在茶几上,仰了头闭目思索。
      “我今天看见我爸爸了,”赵雪终于说,“要不是事先知道,在街上走个面对面我都认不出是他,当然,他也同样认不出我。太突然了,我都觉得认识他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还记得我,他以为我还在读书,他……,”她泪盈于睫,再也说不下去。
      云海清微微叹息,伸臂将她揽到怀里,多少年了,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除了徐阿姨的安慰,再也没有人给过她这样温暖的怀抱,仿佛就在一瞬间,所有的委屈苦痛叫嚣着全部奔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将脸埋到他胸前直哭到发抽,眼泪鼻涕把他的灰格衬衣浸湿了一片。
      然后,当听到他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有力的跳声时,她感到踏实,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象晨起升起的雾一样弥漫在周身四骸。
      她贪恋这样的怀抱,只愿这一生再不放手。

      当赵雪意识到这点时,心脏猛地抽痛,一激灵便清醒过来,她又奢望了。
      赵雪揉着红肿的眼睛难为情地别开脸去:“对不起。”
      云海清拿毛巾浸了冷水给她,她接过去擦了把脸,抬头看到他胸前的湿渍笑了起来:“我赔你衣服吧。”
      他讨价还价:“不用赔,帮我做一个月家务好了。”
      赵雪带着很重的鼻音说:“你剥削阶级啊。”
      云海清取过毛巾搭在晾衣架上,熟门熟路的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他从她卧室门前经过,顺势倚在门口问道:“好点了?”
      赵雪没有搭腔,云海清又问:“你恨他吗?”
      赵雪摇头,接着点头:“原先不恨,现在恨了,他亲手毁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有没想过,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赵雪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抬起红肿的双眼担忧地望着他:“他会来找我吗?”
      云海清却问:“你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不可能。”她答得利落干脆。
      “那就不必担心他来不来找你。”他温言安慰。

      赵雪平静下来,听见墙上的啄木鸟挂钟发出叫声才意识到已耽搁他太多时间,云海清走时她照例送他到门口,这次他没有回头,直到二楼的门锁打开又关上,赵雪才轻轻将门带上。

      第二天,赵雪没去上班,她取了一张银行卡到小区外面的银行查帐,随后又从韩伯伯的小店里买了些香烛纸钱。
      回到家,她特地从衣橱中选出一套最喜欢的衣服穿在身上,平时极少精心打扮,这次却画了淡妆,往镜子跟前一站,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才出门。
      从楼道往外一看,天色阴郁得越发厉害,连忙回去取伞,再出去时却见云海清从楼上走下来,看见他,赵雪就有点发怔,从来想象不到,白色休闲裤加色红T恤衫能让一个男人穿出那样的风采,那么张狂的颜色,愣是叫他穿出魅惑众生之感。
      他本就人品出众,此时更是眩目得叫人不能逼视。
      他轻咳一声,她终于回过神来,有点不自在地开口:“嗯,很好看。”说着很自觉地侧过身让他先行。
      云海清嘴角微扬,并不急于先走,她今天的妆扮也让他惊艳,一条浅色牛仔裤,上身配宽袖白衬衣外罩银灰色坎肩,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清新得如同一枝含苞欲放的百合,他学她方才所说:“很好看。”
      赵雪笑了笑:“我们这样算不算互相吹捧。”
      云海清也笑:“叫心有灵犀才对。”

      赵雪转身向外走去,他跟她身边,目光掠过她手里提着的物件,只一愣便释然,随即问道:“要出门?”
      赵雪点头。
      “不如一起。”说着,他手指一按,嘟的一声,停在花圃边的车子已经开锁。
      赵雪拒绝:“我要去的地方很特别,不方便。”
      他低笑一声,慢慢走出楼道,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这么巧,我今天要去的地方也很特别,程湛打电话来说,他这个做儿子的分身乏术,要我帮他略尽孝道。”
      赵雪吃惊地停下脚步,他径直上车,落下车窗调侃:“还不上来,怕我吃了你?”

      赵雪要去的地方是西郊芍山陵园,云海清替程湛尽孝道的地方也是西郊芍山陵园,因为程湛的母亲徐芝兰就葬在那里,而这一天是她的忌辰。

      才走到半路天就开始下雨,等到达芍山脚下时,雨越下越密,噼噼啪啪的竟毫无止歇之意,云海清找了一处空地停下,两个人只得窝在车里等待雨停后上山。

      雨滴刷刷地打在车身上,车内静得一塌糊涂,云海清打开烟盒,指尖如奏钢琴般依次拂过每一支烟,轻拢慢捻,似是选得仔细,却又不取任何一支,赵雪瞥眼见了发笑:“没关系,我不怕二手烟。”
      云海清却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啪地合上烟盒:“程湛这小子劝我戒烟。”
      他有意提到程湛,赵雪的笑僵在唇角,隔了一会才哦了一声。
      “他问起你,我说你还好。”
      赵雪转而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他用很低柔很低柔的声音说:“赵雪,程湛很关心你。”
      外面是一片雨帘笼罩的世界,她看了很久,沉默了很久,凭心而论,她其实也关心程湛,当得知云海清住进徐阿姨的房子时,她唯一担心的是程湛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
      关心分很多种,作为心理医师的程湛,在那段生不如死的黑暗日子里,他是她唯一的见证,她对他充满感激的同时,却也打心底里希望离他越远越好,因为,一直以来,她是那么那么地惧怕着,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雨势小了些,赵雪掉头向云海清展颜一笑:“回去我帮你擦车。”
      云海清固执地将方才的话题延续下去:“我和他探讨你的情况,他说你太脆弱,需要继续治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她最见不得人的那些往事,她人生最丑陋的一面,他统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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