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握你的手》篱落芳草

27、第二十七章

　　六月初，赵雪再次递交辞呈，这次她和李澜事先通气，之后由李澜转到人事部，上回直接找莫总已是逾越，她不能一错再错。
　　按规矩，正式辞职后有一个月的交接期，但由于接替她手头工作的是刚调入总办的前任销售秘书，她不需要传授工作经验，只几天工夫，全部工作交接完毕，那天快下班时，总办通知莫总指名见她。

　　莫氏企业正为竞投一块新地皮忙得人仰马翻，少东家莫磊既要在泻华居主事，又要兼顾竞投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所以当赵雪出现的时候，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一派繁忙。
　　莫磊一边简短扼要地指示工作，一边从档案中抽出几张纸铺在她面前：“这是林总监离职前交给我的。”是她写的关于房地产未来走势的一篇文章，莫总喜欢即兴出题，考查下属的自我学习能力，而这正是他所出题目之一，当时由林艳秋筛选，把观点新颖、具备一定参考价值的文章交给他审阅，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发现人才。
　　莫磊百忙中接了通电话，接着往下说：“她说这文章写得不错，她没有及时上交，无论如何都要我代她向你道歉，”他顿住，在一份文件上签字，“你辞职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除了辞职，我想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公司在市区北部的一个项目马上要推向市场，一个月之后等事态平息下来，你可以调去那边工作。”
　　赵雪已铁了心离开，所以面对莫磊的好意，她除了感激之外，只有婉言谢绝。这样的结果仿佛在他预料之中，他笑起来儒雅温润：“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随时与我联系。——果然还是林总监了解下属，她说你一定不会问她扣住这篇文章的原因。”
　　她当然不会问，以前是因为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已与她无关，又何必再问，正犹豫着要告辞时，莫磊丢给她一个重磅炸弹：“或许，你可以问赵若雨，她给的答案不一定正确，但至少可以告诉你，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若雨和林艳秋年龄相差五岁，她实在想象不出她们之间能有过什么交集，更遑论过节，但林总监敌视她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种敌视，缘于若雨吗？
　　赵雪迟疑地说出自己心底的疑问：“莫总，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莫磊坦然答道：“因为我想利用你。——而且我相信，这句话你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有客人来访，莫磊起身迎接，她匆忙退了出去。

　　晚上，李澜出资召集部门员工欢送赵雪，一行人热热闹闹去吃粤菜，酒足饭饱之后有人提议去歌厅唱歌，AA制，一呼百应，于是又分头打的到歌厅会合，赵雪很少到这种场合，霓虹闪烁下，野百合三个字一入眼就差点笑喷，李澜也忍俊不禁：“谁选的？真够味！”
　　高露委委屈屈地应声：“怎么了？我选的，这地方很有名的，消费合理，客人素质又高——。”
　　李澜推她：“走吧，走吧，挺好，我也说够味嘛。”

　　赵雪属于唱歌跑调、五音不全的那种人，一般情况下不敢开口，鞍前马后为别人效劳，这次也一样，每个人开唱之前声情并茂地送她一段祝福语，她使劲带头拍巴掌，拍完再去点歌。包间里人多，空气不流通，不大会儿，她感觉燥热，就悄悄到门口透气。

　　对面包间传出高亢的女声，嗓音中气充沛，完全是花腔美声唱法，她站地那里听了会儿，那扇门一开，一个人回头和里面的人开了句什么玩笑，在众人大笑声中走了出来，她也笑脸相迎，因为那人正是黄家锐。
　　能在这里看到她实在意外，黄家锐喝了酒，已有三分酒意，说话也无顾忌：“我尿憋得难受，先去解决了回头再找你聊，老实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赵雪笑着一一答应，等他回来时两人到前厅要了两罐饮料，边喝边聊，他最近又去相亲，是老妈同学的女儿，那女孩长相文静，毅力却坚韧，有事没事地就到事务所出口等他，吓得他晚出早归，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其中细节，他讲得添油加醋，生动有趣，逗得她笑声不断，黄家锐就在赵雪的笑容里沉寂下来，她觉出气氛不对，笑着问：“怎么不讲了？”
　　黄家锐懒懒答道：“讲完了。”
　　赵雪点头：“其实就该有这么个人管住你。”
　　他立刻回道：“要换成你，我或者能说服自己将就将就。”
　　“嘁，我可不敢高攀。”她就着瓶口喝了口饮料，放低声音，“黄律师，谢谢你，那几天你电话费高出不少吧。”
　　黄家锐哈哈一笑：“赵雪，有你这么谢人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雪辩解。
　　黄家锐举起饮料作出碰杯的姿势：“朱采鸾也挺关心你，这几天她嘴馋得要命，想到你那里蹭饭吃又怕你情绪不对，连提也不敢提。”
　　赵雪微笑：“我辞职了，以后她随时可以到我家吃饭。”
　　“兴不兴带拖油瓶的？”
　　“啊？”
　　“就是说，我能不能跟着沾光？”
　　赵雪欢快答应：“这算沾什么光，只管来就是。”

　　她到底还是辞职了，不知是张太太的原因，还是其它原因，黄家锐没问，想了想，从皮夹中取出两张黄鹤山画展的门票给她：“到期之前把这个交给陆俊，让他帮你安排工作。”
　　赵雪翻来覆去地研究，一脸迷惘：“这是——。”
　　“黄鹤山是我爸爸，陆俊对他的作品很感兴趣，兴许，他会因此帮你。”
　　她本已打算开间花店，又认识云海清，自然不必再去找陆俊帮忙，她不懂艺术，不懂这两张票何其难得，推辞不过便在黄家锐的坚持下收进了包里。

　　黄家锐所在包间里的人很快就到前台结帐，喝得醉熏熏的一个看见他和赵雪聊得亲切便瞎起哄，其他人也嘻嘻嘻哈哈乱开玩笑，她无从解释，只好求助地望着黄家锐。
　　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在瑞煌大酒店二楼用餐时，面对戚怀义的盘问，她也是这般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等待救援。

　　黄家锐心口一热，上前搂住那位哥们的脖子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听后立刻安静下来，招呼着其他人离开，回身高喊：“家锐，我们在门口等你。”
　　黄家锐摆手，等他们走远才向赵雪告别：“工作的事别急，我还可以找其他朋友帮忙，再说——。”他终究没能说下去，其实只要她愿意，赵东辉也会安排，那天他特意找他谈过，向他了解赵雪的生活，那时的赵东辉，与前一天同梁栋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相比，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他强忍住心中的感慨，态度坚决地请求他暂时别去打扰她。
　　那时他想，她需要一个恰当的过渡期，用以调整情绪。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天天打电话转移她注意力。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却依然看不到自己的心。

　　赵雪见他犹豫，好心催促：“黄律师，我有事一定找你帮忙，你朋友在外面，再让他们等下去，不定又说什么了。”
　　黄家锐将喝空的饮料罐远远地投向不绣钢垃圾筒，碰撞之后铛地一声脆响，空罐滚落地面，服务人员闻声探询，他走近几步，待要弯腰去捡，却又突然回身冲赵雪勾起手指：“还不快点捡起来，早说过你扔不准的。”
　　赵雪哭笑不得地照做时，他已潇洒转身离去。

　　回去时销售大厅的同事仍旧唱得兴起，她在李澜的劝说下喝了杯啤酒，昏昏欲睡得坚持到聚会结束。

　　第二天，尚云开发项目区内，云海清与张总一起实地勘测道路走向，经过反复论证，最终盖棺定论，一条通向会所的路将于七月初动工修建。
　　陆俊等在办公楼前，云海清一回来他就迎上前去，张继知他有事汇报，急忙避开。

　　陆俊等张总上楼才略带歉意地开口：“这回托人也没用，他们说实在没办法搞到多余的门票。”
　　云海清不以为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搞不到就算了，谁让瑞思不够幸运，守了两天都没见到人。”
　　“可是汪老那边——。”
　　“他那边不一定要用这种办法。”
　　这时，铃声响过，云海清手机上有一条短信发过来，陆俊知道，给他发短信的除了赵雪，就是瑞思，不论是谁，他总是第一时间翻开来阅读。
　　阅过之后，云海清轻笑：“阿俊，赵雪手里有两张黄鹤山画展的门票要送给你。”
　　陆俊一时没反应过来。
　　“咱们通过关系网都没能得到的东西，这小丫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云海清解释。
　　陆俊不信：“怎么可能？”
　　云海清抬头看看日头：“也许，好运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