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情之乱梵心》醉梦凡尘

84、一切照旧

　　一片淼无边际的碧海，除了滔天的巨浪之外，不见任何的人和物，身子浮在水面上，任由巨浪拍打撕扯着，且被它带着四处移动，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这海可有个边际？

　　焚雪灵想要睁开眼睛望一望，眼皮却似乎有万斤重，想要游弋一番，手脚却木头一般僵硬着，忽然一个炸雷响彻在耳边，电闪雷鸣之后便是倾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冷入骨痛彻心扉，她尖声惊叫着，却也无从躲闪。

　　万般惊惧之时，似乎有一声声温润的呼唤震动鼓膜，待她侧耳去听，除了哗哗的水声，又什么都没有了，身子却突然动了一下，清新的香味涌入鼻端，她暗喜，身下此刻一定有朵白莲花，有它载着就不用害怕沉入水底了，她终于安心了。

　　“灵儿？”

　　再唤一次仍是没有醒来，好在人终于安稳了，不再呓语挣扎，不再被梦魔困扰，几日不见，似乎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让她很难过，即使睡着也是眉头紧锁。

　　风情紧紧抱住她的身子，低头望去，一副绝美的容颜，此刻却憔悴无比，他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柔嫩至极的面颊，心中的怜惜已不再掩饰。

　　既然心仪于她，又怎能再有一丝丝的骄傲？

　　他很是后悔，悔不该任她一个人行走，如果能够陪在她的身边，也许她就不会遇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现在她就仍会是快乐的，只是，若是靠近她，只怕会给她带来无端的伤害呢。

　　想到之前见到的人和事，他沉思了良久，最终轻叹一声。

　　虽然只是几日不见，心中的思念却堆积如山，他越发收紧了手臂。

　　焚雪灵睁开眼时，便见到一张想念过无数次的脸，她似乎有些迷茫，愣愣的看了半天，却又匆忙阖上了眼睛，她想，也许这只是在做梦吧？应该赶紧闭上眼睛，继续梦下去才是，不然，他就会消失不见了。

　　“灵儿，你该起了。”

　　温润的嗓音传来，轻柔舒缓，依旧是他特有的语调，她这才应了一声，急急的爬起身来，紧盯着他的眸子，展颜笑道：“今日要练什么功法？”

　　风情微怔，却立刻又笑道：“你累了，今日就歇着罢。”她伤在脏腑，需要好好的调养，虽然昨夜已经喂她服下了疗伤的丹药，但是也得十天半月的才能恢复。

　　“不行！你不是说过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炼法术也是如此，要经年累月的坚持下去，时刻都不能懈怠！”

　　她跌跌撞撞的下床来，又跌跌撞撞的跑到房外，一路去到水潭下面，盘膝端坐好了，几番行功，练得总是心生莲华，却怎么也难入佳境，不由皱起眉头来。

　　风情端坐在她对面，并不说些什么。

　　焚雪灵睁开眼睛，紧盯着他暖玉一般的眸子，终于幽幽叹了一声，想要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离开他，没有出谷，没有遇到那些人，也没有遇到那些事，看起来真的很难呢。

　　“灵儿？”

　　风情刚唤了一声，她已经迅速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口中低语道：“情，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

　　“你是真的，不会消失掉？”

　　“自然不会！”

　　她抬起头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盯着他的俊脸看了半天，忽然伸出一双手掌，在他脸上揉捏着，一边捏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风情失笑，几日不见，她这本就像是不知道男女有别的人，举止似乎更加的随意了，不过他并不讨厌，虽然不想改变初衷，此刻却也不忍说些什么，于是也不躲闪，任由她捏了半天，这才笑问道：“灵儿，你在做什么？”

　　“呃……”

　　焚雪灵这才收回手来，打量着他被捏红了的脸，她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匆忙低下头去，颊上已经火烧一般，心道这样越礼的举动他都没躲，许是真的在做梦罢？

　　两人都不说话了，良久，风情正色道：“灵儿，发生了何事？”这女子的心中定然是难过得很，明明需要发泄，却又极力隐忍，只好由他出言询问了。

　　焚雪灵一惊，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她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委屈，怨恨，憎恶，烦恼，还有对他的思念，种种的情绪，统统都涌上心头，抬眼看着他无比关切的目光，眼泪立刻便淌了下来。

　　种种的关联，一个个的人，像是一道道枷锁，将她紧紧的缠绕起来，又像是一把把利剑，重重的伤害她，偏偏还逃脱不开，她难以承受，便倒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此刻，也只有在他的这一副怀抱里，才能够肆无忌惮的罢？风情暗叹一声，伸出手臂，抱紧她不住颤抖的身子，任由她哭了个凄惨无比，也哭了个惊天动地。

　　许久，她终于哭得累了，却依旧藏在他的怀里，双臂紧抱住他的腰肢，幽幽叹道：“情，我很不开心，明明不想知道那些事情了，偏偏的又难以如愿，怎么办？”

　　“那些事，那些人，总会不时的冒出来，叫我伤心，叫我难过，也叫我害怕，我的心很累，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不再受它们的牵绊？”

　　“我是不是伤得很重？会不会死？”

　　感觉胸口堵得慌，好似有个什么东西扎在那里，每每喘息一下，都会刺痛无比，她一直将脸埋在他胸前，见他并不回答，便又叹道：“也许死并不可怕的，死了就可以抛开一切了，也就可以解脱了，也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风情仍是不语，却收紧了手臂，她又道：“也许我应该去求一味药吃，后悔药，或者是那种能叫人忘记烦恼的药，或者是那种能叫人感到高兴的药。”想想又觉得都不太可行，又问道： “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把人心练成石头？”

　　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一看之下不禁呆楞住了，他正凝视着她，脸上是无比的温柔，眸子中也满是怜惜，还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却似欲言又止。

　　“情？”

　　“灵儿，你不会死，世上也没有后悔药，更加没有可以把人心练成石头的法术。”

　　“那怎么办？”

　　“百炼方可成钢，人心也是如此，经历过重重磨难，才可能历久弥坚。天上的乌云会消散，地上的河流会干涸，再深的记忆也有忘却的一天，再彻骨的痛也有变淡的一天，再厉害的伤痕也有愈合的一天，也许过了今日你就会发现，其实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挥一挥衣袖，你就可以潇洒的将它们统统放下。”

　　“真的会那样么？”

　　“那是自然。”

　　焚雪灵怔怔的看了他半天，由衷的说道：“情，谢谢你！”

　　在自己困苦无助的时候，他总是会帮助自己，不管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他总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值得感念，也值得付出真心，她忽然脸红起来，刚要离开他的怀抱，想想却又更加的抱紧了，面对着心仪之人，又有什么好退缩的？

　　只是，他将自己带回这里，可是要改变心意了？

　　她刚才哭得凄惨，双眼已经又红又肿，叫人分外的怜惜，风情笑道：“世人常言，女子都是水做的，今日一看果真是那样的，你以后要是想哭就来这里，仙子的眼泪用来浇花，想必是不错的。”

　　焚雪灵眨了眨眼睛，还真点头称是了，他又道：“灵儿，你多久没有沐浴了？”

　　他温润的嗓音中似乎有些戏谑，又似有些探究，她却顿时尴尬莫名，仔细算算，起码也有八九日那么久没洗澡了，他一身的整洁，自己却是邋遢得很，不禁皱皱眉头，匆忙离开他坐好了身子。

　　“从今往后，一切还是照旧，你说好不好？”

　　她如今只怕无处可去了，风情这话问的却有些犹豫。

　　照旧跟他学法术，照旧呆在仙谷中，人是一样的人，心境却已截然不同了，他竟还是没有回心转意么？焚雪灵顿时皱起了眉头，想要答一个好字，日后再谈别的，话一出口却全然变了。

　　“不好！”

　　“为何不好？”风情的语气中带着担忧。

　　焚雪灵道：“你心里面真的没我吗？”这是她一直都难以确定的事情，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在她看来，现如今要留在这里是需要一个理由的，这理由却不该是与他做朋友。

　　他半晌不语，脸上也神色不辨，心中却是无比的矛盾，该说实话还是说假话，竟是极其的难以抉择，若是骗她，她本就难过的很，再被拒绝一次，只怕会受不了的，若说实话，今后又恐怕会害她无端受苦，到底该怎么说呢？

　　“你不说话，可就是......没有？”

　　风情终归还是笑道：“那日不是说过了，我们是朋友，自然会把对方放在心里面。”

　　“我已不想再跟你做朋友了！”

　　“那你......想怎样？”

　　“我想......我......”

　　也许他真的只是拿自己当朋友看待，真的是自己误会了罢？既然心中无情，说了想让他怎样又有什么用处？她的嗓音有些颤抖，一时间觉着无比的委屈，也无比的迷茫，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着怎样了，无尽的失落，深深的自卑，难愈的伤痛，统统都涌上心头，怔楞了半天又觉着很是气恼，暗自念动咒语，已将那九重宝莲衣给脱了下来。

　　风情愕然，她已将那衣服叠放整齐，又取出那副如意面具放在上面，然后摸了摸头上，他送的簪子居然不在了？想必是被他收起来了，她径直起身，瞬间便穿过潭水冲了出去，他吃了一惊，匆忙起身出去，她竟已化作一道白芒去的远了。

　　他无暇去想什么，匆忙随在后面。

　　没了那件水火不侵的宝莲衣护体，她身上便被潭水湿成了落汤鸡，狂风冷冽，又飞行的迅疾无比，顿时被吹得头痛欲裂，本就伤到了脏腑，不过片刻也便法力不济，不得不将身形落下，竟是在一处密林之中，她跌跌撞撞的奔到一株大树旁，终于支持不住坐到了地上，嘤嘤啜泣着，又觉着寒彻骨髓，身子便抖得筛糠一般。

　　风情落下身形，见她一身的狼狈，顿时忘记了一切的顾忌，早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伤的那么重还敢妄动法力？”

　　他竟是急怒交加，语气中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不及懊悔与自责，只顾着心疼与怜惜，她的身子冷的像是一块冰，若是再感染了风寒，可倒更加要吃苦了。

　　“我不用你管，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的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朋友！”

　　焚雪灵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越发的抱紧了，看她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也因着她说的这一句话，又想到昨夜见到的疯魔之举，他竟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灵儿，别这么任性。”

　　“你为何还要追过来？难道是来讨要那些功法？还是来讨要那些记忆？它们都藏在我的身体里面，我没办法还给你的，要不你干脆杀了我算了！那样它们就都会消失了。”

　　“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不要再管我，就让我走好了！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你给了我那么多东西，还教会我那么多法术，也让我知道了那么多玄妙的事物，在我心里面扎了根，然后又逼着我把它挖出来，你怎么能这样？你找到了我，还把我带回来，就是为了再告诉我一次，你只是拿我当作朋友，你心里面根本就没有我么？快点放手！”

　　“你没有地方可去。”

　　“我怎么会没有地方可去？仙凡六界是何等的广袤，我却是这么渺小，哪里都住得下。”

　　“你想去哪里？”

　　“爱我的人我不爱，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能只停留在现在，我要去寻找一个未来，这世上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我爱他，他也爱我，对不对？我一定要找到他。”

　　“你走了，也许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找不到也得找，这里有的总是伤心难过，见过的每一个人似都想着害我，谁也无法让我放心的去依靠，我......我做人做的这么失败，本该赶紧死了算了，可是我又很怕死，所以，我要离的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重新来过！”

　　“你忘记了一切，本就是重新来过的。”

　　“重新来过？我原本真的以为，你和他们是不同的，没想到，你......”

　　也同旁人一样，带给自己的终归还是伤害，且还似伤的最重，她泪眼朦胧，看着他模糊不辨的脸，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无论怎么怪他怨他，纵使他真的不曾为自己情动，又怎能因此而抹杀他的种种好处？又怎能将他的好给忘记？又怎能不曾求过便黯然离去？

　　风情凝视她半天，终归还是轻叹道：“也好，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的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朋友。”

　　她竟似有些愣住了，然后越发哭得厉害。

　　他又说道：“也许，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

　　话刚说完，她便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身子，哽咽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冷，头上身上都疼的要命。”既得了他的这一句话，她便万分的高兴，脸上泪痕斑斑，却又挂着如花的笑靥。

　　一哭二闹三上吊，光顾着演戏演的过瘾，总算知道冷了？风情失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冷。”她的双眼肿的厉害，脸上一片凌乱的泪痕，身子越发抖得厉害，虽然明知道她方才似在做作，他竟仍是抵不住心慌说了实话，而她所说的话句句都情真意切，只怕也十有八九是真心话了。

　　焚雪灵用力往他怀里面钻去，却没能再靠近一分，他抱得委实已经够紧了，紧到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面去，她不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

　　“这世上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因着这两句对话，他的怀抱便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她已然明白，这真的是一个爱她的人，对她极好，值得付出真心，将来也可以依靠。

　　他的身子清冷的很，她的身子也像块寒冰，紧紧的贴在一起，连彼此的心跳都听的分明，虽然因着无比的暧昧而感觉浑身燥热，到底还是抑制不住寒意所带来的颤抖。

　　“我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脱衣服！”

　　“啥？”

　　她目瞪口呆，脸上顿时着火了一般，身子都似因他的怀抱，也因他这话而变得酥麻起来，不敢抬头看他一眼，闷声道：“呃......脱......脱衣服......干......干嘛？”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听她结巴成这样就知道，她脑子里面定是想歪了，风情再度失笑道：“衣服湿透了，都脱下来，把头发里面的水挤干，先到火莲里面暖和一下。”说完将手一指，祭出那朵火莲来，然后松开手臂转过身去。

　　“你就不能一下子说明白了？”

　　她的语气无比的懊恼，脸上却羞怯难当，匆忙跳到莲心之中，把一身的湿衣服脱了个干净，又将花瓣统统都扯了过来，把自己挡了个密不透风。

　　深知他是一个无比端庄的人，言行举止素来都能谨守礼节，然而此刻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情境，她裸着身子，那几重莲瓣之外，就是她的心仪之人，他刚刚还说了那样的话，真是无比的暧昧，她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来，生怕破坏了种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