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观萤

53、“转道骅宁府。”

　　谢华妤攥紧短刃，躲到屏风后。

　　夜色寂寥，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譬如眼下谢华妤微微加重的呼吸声以及房屋周围逐渐靠近的细碎脚步。

　　倏然，同时从屋脊、房门和窗户几处同时冲破而入，屋内烛火在他们冲进来的瞬间便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但谢华妤听力敏锐，她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刺客共有四人，且内力丰厚，但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太多了，眼下她拿不准究竟是谁要杀她。

　　一直躲猫猫不是个事，刺客索性燃起灯火寻找。

　　有光寻人自然快些，但谢华妤速度也不逊色，在他们尚未点燃烛火之际便已经用短刃轻松干掉一个。

　　待到他们点燃烛火一刹那便再次躲入屏风后，然而她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行踪，只听一声巨响过后，屏风被破开，一把长刀直直刺来，谢华妤闪身躲开，可却再无藏身之处，只能与三个刺客正式开战。

　　但她手执短刃，很是吃亏，不出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长刀次次划过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裙，也能感觉到身上的伤逐渐变多。

　　恰逢此时一柄长刀直直飞来，她侧脸躲开，羽箭正中刺客脸部。

　　下一刹，只闻“砰”的一声巨响，温礼衡手执长刀犹如西北野狼猛地冲了进来，长刀直至刺向刺客，他的速度极快，刺客来不及反应，竟生生被刺入腹部，而余下二人，到底不敌温礼衡，刀光剑影间竟已留一个活口。

　　可当温礼衡手执长刀欲要细细询问之际，一只花瓶朝着温礼衡头部砸去，他应声倒地的瞬间立心走了进来。

　　谢华妤掐住刺客的下颚防止他咬舌自杀，急声催促道：“说吧。”

　　但对方却一言不发，谢华妤也懒得再问，直接将其脖子拧断，反正她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转头之际看见地上躺着的温礼衡，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说道：“送走吧。”

　　“殿下，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谢华妤没有说话，而是回到案桌前，拿起笔写着什么，片刻后将一张信纸塞进信封里递给立心。

　　“去吧，云梦郡。”

　　立心看着信又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奉命办事，扛起温礼衡便朝着门外走去。

　　谢华妤微微侧过脸轻瞥一眼，随之起身跟上立心的脚步，立心闻声顿住脚步，却只见到合上的房门。

　　原来只是来关门。

　　立心无奈摇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夜里风起，风声里有谢华妤的声音。

　　“别再把他送回来了，我有些舍不得杀他了。”

　　耳朵里骤然涌入机械系统音，哪怕系统不是第一次在她耳道里说话，谢华妤依旧有些不能接受。

　　——苏清越，你想好了吗？如果你放弃他成为男主，他会死。

　　——你会害他吗？

　　——不会。

　　——如果我放弃他，如果你不害他，如此他若是死了，也太废物了吧？这样的男主要来何用？

　　系统沉默少顷，继续说：你不要你的任务了？

　　谢华妤嗤笑，不再搭茬，而是走向依旧躺着地上的几个刺客，她用脚踢开其中一个，又用短刃割开衣服，“哗啦”一声扯开。

　　粗糙背部上竟印有鬼面纹。

　　谢华妤脸色微沉。

　　她原以为要杀她的人是谢丞旻那些没用的手下，可这鬼面纹是她设计给江程暗卫玄肃阁的印记。

　　竟是江程要杀他，看来这原男主是留不得了。

　　——我不会杀闻瑶，但我可以杀江程。

　　——不行，你可以不杀江程，但你必须杀闻瑶。

　　——或者我也可以杀了你。

　　——你杀不死我的。

　　谢华妤推开房门，因有先前遇刺一事，立心便唤来了神武军驻守，眼下倒也成了她的一把利刃。

　　“神武军听令，随本宫走。”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朝着藏书阁所在的国子监北苑而去，这一路火把熠熠，将前路照得亮如白昼，连同歇在北苑的学子也纷纷被惊醒，甚至受伤修养的闻瑶和沈见月也被喊起来。

　　这一众人中，谢华妤只让闻瑶和沈见月安心歇息，转而朝着江程所在的院落而去。

　　神武军将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询问宅院卫士关于江程的去向，得到的答案便是江程哪里也没去。

　　江程这处宅院的卫士不少，皆是当初谢晟假借保护之名实则派来监视江程的暗探罢了，江程对他们也是多有防备。

　　如此一来，倒是没费什么劲儿便将江程寻了出来。

　　冰天雪地里，江程一脸懵地望着谢华妤，瞧着似乎是不知缘由，但实则他也确实不知所为何事，毕竟他不认为自己的玄肃阁会暴露。

　　毕竟整个大颂乃至他的国家也没几个人知晓玄肃阁的存在。

　　可谢华妤比他妈还了解他。

　　神武军一队队正曲将军许是见谢华妤神色冷凝，不由分说将江程摁在地上，谢华妤也乐见其成，根本不加以阻拦，甚至踱步到他跟前，讥笑的声音自上而落：“江太子，在这国子监住的可还习惯？”

　　“托殿下的福气，一切安好。”

　　谢华妤除非是聋了，否则不可能听不出江程的咬牙切齿。

　　可是咬牙没用，谢华妤现在想杀了他。

　　谢华妤勾起江程的下颚，审视着他的脸色，“既安好，可想家？”

　　江程眸光一凛，顿了一刹才说：“离家之人怎有不思家的呢？只是大颂待我如亲，恩重如山，如此便也不想家了。”

　　倒是圆滑。

　　谢华妤唇角微扬，盈盈轻笑道：“既如此，江太子便一直留在大颂，如何？”

　　她语调轻快，却也不过是绵里藏刀。

　　夜风起，吹起江程鬓角散乱的发丝划过谢华妤手背，她皱皱眉，顺势收回手。

　　“若是大颂愿意，我自然也愿意。”

　　闷闷的声音响起，谢华妤垂眸打量着江程的圆脑袋，似是探不出什么有用线索后，索性侧过身长袖一拂，朗声道：“好啊，江太子一心顺归我大颂，从今日起，江太子便是本宫的入幕之宾。”

　　“什么？！”

　　江程错愕仰起头，谢华妤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笑意，眼尾瞥向江程，言辞甚是挑衅，“怎么？江太子不愿？”

　　“愿、愿意。”

　　谢华妤手掌微抬，神武军便将江程的院子围了个七七八八，余下这些人是谢华妤留下的明眼线，至于暗眼线，倒是不需要了。

　　谢华妤瞥着跪在地上瞧着懦弱无害的江程，心里犯起狠来，她必须尽快搞死江程，否则以江程的性子，势必会与她鱼死网破，但江程毕竟是陈国太子，想要弄死他还不被陈国讨说法，那就必须是江程的过错，而且陈国也得认下的那种过错。

　　神武军压着江程往外走，谢华妤也迈开步伐，昂首阔步离开，可在院子外头却被闻瑶拦下。

　　谢华妤支开神武军，闻瑶拉着谢华妤到一侧，这才低声道：“建安公主，民女有事相问。”

　　谢华妤微微颔首，示意她直言。

　　“殿下，江程他……”

　　谢华妤见闻瑶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登时明白什么，径直截断闻瑶的话，“我知道，他是男主。”

　　闻瑶一怔，竟是生生哽住，“您……”

　　“闻瑶，你想逃掉的宿命，我帮你。”谢华妤眼底光芒熠熠，像是希望的火种，顷刻间点燃了闻瑶，但下一秒那抹火苗又生生熄灭。

　　“可我不想殿下牺牲自己，殿下已经帮我许多了。”

　　谢华妤一脸嫌弃，轻笑道：“说什么呢，他屡次要杀我，我还要牺牲自己？我又不是疯了。”

　　闻瑶了然颔首:“我明白了。”

　　回到谢华妤住处，江程已被摁在屋外，夜里寒风灌入衣袍，将他吹得瑟瑟发抖，鼻尖泛红。

　　谢华妤饮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

　　——活该，谁叫你暗杀我。

　　“江太子，日后您便住在这里。”江程错愕仰起头，似是不曾想到谢华妤竟敢如此大胆，谁知谢华妤又补充道:“江太子睡觉时小心些，我这不算太平，时常会有刺客，那刺客背上还有鬼面纹呢。”

　　谢华妤挑了挑眉，潇洒关上房间门由着神武军将其丢在隔壁耳房，留着江程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只怕是今晚都睡不上个好觉了。

　　话分两头，温礼衡其实被塞进马车时就醒了，但他瞧见是立心将他塞进马车便没有言明，而是由着立心将信件放在马车里，待立心走出马车。温礼衡这才睁开眼，又听到立心低声嘱咐着卫士定要护住温礼衡。

　　片刻后马车外的声音没有了，紧接着马车驶动，温礼衡这才摸向那封信，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以谢晟的名义要求云梦郡的官员好好照拂温礼衡。

　　——警告！警告！宿主正在离开安全范围，宿主正在离开安全范围，检测到宿主目前与谢华妤的好感度低于一百，如果超过十天没有接触，宿主您将会被彻底抹杀。

　　温礼衡将信件折好，靠在车壁上小憩，谁知系统得不到温礼衡的回应便一直在他耳朵里吵吵嚷嚷，系统的机械音音量极大，它似乎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大，一次次在耳道里呐喊着实将温礼衡的耐心磨没了。

　　——真是拙劣，你的伎俩居然被我和她都识破了，什么任务什么警告，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谈恋爱，可你的世界里是只有谈恋爱吗？

　　——谢华妤，建安公主。她有身份有野心，她要的不是爱情，你看不到吗？若想得到她的青睐，首先要足够强。

　　言及此，温礼衡猛地推开马车门。

　　“转道骅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