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祭（修）》陶小希

7、第七节 惊见翼族人

　　夜悠惊诧地看着四周。没错的，那有二三十米高长得无比扭曲的大树；那铺天盖地的黑色毒蔓；地上散落着的娇小白色小花茉莉子，却是仅用一个就能毒死一克成年人的剧毒；还有树干上寄生的张扬的红色大花，随处可见的紫色灌木，空中飞舞的绿色蝴蝶——这里不是幽冥山还能是哪里？！！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百鬼森林而是这里？！难道我穿错结界了？

　　夜悠五岁时就是被爷爷丢在这个鬼地方的，地上还有她为了泄愤砍刀的树木的残骸！

　　“天哪，难道要故地重游吗？！”夜悠想起幽冥山上一大堆爬来爬去的毒虫，就恶心得浑身颤抖。最后，还是十分消极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精神地抱起胳膊，开始在高大的紫色灌木丛中穿行，企图找到回去的结界。

　　幽冥山，这座夜之部人口中的恶魔之山，同十一年前她来时没什么变化。五彩斑斓又剧毒无比，正是越美丽的花朵越带刺啊。由于山上各种致命的动植物，幽冥山鲜少被人类涉足，依旧保持着千百年前的原始状态，栖息着无数珍稀物种。如果没有剧毒的庇护，没有猛兽的威胁，恐怕幽冥山早已被前来争抢珍贵兽皮和药草的人踏成平地，就没有了现在夜悠眼前瑰丽宏大的自然奇观。当人们疯狂地用尽这片大陆上的各种资源，幽冥山仍能这样神圣而不可侵犯，不得不说是万幸。

　　夜悠用灵力保护全身，并小心着脚下，免得踩到那些细小却不好惹的虫子。在这里，她充分认识到了，想不被欺负就要能有不被欺负的资本。昏暗的森林中渐渐亮起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幼小的三眼灵猴伏在母亲背上，用三只眼睛一起盯着夜悠，燃烧着尾巴的火鼠也机警地跳到一边。这时，不知是什么动物高声啼叫，其他动物立即不再隐藏，树林一下子重回勃勃生机。各种各样的动物都出来冒了个头，瑰丽的巨蟒，铁嘴大鸟，长得像霸王花一样的植型动物，五彩缤纷的蝴蝶铺天盖地……

　　夜悠看着树林的的一片生机，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欣慰：幽冥山，我又回来了呢……

　　突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摩擦自己的小腿，她不觉一惊，全身都僵住了：不会是，毛蜘蛛吧……

　　夜悠心惊胆战地顺着自己的小腿向下看，终于看见了一小团雪白的像绒毛球一样的东西，正像小猫一样蹭着自己。它的毛非常软，让人禁不住想抚摸，圆滚滚的，十分可爱。那个小东西抬起脑袋，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和一个粉嫩的鼻头。夜悠看着它，心中不禁狂喜——居然是幽冥山冷狐！！

　　它似乎还是只小狐狸，跟普通小猫一样大。夜悠蹲下来看着它，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冷狐歪了歪头，向她眨眨眼睛，发出“啾”的一声。

　　“啊，太可爱了！！”夜悠一把抱住那个小毛球，扑倒在地上。小冷狐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弄得她鼻子发痒，不停哈哈大笑。然而，就在夜悠玩得起兴的时候，突然，一股凉气顶在了她背上。夜悠一下子僵住了，轻轻松开冷狐，一点一点转回头——一只成年狐狸气势汹汹地看着她，似乎是小冷狐的母亲。

　　夜悠呆呆地看着那只成年冷狐，它也有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毛色如月光一般，而且，前爪失去了两个指头，耳朵上还不伦不类地穿着一个小银环……

　　“樱雪？”夜悠试探性地问。樱雪是她在幽冥山遇到的一只冷狐，当时它也和小狐狸那么大，前爪被卡在石缝里，是夜悠救了它，但断了它两根脚趾。皮毛能防百毒的冷狐给了夜悠无
　　数帮助，临走前，作为纪念，夜悠将珍藏的银色单只耳环戴在了它耳朵上……

　　“啾~！”冷狐一下子将夜悠扑倒在地上，就开始像狗一样上下舔她的脸。尽管冷狐的唾液也能解毒，夜悠还是挣扎着从兴奋的冷狐爪下救出自己的脑袋。她抓着冷狐的两个爪子，同样兴奋地叫道：“真的是你吗？樱雪，真的是你？”

　　“啾啾~！！”冷狐叫了一声又要扑上来。

　　“这是你的孩子？”夜悠躲过它湿漉漉的舌头，“你已经当妈妈了，你长这么大了，天哪，樱雪！！”

　　“啾啾~！！”

　　夜悠和冷狐再次纠缠作一团，真不知平时看惯她面无表情的天才脸孔的人，在见到这一幕时会有什么反应。

　　可就在这时，先前啼叫的动物又发出尖利而短促的叫声，瞬间，热闹的森林一下子静谧下来。冷狐带着夜悠和小狐狸迅速藏到茂密的灌木丛中，夜悠搞不清出了什么变故，只好学着冷狐屏住呼吸，从灌木丛的缝隙中窥视外面的情况。

　　不远处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类似野猪的动物。夜悠想起她在某本图鉴中看到过这种生物：长牙鳞猪，据说它的实力可同中等剑客相提并论，是夜世界十大危险动物之一。

　　那只长牙鳞猪四处寻觅着，似乎想找一个藏身之地，然而不等它隐蔽起来，林间突然掠过一片阴影，紧接着就听见翅膀拍打的声音。一个身影重重落在长牙鳞猪面前，后者立即进入了备战状态。那个身影背对着夜悠，她只能看见来者有一双皮包骨头的巨大翅膀，身材高大而健硕，皮肤灰中泛绿，有着强有力的双臂和纤长手指上尖利的黄色长指甲。

　　夜悠心中猛地一沉：那是翼族人。

　　长牙鳞猪发出一声嚎叫，像拼死一搏一样，用嘴上的长牙疯狂地刺向翼族人。它的铁蹄在坚硬的地面上刨出深深地坑，面目狰狞，杀气冲天！

　　而后者则是像游戏一样俯视着向他冲来的猛兽，歪了歪头，张开胳膊。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夜悠甚至看不清翼族人有没有出手，就看见长牙鳞猪从他身边冲过去，眼睛惊恐地张大，嘴巴大张呲着长牙。“轰”的一声撞在巨石上，颈间猛地喷出鲜红的血，像喷泉一样。另一边，翼族人舔了舔被血染红的指甲，缓缓转过头——那一刹那，夜悠看见了他恶魔般的眼睛：浑浊的黄色，中间有细细的瞳孔，因为嗜血而出现恐怖的血丝，透满杀意和令人战栗的对血的兴奋。他有着灰皮肤，鹰钩鼻子，淌着血的利齿，土黄色长发，肌肉嶙峋的身体……

　　他吮着指尖的血，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嘴角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双黄眼睛仿佛正在注视着夜悠的方向！

　　夜悠连呼吸都停滞了，她一动也不敢动，一股寒气直接击穿她最底层的心理防线。刚才那只长牙鳞猪即使是她，也至少要大战上十个回合才能打败，而眼前这个翼族人居然一下就能解决，最可怕的是，夜悠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恶心。恐怖。这是此时夜悠头脑中仅剩的两个词。她这辈子绝对不想再见这种生物第二次，绝对不要！这就是翼族，三十年前，被爷爷驱逐到幽冥山以东的可怕物种。嗜血，残忍，以杀人为乐，令人作呕！

　　想到这里，夜悠突然回过神来：不是三十年前，翼族就被条约规定只能在幽冥山以东生活吗？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山上游走？

　　难道……

　　夜悠想起云浛说过的翼族的事，只觉得胃里不舒服。血的味道弥漫到了她身边，翼族人正渐行渐远，留得血已流尽的长牙鳞猪死不瞑目。夜悠蜷缩着，一直等到翼族人消失才走出来，她身旁的大小冷狐也全身僵硬，树林很久才重回生机。

　　夜悠和大小冷狐一起坐在地上，她心中是一片乱麻。夜悠抬起头，轻声说：“我要回百鬼森林。”

　　在冷狐的带领下，夜悠开始沉默地向百鬼森林的入口进发。她被带到一个石门洞前，穿过门洞依然是幽冥山的森林。

　　“是这里吗？”夜悠疑惑道。

　　冷狐用前爪拍拍门洞表示肯定。

　　夜悠回过头看着冷狐母子，它们两个温柔而美丽，看起来像月光一样脆弱。

　　现在幽冥山变得这么危险，它们能幸免吗……

　　夜悠于是蹲了下来，看着两只冷狐，手指点上它们的额头，在它们的脑门上分别画了一个貔貅图腾。这种图腾能够避邪，保护主人。

　　“保重了……”她忍着泪，拍拍两只冷狐的脑袋，看着绿莹莹的图腾消失在它们雪白的毛发间。两只冷狐眼中湿漉漉的，小冷狐轻声呜咽着。夜悠看着它们，慢慢站起身，退向那个门洞
　　穿过门洞，夜悠消失了。

　　门洞另一边，在刚刚定下惊魂的夜悠看来，是无法形容的美好。

　　这边的世界，很静谧又很喧闹。天空中是繁星点点，地上是灯火通明。人们穿着各式的衣服，有着各种各样的外貌，身上绿光盈盈也如天上星光。

　　街道和店铺取代了树木，平整的地面取代了土地。人们有的走在地上，一跃就是两三米高，也能轻巧地在空中游走，落在屋顶上或树木枝头。有穿着中世纪华丽裙子，用羽毛扇半遮着脸的贵妇；有穿着英国很久以前流行的裙袜的绅士；有身着日本印花裙子提着灯笼，把脸抹得很白的女子；还有风流倜傥的中国古代侠士。

　　夜悠静静地站在原地，觉得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这就是死去的人们住的地方，安详而和平。看着这个世界，夜悠慢慢平静，心情也好了一点。

　　我是强悍的天才少女夜悠，一个翼族人怎么可能吓到我！

　　值得注意的是，每两三个街道就会有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巡视。他们有黄色的皱巴巴的皮肤，有的有六条胳膊，有的有三只眼睛，都拿着铁棒长矛。这些面目可憎的巨人走在人群中格外突出，而刚看到翼族人的夜悠，却觉得他们是那样可爱。（汗……）看着笨拙的巨人，她居然感觉有些愉快。终于回到正常的世界啦（正常吗？）……

　　刚刚她穿过的那道门，变成了一个类似人类的法庭的建筑。华丽的装潢，却从石缝间都透出彻骨寒意。亡灵排着队进入那座大楼，夜悠刚好看到她一直跟着的女鬼消失在门口。
　　建筑正上方写这三个大字：审判司。

　　可就在夜悠呆立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气，就听得上空“呼呼”风声，猛一抬头，竟见一个钉着长钉的铁棒向自己劈将下来，那迅雷之势令浑身松懈的她来不及躲闪，身体完全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猛地揽住她。

　　像过电一样，夜悠浑身一颤，心跳仿佛停止了一拍。一个清瘦的少年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又
　　一跃而起，闪过劈过来的铁棒，腾上半空中。灿烂的星空在他们身边流转，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身后是无比坚实可靠的胸膛……夜悠只觉得有些头晕，她甚至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不只是过了一秒还是一百年，夜悠的双脚终于触到地面。身后的人无意识般地，手臂为她划出一个保护圈。夜悠一个站不稳，轻轻跌入他怀中。

　　有一种感觉，像羽毛一样从心底轻轻飘起来，很舒服，也很熟悉……

　　这时，一个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哲恩特，她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