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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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笼罩在一片夜色中神麓城的帐篷里，变回了人形的虞寿随便地披着毯子坐在被褥上，一手支着尖细的下巴，一手拈着几张白天蛮灯看见的符纸，身边伴着一盏孤灯在发呆。
外面响起了一点细碎的脚步声，帐篷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钻进来一个高挑的成熟女郎。
“没睡？在看什么？”这女郎正是蛮灯在衔茝社门口看见的拦住她上马车的那个银发蜜色皮肤的女郎。
虞寿转了一下眼珠子，回过了神，换了个姿势靠在靠垫上，懒洋洋地答道：“没什么，发呆而已。”
银发的女郎掩嘴咯咯娇笑着坐在了虞寿的被褥上，“在回味那个小妖仙的血味吗？你忽然间就变回去白虎的模样，可把桃子吓得不轻啊。”
虞寿不以为然的轻轻抚摩自己的指甲，没有答话。
“哎呀呀，如果是我，一定会把她那条手臂一整条都咬下来呢，”女郎用指甲涂得鲜红如血的双手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幽暗的眼神就像是她已经张开大口一扭头就扯下了她的一条手臂一般。
“不过咬碎的骨头想要长回来却是比等着断肢愈合要来的痛苦多了啊。寿儿你果然是非常狠心的孩子啊。”她笑眯眯黏腻地看着稚气未脱，却一脸漠然的虞寿。
“你对我的做法有不满？”虞寿微微眯起了和蛮灯一样颜色的眼睛，觉得她放水？
“哪里的话，我是觉得，要让一只鸟儿飞不起来，光是折断她的翅膀是不行的，她还是有机会可以长回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的扯断她的翅膀，嚼碎了吞下肚子，让她永远断了念想，那才是……”
“好啊，你可以走到她面前去试试，”虞寿打断了她的话，抬眼盯着她，放缓了语调轻轻地说道，“你尽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咬下她的手臂而不被她杀死。”
女郎语噎地看着眉眼陷入一片阴翳的虞寿，琥珀色的眼睛里弥漫的，是没有一丝血液流过的极寒。
她娇媚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恐惧，虞寿盯着她一会便不再理她，翻身躺下，背对着她说道：“你出去吧，东西我会自己交给主人。”
“……”女郎看着虞寿细瘦的背影，脸上露出狰狞的怒意，这个孩子，来到主人的身边只有100多年而已，却被主人赏识而重用，夺了主人对她们的宠爱！她本来是想来问她讨要今日虞寿在蛮灯身上取下的血去献给主人的，没想到她竟然连话都不让她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可恶，太可恶了！女郎重重地掀帘而出，恨恨的想到，虞寿，我们走着瞧！
“唔……”蛮灯皱着眉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鳞翩背在背上，以颠一颠地走在回椽宫的水道上。今夜是个乌云蔽月的晚上，没有月光洒落的水道夹在两旁湖中浮灯点点微弱的火光里显得格外的漆黑。
“喂，你终于醒了啊！感觉怎么样？”鳞翩感觉到背后的蛮灯身体移动，知道她醒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轻快地问道。
“……”蛮灯皱着脸，看看自己微微有些渗血包扎起来的右手臂，呻吟一声：“很痛……”肌肉被切开的伤口依然一跳一跳地在痛，但是比起刚才骨头与筋腱一齐撕扯的极刑来就不算什么了，“不过比起刚才就好多了，至少还能够忍耐。”
“多亏了太瑛哦，坚持了两个时辰的恢复法术才让你从肢残人士变成了一个只是皮外伤的健全人。”鳞翩稳健地背着她，忍不住和她打起趣来。
“啊……那他人呢？”蛮灯望了望四周，没有太瑛白色的身影，“他走了？”
“恩，恢复术结束之后，他好像耗了太多的精神很累的样子，我本来想要送他回去，不过他说你还没醒所以就让我送你回椽宫，他自己回去了。”说着他望了望墨黑的天空，没找到月亮，长叹了一声：“已经要戌正了啊，少爷今天果然还是没饭吃了……”
“你下午吃了那么多，现在就又饿了？”蛮灯趴在他背上，知道他是故意和她说些轻松的话题，也就顺着他一起聊起天来。
“那些都是零嘴，怎么能和正餐比的啊，哎哟，为了你真是饿死少爷我了。”
“你回家吃夜宵吧。”
“我家家规很严的，哥哥规定过了吃饭时间就不允许再吃了。”鳞翩很是懊丧的答道。
“你家哥哥很厉害吗？”
“当然啊，后土氏的池宫航月，是暗部的总队长，仅此于暗部的机动司令官我母亲池宫裕了。你不知道航月的名字嘛？”鳞翩说起自己家的兄长话语里就充满了敬畏，看起来就是从小没少受哥哥的教育。
“……那以后有机会请你吃回来。”
“算了吧，你又没有正职的俸薪，到最后还不是我请。”鳞翩悻悻地道。
“得到武赋赏前三甲的人就能够提拔为太霄宫里的正职吧？”
蛮灯的语气平淡无奇，但是鳞翩却能听出其中的决心，于是他也微微正色问道：“你真的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能够拿到武赋赏的名次？”
“不是还有一个月么，这点伤，到了下个月，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鳞翩沉默了一阵，才慢慢说道：“是那个孩子迫使你改变心意的吗？”直到今天早上，蛮灯对于武赋赏还是排斥的，经过下山这番变数折腾之后，她却带伤也要参加武赋赏的竞争，只为了能在太霄宫里求得一个小小的学员公职，“就算你能得到公职，你想要做什么？”想要把你那头白虎孪生妹妹带进宫里来么？用这个来补偿她？鳞翩心里这么想，却还是把后面两句话咽了回去。
双生子的原罪，一但存在了，就一定逃不过要互相伤害的法则。
为了防止生活在一起的两个孩子长大之后互相伤害，在甫一出生就强行将双生子分开，对于被舍弃的弱势的一方，就已经是一种伤害了。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蛮灯咬住了嘴唇，却尝到一股药味，原来是鳞翩在她昏迷的时候帮她把咬破的嘴唇也涂上了药水。“但是，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继续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没有一丝愧疚，像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做一个孑然一身没有牵挂的妖仙随便地度过这一生就好。
之前没有找到她的时候，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和自己一样，就算是一个人也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和她看着一样的月亮，偶尔想起来自己曾经有那么一个孪生的亲人。
而如今，本该不再相见的两个人在这种云泥之别的差距下重遇，面对她入骨的憎恨，叫她怎么能继续逃避她曾经还有个妹妹，而这个妹妹因为她的离开不得不过着颠沛流离的困苦生活的事实。
既然已经重新遇到，那么她就不能够再用女娲的阻碍和找不到她作为借口来逃避。既然无论怎么样都是伤害，如果她现在开始着手努力，是不是能够改变神的法则对于原罪的判定？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蛮灯坚定的声音在鳞翩脑后响起：“不管怎样，我要先得到公职的位置，至少，我需要一个能够方便出入太霄宫的腰牌。”
鳞翩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愿意参加那就最好了。不过，即使是太瑛行的治愈恢复术，也没有完全治好你的手臂，痊愈还是需要时间，你量力而行吧。我还没见过不经历战争就能坐稳太霄宫正职的肢残妖仙呢。”
鳞翩将蛮灯一路背回了椽宫，在宫门前放下了她，椽宫夜晚是不会在门口点灯的，鳞翩在一片抹黑中轻轻地拍了拍蛮灯的头，没有多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蛮灯这次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少年黑色的颀长背影渐渐与黑夜融在一起，直到即使是夜视极佳目力也分辨不清他是不是已经走远的时候，才扭头步上了椽宫的台阶。
“雨宫姬，我回来了。”蛮灯进了厅室，雨宫姬还坐在天光穹顶下面，与她打了招呼就想进房间去。
“蛮灯？你过来。”雨宫姬侧了侧头，微微蹩着眉叫住了她。
蛮灯有点紧张，却还是走向了她。
雨宫姬却不多话，蛮灯一走近她身边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的袖子推上去查看伤口。蛮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雨宫姬即使闭着眼睛，没有用眼神压迫，蛮灯也能够感觉到她的严厉。
“我……今日下了山，去城里玩了……”
“不是问你这个！”雨宫姬沉声打断了她，“谁给你用过血契术了？”
“血契术？”
雨宫姬闭着眼睛的脸抬起，表情严肃地仰望着站在身旁的蛮灯，“就是用自己的血给你疗伤的人。”
“……”蛮灯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是她直觉的觉得这件事也许比她想象当中要严重的多。
“是太瑛？”
“……是。”
雨宫姬得到了确证，表情却更疑惑，但是也没有问出别的什么话来，只是将眉头皱的更紧盯着蛮灯微微不安的脸停顿了几秒钟。过了一会，她哼笑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表情，“没什么，你进去休息吧。”
蛮灯被她这样前后不一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但是心里却升起了一些不安来。于是她试探地问道：“太瑛他……做的不对吗？”
“不，应该说，是很厉害。年纪轻轻就会用血契术的人……”说到这里雨宫姬轻笑了声，蛮灯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冷笑，就听她接着说道，“真够胆大的，除了御惠那个捣蛋胚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年轻就敢这么挥霍自己的血液来行术的少年人呢。”
御惠？捣蛋胚子？
蛮灯还想再问，雨宫姬纤手一挥，“你休息去吧，不要耽误了明日的早课。”
蛮灯见她不愿多谈，自己也确实需要去床上趴着，便向她告解了自行回房去休息了。
“倒是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让他愿意花这么大代价了……大概是我活了太久不领行情了，现在这样一点女人味也没有的小娘比较吃香？”雨宫姬没有说话，倒是那个诡秘的男声又响了起来。
“你这样也算是活着？”雨宫姬冷冷的答道。
“……这可真是戳到我的痛处了。”他声音有点无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那个不知深浅的小子现在大概正痛的在床上打滚了吧？嘿嘿，我还以为燧人家的后人都想着怎么能活的更长更舒服些，竟然还有这种白白折腾自己的痴人……”
雨宫姬冷着脸色，不去理会这个无聊的声音。天光穹顶上只有凝结的乌云，看不见一丝的星光。
瑶苏宫的门灯就在前面不远处摇曳。
太瑛独坐在西区水道和九曲廊桥交接处的石阶上。
真是，流了点血，用灵力维持了两个时辰的血契术果然是透支了他修为的极限了。现在浑身的血气都运行不畅，全身都麻木胀痛不已，岂有此理，自己的住所就在眼前，竟然一点都走不动了。
太瑛抬眼看了看天空。
乌云蔽天，本来想数星星解闷的，这下也不用了。难道今夜就要在这里坐着睡着，然后等着明天早上自己家的宫人经过时顺道把自己捡回去？
早知道就不硬撑叫鳞翩送了，蛮灯反正也是晕着，姑且就让她在社里多睡会也没关系啊。
啊啊~~真郁闷！太瑛想象着自己四脚朝天在地上左右翻滚的样子，噗嗤一笑。僵直的脊背抖了一下，腿上的书袋滑了下去，里面的书七七八八的散落在台阶下。
太瑛一愣，想要伸出手去捡，却发现自己不但抬起手臂很困难，手腕也转动不了，所有的手指关节僵硬得根本动弹不得，他用尽力气也只有小指指尖在神经质的微微颤抖。
衔茝社里万能的太瑛在这个连星星都没有的夜晚浑身僵硬地坐在石阶上等着别人来发现自己。落魄到这般的境地，还真不是用普通的凄惨就能形容的了的。
忽然间他又有点庆幸，还好周围没有别人看见他，否则都发现了原来万能的太瑛也不是万能的，那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化解这种尴尬？
说起来，以前的御惠公子也被人叫做是无所不能的全能天才，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把自己做过的所有的尴尬事都作为秘密藏起来，不给别人发现？
天才，什么是天才？
太瑛苦笑，天才都是骗子！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决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