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排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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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边。”
引路的宫人十分恭敬，蛮灯看看身边的白缳望，她对着她咧嘴一笑，蛮灯轻轻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白缳望看起来一幅很高兴的样子。
“白缳药师，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两个人共行了很长一段水道，在宫人指引下上了停靠在岸边的小船。
软禁着姜琇的，是北区湖泊上的一座湖心亭，神族们称它为独岛。那里历来都是用来软禁犯下罪的神族，给他们忏悔的地方。没有修筑通向上面的道路，进出都要靠划船。
“唔？没有啊，我就是平常的样子咯。”白缳望坐在甲板上，托着腮，脸上明显充满了溢出来的笑容答道。
“是吗？”蛮灯看着她明显比平时轻浮的笑容，挑着眉望着她。
“是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喜欢坐船！”白缳望望着越来越远的岸，兴奋得简直坐不住，连船身都跟着她的动作晃动起来。
蛮灯冷汗，“是嘛……我以为你一坐船就醉了呢。”
“啥？哈哈哈……！”白缳望大笑起来，重重的拍着蛮灯的肩膀，“你不是挺有趣的嘛，每天都板着脸，我以为你是个正经到不行的人呢！”
“呃？”蛮灯皱着眉勉强挤出笑容疑问道。
“哈哈哈，你看起来就是很严肃嘛，这几天都不见你笑过，我以为你不会说笑呢。”白缳望心情极好，勾着蛮灯肩膀就嬉笑起来。
“啊……是吗？其实倒不是我生性刻板，只是为了浮尸案，一直没有进展，大约有些紧张过度了。”
“哎呀，不用在意不用在意~”白缳望随手拍拍她，“上岛之后，会有白缳家的七席随侍，叫他阿真就可以了。”
“白缳真？”蛮灯眺望了一下已经在眼前的独岛，“他就是那个特别指派为姜琇医病的药师？”
“是的，他一直都是只针对姜琇的专属委任药师，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说话间，船舶已经靠到了独岛的小码头上。独岛上的宫人前来迎接，将白缳望与蛮灯扶了上去。
一上岸，旁边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轻轻迎了上来，“望姐姐，兽王星大人。”
“哟！小真！”白缳望笑呵呵的一把抱住了他，那姿态像是抱住了自己的一个玩具一样，“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望姐姐？”
“当然有。”白缳真很腼腆的笑着，虽然与白缳望样子亲热，却看得出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
白缳望掐了一把他白嫩的脸颊，转过脸来对蛮灯笑道，“这个就是白缳真七席了，你别看他一副温吞水的样子，其实他还蛮聪明的呐~”
蛮灯微微一笑，心里确实在想着这个外貌肖似女孩子的白缳真，不管实际上怎么样，被指派到那个变态的姜琇身边做专侍，看上去是挺不轻松的一份差事。难得他能够做那么久，一定也确实是有点厉害之处的。
“哪里，姜琇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与他共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来的。七席真的是很难得的人才。”蛮灯站在白缳望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做的很好，接下来也劳烦你了。”
“是。”白缳真抬起清澈的眼睛望了她一眼，立即低了下去，微笑着转身带路，“大人，望姐姐，请跟我来。”
三人在白缳真的带领下向中庭走去，独岛虽然被叫做岛，大小却基本上就是一座中型宫苑。岛上水榭勾椽，碧荫香阁，规制严谨布局分明，看起来简单低调，却正适合于作为贵族的监禁之处所需的萧杀肃穆。
“真，你服侍姜琇，多少年了？”蛮灯走在白缳真身边，状似随意的问道。
“大人，我为姜琇制药已有五十年以上。”白缳真微微低下头，恭谨的答。
“这样说来，他所有的病痛与疾理，都是在你的掌握之下的，没错吧？”
“诶，是的。”白缳真转过头来轻轻笑了笑，略带青稚的脸上还没有生出棱角，有一种还未明显分出性别的少年之美。“以我白缳族的尊严发誓，我为姜琇所诊断的病理，即使还未知原由，一定也是绝对属实的症状描述。”
蛮灯对他笑笑，表示信任。
“姜琇他过去的身体一直都维持着良好的状态，但是从近五年内开始，的确开始无症理缘由的衰弱。”
“衰弱？”
“是的。衰弱，未知病理和原因，他的骨骼和肌肉都在退化，内脏萎缩，从近年开始已经难以行走，取物，饮食，洗漱都有困难，”白缳真说到这里，特意向蛮灯瞥了一眼，“老实说，这样的人，能够自理就已经是奇迹了，要做出其他的事，就算是杀死对于神族来说弱小的不堪一击的宫人，也是绝无可能的奇迹。我说这一番话并非是我要刻意维护他什么，我只是在陈述我的判断，至于事实能否取信于兽王星大人，请大人自己进入裁断。”
这一番话说罢，蛮灯沉吟着没有答话，白缳真已经停在了中庭的一间房间外，向门口守卫的侍卫交谈了几句，而后转过身来，“姜琇大人已经在内室等候兽王星的大驾了，请大人进入吧。”
蛮灯看看他，在看看白缳望，后者对着她一笑，“我们就在门外，随时听候着大人的吩咐。”
“劳烦了。”蛮灯对着他们点点头，侍卫推开了她面前的门，蛮灯便缓步跨了进去。雕花的门在背后关上，面前则横着一片屏风。蛮灯站在屏风后，隐约的看见室内的布局，并不急着绕进去，呆了一会，反倒是姜琇先打破了沉默。
“兽王星大人，既然来了，就屈尊大驾，进来吧。虽然是无理，不过姜琇乃是重病之身，只能请大人屈就了。”姜琇的声音懒洋洋的，反倒显得她局促了。
蛮灯吸了一口气，背着手缓缓的跨出屏风的后面，姜琇就倚躺在窗边的椅塌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何必如此戒备，从一开始，占有大权的就不是我，现在更加动弹不得，这一幅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呢？”
蛮灯踱到他面前，随意的扫视了一番屋内的格局。简单朴素足以形容，只是与姜琇那满目奇诡的笑意有些不搭调。
“……说的也是。”蛮灯站在原地，冷静的与他对视了半晌，然后慢慢踱了过去。直到离他的椅塌旁边还有两步的距离时才停下，微微垂下眼睛俯视他，“听说你病的不轻。”
“啊，是的。”姜琇眯着的眼睛缓慢的眨了眨，十分缓慢的抬起了一点点的手臂，袖子滑下一点，露出来的是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没有一点脂肪的皮肤，像风干的肉片一样紧紧的贴在骨头上，紫色的青筋凸浮在薄薄的表皮下面，像一条条蚯蚓，又像纠缠聚集的蛇一般趴在他的手臂上。
姜琇的手臂没有举多久，就脱力摔了下去，啪的一声落在了椅塌上。他自嘲的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有点丑。”
蛮灯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将眉头皱的太深。眼前的姜琇，简直就是一个垂暮之人，当年她印象中的那个横行霸道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骨瘦嶙峋的可怜虫，深深凹陷的脸颊以及眼窝，很明显的刻画出他头骨的形状，说的更明白一点，他的人就是一副包着皮的骨架。细的吓人的脖子和四肢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断裂的脆弱。
这样的姜琇，能够做什么？
蛮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姜琇，的确是如同白缳真所说的，什么都做不到的人。一个身体退化萎缩得如同活僵尸一般的人，像是能够连续隐秘地做出先奸后杀的事的凶手吗？
“不，还好。”蛮灯想不出自己还能够和他说什么，本就没有话题可说的两人，好像只能够走向沉默而已。
“说起来，最近我常常会做一个梦。”蛮灯抬眼看他，他也正好用他眯阖的眼睛看过来，“一个不很长，但是重复在做的怪梦。”
怪梦？蛮灯对怪梦也不甚陌生，她自己也常常被莫名其妙的梦造访，只是从姜琇嘴里说起自己的梦，或许是会有什么其他的含义也未可知。
“你梦见什么？”，蛮灯接过这个好不容易有的话题，终于不那么芒刺在背。
“嗯……与其说是梦见什么，不如说是梦见在做什么。”姜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叹，好像因为很久没有和人说话，所以无论对象是谁，都很希望有人能够听听他的说话似的。
“我总是梦见自己在一幢屋子外面，或者是一口井的边上，或者是一片很茂盛的阴森树林前面。里面总会有个声音在叫我进去。我等了很久很久，无论怎么走近，都看不见里面。”姜琇笑了一声，“哈，其实我根本不想要进去，但是最后总是不由自主的会进去。”姜琇很慢慢的陈述，不知道为什么，蛮灯总觉得他在陈述的情景很熟悉，就像在她眼前似的鲜明。
“那进去之后呢？”
“一片漆黑当中只有一盏烛灯。那个声音在屋外对我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我想出去，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那里的门。没有人只有我独自一个人存在的地方，除了那盏烛灯之外都是一片漆黑，我弄破手指不停的写‘放我出去’，直到流干全身的血，哈哈，很有趣哦，在梦里死掉，我就会醒来。”（嘛，这个‘放我出去’的鬼故事有很多版本，相信大家都听过，我拿来借用下）
“为什么要用手写呢？”蛮灯听完他的叙述，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叫我这么做的吧。”姜琇像所有重病不愈的人一样用一种迷茫而又哀漠的眼神瞥向窗外，当年的嚣张的少年像是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似的。
“他叫你做的？”
“嗯，那个人叫我的时候，就好像我自己在叫自己。”姜琇凹陷的颊面转了过来，皱起眉头露出一个表情狰狞的笑脸，“你明白吗？我不能拒绝我自己，我不能拒绝他……”
蛮灯的眉头皱了起来，姜琇深陷的眼窝里此时闪烁着本不应该在他的病态中出现的兴奋而狂热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濒死的人回光返照，或者说是疯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疯了？嘿嘿……”姜琇嘿嘿的笑起来，脸上的肌肉都抽动扭曲起来。
“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蛮灯不确定的看着他，戒备着他所有可能做出的动作。
“嘿，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我疯了，但是实际上，我是受到了神召！”姜琇忽然从椅塌上坐了起来，双眼发光的拍着胸口，“与你们这些自命为神实则卑贱的生命不同，那是真正的神召！我都知道，我只需要渡过这一次的劫厄，我将会变得与你们不同，我将会是最伟大的存在，最强悍的神，真正的神，与你们那卑贱求生所不同的，真正不老不死的存在，直到永远！”
姜琇终于变得有点像蛮灯记忆里的那个疯狂而无知的样子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么歇斯底里的狂暴。蛮灯直觉中，这个人的确是变得有所不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这个病弱的姜琇，是仍然让人不安的角色。
蛮灯与姜琇对视了一会，他忽然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颓倒在椅靠上，疲倦的眯阖起眼睛。好像刚刚那个眼睛放光的姜琇是被别人附体了一般，此刻发表完了嚣放的宣言，就离开了他的身体。
“我累了，你走吧。”不等蛮灯说什么，姜琇先闭着眼睛开口赶人。
蛮灯有点愣，不太明白这种前后差别，小心的问道：“你没问题吗？”
姜琇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睬她，蛮灯只好轻轻的退了出去。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白缳家的两个医师见她出来，便都围了上来。
蛮灯扫了那两人一眼，垂下眼睛轻轻道，“暂时没有，姜琇，暂且排除在外吧。”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排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