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想捉鬼》忱竹

15、恋人心（7）

　　王睿一副死也不松口的样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沐清清哭笑不得，伸手戳他的额头，“不过是带个路，怕什么？”

　　王睿哼哼唧唧，还是不肯动身。

　　“你方才喊我的时候，气势足得很，怎么我一来你就倒地不起了？”沐清清道。

　　王睿总算慢吞吞从地上起来了，“清清，我可是第一次看见鬼！”

　　沐清清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嗯。”

　　“我醒过来，她就吊在我屋里房梁上，对我笑呢！！”

　　“嗯。”

　　沐清清想象了一下王睿的怂样，没忍住偷偷笑了。

　　“唉呀清清！！你别笑啊！正常人都该吓得魂飞魄散了，我还算好的呢！”王睿大概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了，扯皮道，“你做了女冠，是捉鬼的，自然不怕了！”

　　沐清清连连点头：“是，我一开始也很怕呢。”

　　王睿一脸“这才对嘛”的表情，又问：“你怎么来了？难道是我对你的心意……”

　　沐清清伸手，她手里拿着一把已经变形了的伞，道：“我本想让雪球儿看看能不能找到杏花巷，没想到路上听到你在大喊大叫。我想那女鬼不过看你找不到杏花巷，要带你去呢，你叫什么？”

　　王睿面如土色，一声不吭。

　　“这小畜生不是死了吗？”

　　他后退一步，看着两人一犬，脸色惨白，大概以为他们也是试图杀害他的鬼魂。

　　“过程太复杂就不和你解释了……总之它没有死。”

　　沐清清话还没说完，王睿就一闪身躲到了她的身后，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原来是雪球儿见王睿怕自己，嚣张不已，要报白天之耻。它本想越过沐清清继续扑王睿的，小眼珠一转看见沐清雨之后，突然又安生了。

　　沐清清奇道：“怎么每次看见清雨就这么乖？难不成是个母的。”她把雪球儿从地上抱起来，翻过来一看，“果然是母的。”

　　沐清雨一脸黑线，“阿姐……”

　　王睿看起来惊呆了，下巴几乎掉到地上，“清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宛若仙子下凡，却干着有伤风化事情的某美人满脸迷茫：“……？”

　　她拍了拍雪球儿的肚皮，雪球儿拼命挣扎，最后一脚把沐清清手中的伞蹬到了地上。

　　在伞落地的瞬间，三人一同进入了一个梦境。

　　沐清清一身红色嫁衣，对着高堂盈盈一拜。

　　有人高声唱喏：“夫妻对拜！”

　　她转身，因为盖头遮着，只能看见面前人膝盖以下的部位。

　　灯光骤然熄灭，再亮时，沐清清正坐在床上，边上坐着一个女子，一身青衣。

　　沐清清挑眉问道：“你是？”

　　青衣女子道：“奴姓葛，小字覃。”

　　言罢，一人推门而入，红衣耀若火焰。

　　葛覃笑道：“新郎来了。”

　　沐清清看向门口，进来的是沐清雨，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笑了起来。

　　他平常习惯穿浅色淡色的衣服，很少尝试如此鲜艳的颜色，没想到穿起红衣，竟然这么合身。身姿笔挺如竹，一身红衣衬得他俊美的五官看起来更加鲜明，如画一般。烛火映入他灿若星辰的眼眸中，闪动着琉璃的光泽。他对她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那眼神那么亮，像是雪山巅上无瑕的冰晶。

　　沐清清想走到他身边，却被嫁衣绊了一跤，还好沐清雨眼疾手快，把她拦腰抱住了。

　　“我果然穿不惯这么长的衣服……”沐清清叹息。

　　沐清雨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配合说：“到那时，让织娘裁短些就是了。”

　　沐清清后知后觉脸一红，跳回地上，对葛覃道：“这里就是杏花巷？”

　　她虽然没见过王睿说的青衣女鬼，但葛覃身上萦绕的气息和那把伞上七分相似，不难猜出来大概。

　　果然，葛覃点头道：“正是。”

　　“你把伞借给过一个锦衣公子么？”

　　“那日河妖作祟，奴正好见公子有难，不忍心便现身喊住了公子。”

　　看了看青衣女鬼，沐清清心想：那也是他命不该绝，否则凭借区区一缕亡魂执念，恐怕难以逆天改命。

　　只是与这不知在世间辗转漂泊了多少年的亡魂结下牵绊，稍稍处理不慎，或许就会酿成大祸。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沐清清越想越头痛，对着葛覃却不露声色，诚恳道，“只是我那表哥素来畏惧鬼怪一类，只能由我谢谢姑娘救他一命。”

　　葛覃连连摇头：“无妨。你们把伞还我便是……”

　　王睿所说的故事中，她亦提到过还伞的事。

　　一直沉默倾听的沐清雨，忽然上前一步，询问道：“这把伞，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可是有何执念？”

　　沐清清眼睛一亮，拍手道：“莫非你留在尘世间，与这把伞有关？”

　　天道有定数，除却怨念极强的冤魂，一般亡魂是无法在世间停留过多时间的。

　　葛覃张口预说，身形却骤然黯淡了几分，她面露畏惧，低头道：“还请两位自己看吧。”

　　言罢，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房间，与此同时，烛火晃了晃，熄灭了。

　　沐清清在黑暗中，突然感到了一丝心慌，她看着沐清雨在的方向，“清雨。”

　　“我在。”

　　几乎立刻，她家弟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

　　“阿姐，我在。”

　　一瞬间陷入黑暗的惊慌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她在黑暗里偷偷笑了笑，没发出声音，笑完了，还故意用平常的声音假装没事一样问他：“她为何不说出要我们做什么？”

　　沐清雨略一思索，答道：“阿姐想必看出来了，她只是一缕残魂，凭借一丝执念才仍存在天地间。”

　　这确实不难看出，沐清清点了点头，后来想到他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沐清雨道：“也许说出来，执念便减淡，她也将归于地府了吧。”

　　沐清清看着窗外漫天星子，心中困惑：是什么让葛覃一直念念不忘，无法释怀呢？

　　这里是梦境，他们虽然到了葛覃心中的杏花巷，但那把伞还在现实中，没有跟着一起进入，无法把它还给她。葛覃拉他们入梦，想必是想隐晦地告诉他们杏花巷的位置吧。

　　这时候，沐清清就觉得天道真是麻烦的东西，条条框框，把凡人戏耍于掌间。

　　王睿应该受了葛覃不少暗示，只是那家伙是个不可靠的，与其指望他想明白告诉他们，还不如靠她和清雨在梦境中找线索。

　　沐清清想好了，就随手把身上累赘的嫁衣扯了下来，顺带解了发髻。

　　她正准备爬窗出去，沐清雨如临大敌，喊住她：“阿姐！”

　　沐清清想也没想，“那衣服穿着我没法走路！”

　　“外面还有不少宾客……阿姐这样打扮，还是让清雨在前方探路吧。”

　　她回过头，看他笑得一脸无奈宠溺。

　　“……好。”

　　她本想说外头的人都是假，碍什么事，想了想，给憋回去了，乖乖又跳下来。

　　沐清雨把蜡烛重新点燃，引着她从门口走出去。

　　前头果然热闹得很，两人小心翼翼避开了人，跑到了宅子外面。

　　淡淡月色把前方沐清雨的影子拉了很长，她在他身后，一步一步，随着他往前走。

　　这条街巷不长不短，每户人家门前都栽了杏树，现在正是花期，棵棵杏树连成一片，如一团团的白云，中间夹了丝丝红色。

　　因为月光黯淡，沐清清只见了个模糊的轮廓，倒是好奇白天此处该有多么美不胜收。

　　只是两人一直到走出街巷，都没看到什么熟悉的景致，仍然不清楚这原先的杏花巷，是现下金陵城的什么地方，又或者不在金陵？

　　沐清清看了一路杏花，总算想起来了什么。

　　“不知道王睿有没有一起进梦境？”

　　一瓣杏花飘飘摇摇，落在了沐清雨肩上，他回过头，“若是进来了，自然会见到。”

　　“是啊……”

　　沐清清听了，对王睿仅有的一点牵挂也没了。

　　她把沐清雨肩上的落花拂去，“若能一直这么悠闲安适便好了。”

　　星子璀璨的夜，美如幻境的杏花巷，不必时时提心吊胆，防范着“它”的暗中窥探，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沐清雨闻言，无比温柔地笑着回答：“会有的。”

　　沐清清也回以笑容，可是她心里清楚，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父亲沐峻精心经营了近二十年的计划，背后一定有什么沉重的秘密。

　　因为事关珍视的人，沐清清反而愿意装作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她的手在为沐清雨拂落杏花花瓣后，仍然放在他的肩上，他有所察觉地看她。于是她弯了弯眉，眼睛眯起来，掩饰了情绪，“清雨……这么穿，真的很好看。”

　　他略有些错愕地扭过头，耳根微红，弱不可闻地回了一句：“是吗？”

　　“说不定比起那些颜色清雅的，你更适合这种鲜艳的颜色哦。”沐清清若有所指地说。

　　她一想事情，就会下意识皱眉，自己却不知道这个习惯。沐清雨笑了笑，伸出温润的手指抚平她的眉间。

　　“我知道清清在想什么，我并不后悔。”

　　他的声音平缓柔和，不带一丝虚伪，好像这么多年的辛酸苦楚都不值一提。

　　明明沐清清什么也没有说，他总是能立刻跟上她的思维。

　　就好像她在他的心尖，住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