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恋人心（9） ...
-
王睿从梦境中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见了沐清清，跟见了鬼一样。
“清清，不是我啊！我没想杀你啊！我控制不住……”
王睿一边大叫着，一边转身就跑，看来真的吓坏了。
沐清清一手提着雪球儿，还没喘口气呢，又要哄这个一惊一乍的表哥，“你别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王睿听见她声音如常，小心看了她一眼，问：“你真不是鬼？”
沐清清眉头跳了跳，耐下性子道：“不是。”
“那你怎么看起来像是知道我做了什么梦？”王睿又退了几步，“就算不是，你恐怕也恨死我了！清清……这都是女鬼的错，你莫要恨我！”
沐清清已经不想说话了。
王睿讨要了半天承诺，问了一大堆问题，才明白了情况，知道他们是被女鬼拖入梦境中，经历了女鬼生前遭遇的事。
一晚上做了两次噩梦，让王睿这样娇生惯养的花花公子有点吃不消，他活了这么多年，受的惊都没有这一晚多。
“……把伞还给她就可以了吧？”
在某些方面，王睿倒是挺会抓重点的。
沐清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奉为圭臬，把那变形的伞捡起来捧着，跟着她走。
沐清清不太会记路，好在沐清雨过目不忘，他在前头引路，以情人河为起点，沿着梦境中走过的路，三人终于找到了曾经的杏花巷。
栽满杏花的杏花巷早已被夷平，现在作为官道使用，连脚底下的青石板都变了模样。
王睿捧着伞，对着那块青石板跪下拜了拜，口中念着：“伞我还了，不要再纠缠我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地念，眼睛却闭着，生怕再看见上吊的女鬼。
在伞放下的时候，青衣的葛覃再次现身，身形虚幻如雾。王睿看不见她，仍跪在地上念念叨叨。她对着沐清清和沐清雨俯身福了福，“多谢二位。”
葛覃说：“我见过你。”
话是对着沐清雨说的，他淡淡点头，没有答话。
葛覃笑了笑：“这金陵城里，愿意管我们这些孤魂野鬼的修道士实在不多了。你要找的家伙……我知道在哪里。”
她缓缓道出一个地名，沐清雨郑重地道谢。
沿着这条路，尽头有一棵枯死的杏树，葛覃看着那最后的杏树，一直到身形消散，都没有挪开眼。
葛覃和沐清雨说话的时候，沐清清蹲下来，捏了捏王睿的脸，这花花公子累了一夜，才跪了一会便熬不住，瘫在地上睡着了。
她摇了摇头，沐清雨伸手扶着她站起来。
天色将晓，温暖的红色光芒撒向青石板路，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清亮的鸡鸣声。
沐清清偷偷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两人的影子被初阳拉得冗长，紧紧交织，密不可分。
*
回到沐府后，沐清清倒头就睡。陈氏派人叫了她几次，因为她睡着，家奴也不敢随便把她叫醒了，只能回去报给陈氏。陈氏百无聊赖，最后亲自去了月辉院。
沐清清醒过来，一眼看见母亲身后的一个衣裳华美的女子，女子粉面含春，艳如桃花，倚门站着，对她笑了笑。
陈氏道：“清清，你朋友来见你。”
沐清清一时语塞，瞪了那女子一眼，对陈氏说：“母亲，她不是我朋友……这可是……”
陈氏把桃木剑放在门口，没听沐清清的话就走了。
那艳如桃花的女子道：“清清，许久未见。”
沐清清奇道：“你怎么来金陵了？”
“太上前几日终于领悟了天道玄奥，登仙而去，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
沐清清怔住，她下山前虽然有所感觉，猜出师父已经离成仙只差一步，但没想到这么快。太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迈出这一步，难怪她的师父太上道人被誉为两百年来第一人。
女子把手摊开，沐清清几日前给师父太上道人的信安静躺在女子的手心。
女子道：“你送信送晚了，太上并未看到。”
沐清清道：“我师弟呢？”
女子道：“他肉身凡胎，赶路太费时间。我没等他。”
沐清清叹气，知这位祖宗恐怕又戏耍了她家老实的师弟，“出门喝一杯？”
女子眼神一亮，赞道：“好。我就知道我家清清最是善解人意。”
沐清清被这祖宗一夸，险些当场落下几滴汗，还要乖乖道：“出府右拐，有家酒楼，边上有棵桃树，你先去那里等我。”
美艳女子满意地转身消失，沐清清把桃木剑收起来。她实在困得很，出了门绕了几个弯才找到日耀院，把事情大概和沐清雨说了。
沐清雨听说是太上道人的至交好友，不免带了几分敬重，吩咐家奴拿了几坛家中珍藏的美酒。
沐清清看自家弟弟熟练地张罗，安排好了一切，缩在一边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阿姐在轿上睡一会吧。”
沐清雨看她困得很，体贴地扶着她上了软轿。
轿子里丫鬟早已收拾好，沐清清一进去就靠在榻上睡着了。
沐清雨确认她睡得没有不自在后，才放下帘子走出去，末了，还不忘低低吩咐车夫手脚轻些。
他们出门的时候，街上人头攒动。京城金陵自然是繁华的，大半领域在长江以南的金陵既有江南的柔美，小桥流水，又因有各地聚集而来的商人，而拥有了北方的几分飒爽。
一条条河流穿过城镇，河畔绿柳如烟，整齐地排列着，春风拂过，荡起河水涟漪也吹起杨柳枝叶依依。如画的石桥上，行人络绎不绝。春风吹过，吹动了小桥流水，也吹动了软轿的帘子，里面的女子肤若凝脂，眉如翠羽，合眼浅睡，恬静美好。
热闹的街市上，小贩叫卖着新奇的商品，姑娘们成群结伴边走边笑，她们的衣服华美亮丽，偶尔有人驾马而过，引得姑娘们侧目。人们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惊鸿一瞥随口聊了几句，话题便又往别处去了。
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沐清雨在帘外清声唤沐清清的名字，她睡得不沉，很快被叫醒了，拉开帘子，搀着沐清雨的手下了软轿。
周围的气氛有些反常，沐清清看了一眼四周，几个姑娘用帕子捂着嘴，正叽叽喳喳对着自家弟弟指指点点，红云飞上玉面，好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见她看过去又纷纷转过身，似是羞赧。
他站在闹市中，那么多人从他身边经过，可无论是谁，第一眼都会注意到他。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如天人一般的清隽飘然，遗世独立。
沐清雨看她发愣，以为她还未睡醒，在她耳边低声唤她：“阿姐，醒醒。”
沐清清真的清醒了，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酒楼，掌柜的见是沐家小姐少爷，亲自把两人送上楼，指着一个房间道：“二位要的雅间便是这里了，若有什么需要，自有小二在门口照应。”说着，识相地离开了。
沐清清进了雅间，先把窗推开了，窗口正对着一棵桃树，一阵风吹过，粉白的花瓣纷纷飘落。
“祖宗呀……”沐清清小声喊着。
一女子乘风而来，落足踏在桌上，而后轻轻一跃，落地，带着无数桃花瓣飘进了雅间里。
女子生得明艳美丽，举手投足却十分洒脱，丝毫没有如今金陵城里贵女特有的矜持骄娇之气。
她进来后，一双桃花眼便定在沐清雨身上，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哦，是你啊。”
沐清清暗自瞪她一眼，介绍道：“这是师父的忘年交……”
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拧了脸，“清清怎么说话？”
沐清清并不服输，咧着嘴说：“清雨也跟我一样，叫她‘祖宗’就是了。”
沐清雨在一旁笑，“传闻太上道人早已过期颐之年，前辈若比道人年长，应已摆脱凡身了吧？”
女子一撇嘴，坐下了，“是个机灵的小子，难怪清清这丫头在山里还想着你。”
沐清清手一抖，杯里的酒险些撒了。
女子道：“我猜你在心里骂我‘老妖精’呢！”
沐清清道：“正是，看来祖宗您还算知趣。”
女子笑嘻嘻：“不知不知，只是我不是妖精，可要我去天上把太上拉下来，再和你解释一遍？”
沐清清汗颜：“不必了，清清知错。”
女子爽快地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太上走得突然，止水那娃娃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呢，”女子一杯酒下肚，心情大好，慢悠悠说起了正事，“你那师弟，恐怕只能托给你照顾了。”
即便这位祖宗不说，沐清清也不会丢下师弟一个人在深山不管，当即点头应下。
沐清雨一直默默听着，两人不说话后，他才略一沉吟，试探着问：“莫非太上道人已登仙而去？”
沐清清道：“正是。如今山上无人，师弟受师父之命，过几天便到金陵来寻我。”
仙，对于凡尘众生来说，是终其一生的遥不可及。哪怕是沐清清和沐清雨这般天生阴阳眼，能看见非人之物的人，仙，仍是一个遥远陌生的词汇。
太上道人羽化登仙而去，短时间内一定会在修道界引发巨大哗然。
因为太久没有人得道成仙，修道者几乎以为仙界不过是一个传说，是书籍中骗人的幌子。
沐清清若不是拜在太上道人门下，也许也会和如今大多数修道者一样，以为仙人不过是话本里写着玩的。
那年，她上山后，便发现太上道人房里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个女子，眼神清澈明亮，面上笑容无忧无虑，明艳灼灼。
画中的桃花飞扬，从沐清清眼前飘过，那艳若桃花的女子也从画中走了出来。
正是现在，在他们面前的这一位。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恋人心（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