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想捉鬼》忱竹

21、画中仙（4）

　　馥郁香甜的气味尽头，丹心将那副画展开，桃花仙打了个呵欠，转身入画。

　　在她入画的瞬间，那副画中的女子，眉目中似乎多了一股灵气，那明艳的笑颜，也因此多了几丝惑人的意味。

　　沐清清端详着画纸，在角落发现了落款，是一个极有特色的单字——“青”。

　　以前这幅画总是高高挂在师父太上道人的房间，画中美人明艳夺目，以至于沐清清从来没注意过这个落款。

　　她心下疑惑，忙出声指出，“师弟，你看这！”

　　丹心盯着那个“青”字，皱眉陷入思考，似乎也是头一次发现这个落款。

　　沐清清知道丹心素来不爱风雅，兴许不了解这方面的事，便回头道：“清雨，你可认得这个落款？”

　　沐清雨往前走了一步，错过肩，看着案上的那副画。他靠近的时候，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就飘到了沐清清的鼻尖，她的眼神追着香气的源头飘，一直飘向他近在咫尺的沉静面容。

　　因为距离很近，沐清清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睫毛，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下面是一双宛如星辰的眼眸。

　　她在盯着沐清雨发呆的时候，沐清雨清声道：“阿姐可知石家？”

　　沐清清诧异道：“城南的石家？”

　　沐清清立刻反应过来了。

　　在这金陵城中，若是说城南石家，必定说的是如今金陵城中最古老的世家之一，石家如今虽多少有些没落，但树大根深，仍在金陵城占据着无法取代的地位。

　　沐清雨颔首：“正是。数百年前，石家有一子，名青，人称青石居士。青石居士出生丧母，因先天疾病，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索性将一腔抱负寄予山水笔墨，是当时极有名气的书画大家。”

　　沐清清听着沐清雨说话，低头看那副画。

　　画中的美人似乎动了动，那双眼睛换了个角度，似乎在看着沐清雨，又似乎在看沐清雨身边的丹心。美人如三月桃花般明艳的唇，栩栩如生，那唇角勾起的弧度，似乎在听到清雨说话的时候，加深了几分。

　　沐清清对着画轻轻喊了声“祖宗”。

　　画中美人的动作刹那间定格，如同偷偷干了坏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了个现行，就这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僵在画面中央，与头顶摇摇欲坠的那几瓣桃花一起静止在画中，仿佛下一秒，画中的景，画中的人，就会从画中流泻而出，来到时隔多年的金陵城中。

　　丹心余光一飘，也注意到了画中美人神态的变化，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他端详着画，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丹心愣神时，家仆匆匆而来，说是家主有事，让沐清雨去边厅一趟。

　　沐清雨应过，脚步已迈了一半，目光却有意无意停留在沐清清的身上。恰好沐清清也望着他，两人对视一眼，不禁一笑，很快又错开视线。

　　他离开后，沐清清与丹心说了会话，丹心正要考她近日的修行成果，沐清清如临大敌，找了借口便跑。

　　丹心对府内不熟悉，只摇摇头便回去了，沐清清见他没有追问，才松了口气。

　　彼时，她已走到了院中的池边，不少花已谢了，亭台边的石桌，落着几瓣桃花。

　　沐清清一时迷惑，她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院子里不知何时种了几棵桃树，问过恰巧路过的家奴，才知是沐清雨亲自嘱咐种下的。

　　她因为病了好一阵，不知家中变化也是正常。沐清清倒不是拘泥的性子，走到石桌边上，拂去桌面上的落花，在桌边随意坐下了。

　　飘落的粉白桃花，纷纷扬扬，宛若粉白的雪。

　　又因为季节的缘故，落花似雪，却并不显得凄冷。

　　院子静谧的一隅，鲜少有人打搅，正是赏花的好地方。

　　沐清清在漫天的落花中，轻轻打了个呵欠。许是久病初愈的缘故，她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倦意涌上来。

　　该回屋里再睡一会了吧？

　　沐清清这般想着。

　　*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她回过神来，已经置身一处热闹的街市中。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周遭的景色，熟悉又陌生。

　　沐清清顺着人群无目的地走着。

　　“这金钗我看极好……”

　　喧闹的街市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被不知名的力量指引，沐清清走向了声音的源头，她看到两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两人似乎正在为什么而争执。

　　“这个嘛，”另一个声音如此答，带些傲慢，又有几分无奈，“小洛神兴许不爱这般俗物吧？”

　　手握金钗的男子一愣，“我看这金钗款式也是不错的……况且水水她，也是普通女子，这些小玩意，说不定她会喜欢？若是不喜，拿去让工匠做些别的首饰，也不是不可。”

　　另一人忍俊不禁，扬声笑了起来：“刘兄总是如此实际，哈哈哈！”

　　那男子也随着笑：“雅颂，你且低调些……若是被同窗……”

　　许是心虚，男子回首一看，脸色突变，拉着友人转身就跑。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看的方向正巧是沐清清站着的地方，她一时迷惑，四处看了看，几乎确定他是看见了自己才落荒而逃的。

　　为什么呢？

　　沐清清一时迷惑，她细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个人。

　　她这一想，又恍然大悟，回忆起自己原先也并不在这条街上走，而应该是在自家院子里赏花的。

　　只不过打了个盹，为何会来到这么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呢？

　　沐清清一边思索着缘由，一边回过头看，这时候她看到，一群身穿和方才离开的两个男子相似衣裳的人自远处而来。

　　他们彼此交谈，看似行动随性，浩荡的一群人，却秩序井然，保持着队形，有条不紊地走过。

　　明明年龄、相貌、身形相差悬殊，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气宇轩昂，眉宇间洋溢着自信。

　　靛青的袖带随着一群人前进的步子飘飞，在喧闹的街市中显得那么特别，原本在摊贩前挑选商品的行人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目光注视着这群人。

　　沐清清认出了这靛青的袖带，那是终南书院的学生服饰上特有的标志。

　　终南书院迄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历朝都是天下学子争相往之的圣地。学院不受任何势力掌控，世代由金陵凤氏管理，为各个领域培养了无数旷世才子。

　　在这群终南书院的学生出现后，沐清清也明白了方才离开的两个男子的身份。虽然他们把袖带藏了起来，但是那身衣裳还有对话，已经揭示了他们的身份。

　　她原地站着，并没有动，而那群终南学院的学生对于她的存在仿佛毫无知觉一样，就这么穿过她，谈笑风生而过。

　　靛青的袖带，穿过她的身形轮廓，恣意飞舞。

　　学生们往前走，而她一动不动，盯着他们身后，一棵树身纤细，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风中折断的桃树，陷入了思考。

　　交错的袖带，逐渐远去。

　　沐清清轻轻呼了口气，小声对自己说：“是梦境啊。”

　　终南书院……这是谁的梦呢？

　　她理清思路，明白自己进入了梦境之后，就立刻开始着手解谜，毫无疑问，刚刚那两个人和梦境的主人有关系。梦境是根据梦境主人的记忆来构建的，因此与现实不同，客观存在的事物，会被附上感情，而进入梦境的人，可以根据这股梦境中残留的感情，在共鸣中寻找出梦境的主人，以及梦境所想要展示的过去。

　　那两个男子，一言一行，都是那么清晰，连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生动，对于梦境的主人来说，一定是记忆深刻的人物。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终南书院学子们模糊的面容，和街边店铺难以分辨出字的招牌。

　　其他的记忆都是那么模糊，只有这两个人那么清晰、生动，就好像真真正正活着一样。

　　沐清清追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而去，根据梦境主人记忆的指引又找到了两人。

　　两人各自抱着书，在一棵桃树下诵读。从书扉上的字，沐清清认出了这两人的名字——那个要送人金钗的男子名叫刘丰裕，另一人叫孙雅颂。

　　远处树荫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裘衣的男子，身边环绕着四个自容端丽的少女。

　　看季节，此时是早春，可这个男子穿的也未免多了些，在周遭人轻薄的穿着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一阵冷风吹过，环绕着他的四名少女中看来是领头的一个踮起脚，把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紧了紧。

　　在白衣男子出现的时候，沐清清追着的两个人诵读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着刘孙二人，这两人果然在用余光偷偷看白衣男子。尤其是孙雅颂，嘴上背着“子曰”，手却暗暗在书上飞快画写着什么。

　　沐清清艰难地辨识着他的小把戏，看见他在写：凤羽怎么又带着他的侍女来书院！

　　终南书院恪守成宪，所收学生无论身世还是才华，皆是万里挑一，其中最不通融的一条便是，学院不收女子，任职的先生亦如此。甚至有人戏谑说，飞过终南书院的鸟，都只能是公的。

　　可偌大终南学院中，这白衣的怪异男子却偏偏带了四个少女，堂而皇之，毫无避讳，就这么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而所有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带些艳羡地讨论着。

　　凤羽……

　　沐清清念着这个名字，看向白衣男子，而他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样，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我出来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