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画中仙（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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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记载，金陵的凤氏一脉乃是范阳凤氏的分支，金陵凤氏先祖因离经叛道而被逐出家门，迫不得已四处游离讲学。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天赋秉然的凤氏先祖在金陵开办了终南书院，凤氏也因此在金陵定居。
那时金陵还并非皇城，不过是一个富饶的江南郡乡而已。
能如此堂而皇之带着侍女出现在终南书院，又姓“凤”的，毫无疑问是世代管理终南书院凤氏子孙。
凤羽看着沐清清的方向微微点头。
这是梦境之中，哪怕其中的人物再鲜活，也不过是记忆中的残影罢了。
他所看的，绝不是梦境中的沐清清。
心知肚明的沐清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刘孙二人。这两个终南学子在发现凤羽看过来的时候，立刻板起面孔，正襟危坐，仿佛正在专心背诵手中的诗书，还未发现凤羽的到来一般。
四周零零散散的终南学子们附耳低声交流，似乎在说这三人。
“凤羽实在有辱凤氏门面，有辱终南学风啊……”
鄙夷叹息者有之。
“金陵四公子，倒确实风采非凡……”
艳羡憧憬者有之。
亦有人疑惑——
“金陵四公子？何时有四人了？”
“刘兄孙兄并称咱们终南二杰，这两位在前段时间太傅的诗会上脱颖而出，今上亲自开口称赞‘君子风骨’，因此有了这金陵公子之议。”
“刘兄孙兄便罢了……这另外二公子却是何人？竟能与此二人并称？”
“这另外二人嘛……一人便是山长大人的长子，喏……便是眼前这人……”
说话的人，偷偷指了指被四个美丽少女包围着的凤羽。
白衣男子神情清寡，对于周遭打量的视线置若罔闻。那鹤立鸡群的身影，竟有几丝孤高的意味。
原本愤怒的学子，在看到凤羽身影的时刻，所有的不平也一瞬间被那股孤傲的气度遏止。
诚然……撇开凤羽的特立独行，这般清绝的气度，还有他让所有学子黯然的才气，他当得起这金陵四公子之名，甚至足以傲立所有人之上。
毕竟这金陵凤氏，每一代总有那么一两个离经叛道，却惊才绝艳的奇人。
终南书院中，鲜少有人能为凤羽这个怪才感到自豪的，学子们唏嘘着，如同粉饰尴尬一般，又问：“第四人是何人呢？”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话题中，十分坦荡地说：“这第四人，我和刘兄也未曾见过。”
交流的学子们循声看去，原来是孙雅颂放下了书，跑过来与他们说话了。
孙雅颂笑得坦荡无拘，没有丝毫扭捏，同样，也没有丝毫的谦逊，仿佛这金陵四公子之名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而他身边的刘丰裕，就全无那般的坦荡，他中规中矩地笑了笑，带几分谦虚，也不开口，以免显得自己过于骄傲自溢。
这样的态度，想要不受到终南学院的清高学子们的喜欢，应该都很难吧。
这个刘丰裕，是一个稍有点狡猾的人呢。
沐清清一边观察着梦境中的变化，一边在心里默默评价着。
她仍然站在那里，桃树的阴影下，只有她孑然站着，而不远处的凤羽，与她这个梦境中的客人一般，遥遥相对，沉默地注视着热热闹闹的学子们。
彼处欢声笑语，唯他们置身事外。
环绕着凤羽的四个美丽的少女同样沉默不言，只有一个年级最小的少女，看着正附耳交谈的学子们皱了皱眉。
她身边的少女拉了她的袖子。
领头的少女道：“公子，此处风凉。”
凤羽颔首，移步离开。
他脚步极快，少女们小跑着才追上。
在凤羽和他的侍女们离开后，学子们才彻底放松了，谈论的声音放大了些。
“凤羽总算走了，他在，总觉得不舒坦啊。”
“不过，他可不是那种会向山长告状的人吧？”
“撇开山长的继承人这个身份不提，他就是那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的人。”
孙雅颂用力拍了拍书，笑容中带了几丝淡淡的恼意：“诸位……”
刘丰裕看孙雅颂似乎要发作，连连打圆场，转移话题道：“我方才出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先生说，午后要突击测试呢。”
学子们如临大敌，一下把凤羽给抛到了脑后。
“前日才考了，怎么又来！”
“先生今日定要考这篇……”
短暂的休憩时间眨眼即逝，一提到考试，终南学子们就宛如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一瞬间进入了状态，聚头讨论起功课。
刘孙二人倒是不急着研习功课，仍是回到桃树下闲谈。
孙雅颂道：“虽是同窗，但有些人毫无文士的自觉，背后非议他人，若是被山长听到，必定要责骂一番。”
刘丰裕却是大笑：“阿颂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雅颂：“我可做不到你这般。”
刘丰裕：“金陵四公子吗……我记得，还有一人，说的是青石居士吧。”
孙雅颂点头：“正是他，传闻他久卧病塌，流传在外的诗画倒确实别有风味。”
别有风味？刘丰裕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青石居士画作的震撼。
“兴许只有未经外界污染的至纯心灵，才能有此奇思妙想吧”
几乎在看到画作的同时，刘丰裕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
那是一种，在看到的瞬间就能明白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望其项背的挫败感。
这个神秘的青石居士，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的诗，他的画，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缠绵病榻的人创作的。
刘丰裕一直知道自己有所欠缺，在看到青石居士的作品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欠缺的是那种先天才有的灵气。
也许，有些才华，是真的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拥有的吧。
刘丰裕虽然感到遗憾，但是并不会因此而丧失对人生的信心。若说有遗憾，那便是他想见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机会。
哪怕一眼也好，刘丰裕想见见能创作出那作品的人，若能与他交个朋友，几乎可以说是三生有幸了。
孙雅颂看了一眼刘丰裕，他知道挚友心中的执念，“刘兄一直想要见青石居士吧？”
刘丰裕从回忆中回神，坦荡道：“果然瞒不过阿颂。”
“石家啊……”孙雅颂稍微吸了吸鼻子，有点发憷的样子，“那种家族，连你们刘家都没办法结交，我更是连影子都没机会看到咯！”
他的语气，几分惋惜，是发自内心为无法帮助挚友感到遗憾。
刘丰裕拍了拍挚友的肩膀，“非要说的话，我已经做好一辈子见不到那个人的心理准备了。毕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孙雅颂对上刘丰裕的视线，两人默契地笑了起来。
刘丰裕道：“稍微向佛祖祈祷一下，希望那人的身体能逐渐好起来吧。”
“是啊。无法踏出府邸一步，听起来也有些可怜呢。”
两人双手合十，为远方的人做了短暂的祝福。
虽未见面，但他们这样相似的人难免惺惺相惜。
在他们为素未蒙面的青石居士祈祷时，观察着他们的沐清清听到了缥缈的琴声。
一阵风吹过，温馨的画面突然变化。
一个空旷的亭子中，凤羽背对沐清清站着，三名少女跪在亭子外。
四个人一言不发，就这么僵持着。
入梦之所以危机四伏，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梦境的变化，连梦境主都无法彻底掌控。入梦者若是迷失在梦中，现实中便无法再醒来。
截至当下，沐清清至少搞清楚了，自己现在大概在谁的梦中。
青石居士……
她目光一转，果然在亭子边上看到了一棵桃树。
会是祖宗的梦吗？
老实说，沐清清惊了惊，桃花仙已是半仙之身，能进入她的梦，要么是她主动为之，要么是她出了什么变故。
至少现在，沐清清不知道是哪一种情况。
在她整理完所获取的的情报后，凤羽和他的侍女们仍然保持着沉默。
一直到曾看到的那个领头的少女从远处走来，其余的三个少女紧绷的身体才放松。
“公子……”
归来的少女，跪在其余三名少女的前方，低声问候。
凤羽神色仍是清寡，微微颔首：“阿莺？”
阿莺以头磕地，声音轻轻的，但十分坚定地说：“公子，请您帮我们。”
凤羽摇头道：“我告诉过你，此事我无法出手。”
其余三名少女也应声道：“阿莺姐姐，莫要为难公子。”
凤羽道：“你可觉得我残忍？”
阿莺又磕了个头，笑了起来：“阿莺知道公子的性子。公子说做不到，便是做不到，只怪阿莺的妹妹时运不济……”
她如此说完，又恢复了冷静，细细整理好衣衫，带着另外三名少女起身。
凤羽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着那棵桃树，不曾波动的眼中，有一丝悲悯一闪而过。
第一次的时候，沐清清以为他看的是桃树下的刘孙二人，是以未曾发觉，而这一次，他看着桃树的样子太过突兀，让她一瞬间产生了怀疑。
这个奇怪的男子，难道也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的世界？
沐清清追了过去，眼前的景色却又在刹那间变换。
她又回到了一个院子里，只是不是沐府的院子，院中栽着一棵桃树，桃树对着一扇纸窗。
梦境中的氛围宁静幽谧，让沐清清恍惚了一阵，差点忘了终南书院中发生的事。
和先前的梦境场景不同，这个场景的时间在以可怕的速度流逝着。她是看着桃树的生长判断出这一点的。
还有便是那扇窗。
她无法控制自己去看那扇窗，整个梦境场景似乎就是为了这儿存在的。
窗背后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从一个瘦小的，仿佛随时会死去的婴儿，慢慢的、艰难地长成了少年。
他挽起发，束起冠，又慢慢长成了一个青年。
明明是那么苍白、纤瘦、脆弱，却坚韧无比，一直成长着。
与庭院中的桃树一起痛苦地成长着。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画中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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