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画中仙（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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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沐清清又一次病倒后，丹心来看过她一次。
丫鬟在窗前挂上了帘幕，两人隔着帘幕对话。
沐清清把进入桃花仙梦境的事，告诉了丹心，丹心却道自从回到画中后，桃花仙再未现身过。
桃花仙可以寄身于天地间所有与“桃”有关的事物上，兼之她修为深不可测，若是她有意隐藏踪迹，哪怕是丹心也无法感知到她的方位。
丹心离开后，沐清清好好把思路理了理——
以那日为分界，这几天她的梦境都短暂与桃花仙的记忆相通了。
睡梦中，她一直身处桃花盛开的庭院里，注视着那个窗口。有的时候，她在桃树枝丫上，距离那个窗口很近；有时候，她又在树下，抬起头，久久仰视着那个窗口。
窗背后的青年，面目被一层薄薄的雾霭遮蔽，在凝视着他面容的时候，沐清清会感到一阵从桃花仙心灵深处传递而来的强烈情绪。
梦境中的他，似乎一直身体不好。
他很少打开窗户，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倒映在窗纸上的修长倒影。
院中却常常可以听到悠扬的琴声，是他在练琴。
沐清清无法理解属于桃花仙的那抹情绪，但是每次入梦都会难以避免被那抹情绪感染。醒来之后，她需要闭上眼睛冷静一段时间，才能让潮水般的情绪逐渐消退。
情况持续了半个月，等到沐清清彻底病愈，她终于不再梦到那个桃花盛开的院子了。
而此时，桃花仙依然音讯全无。
沐清清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沐清雨，表示自己想去终南书院一趟。
沐清雨面露难色，迟疑道：“父亲知道阿姐又病倒后，大发了一通脾气。”他轻轻叹气，“父亲已开口，勒令阿姐短期内不许离开府邸。”
沐清清闻言，心痛地倒在了床上。
“离开院子，也须在家奴的陪同下才可。”
“够了……”她以手捂面，颇受打击，道，“清雨，父亲不让我出门，我会闷死的！”
沐清雨看她这样，倒没忍住笑了起来：“清雨会帮阿姐再劝劝父亲的。”
她扭过头，“少哄我了，清雨一定和父亲是一伙的。”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他幽邃的星眸微微眯起，透露出几分笑意来。
“是阿姐……”他慢条斯理地道，“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的缘故吧？”
沐清清看他这样笑，立刻认输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是这次在外面受了风寒，也并非都是我不小心嘛？真不知祖宗去了哪里，怎么都不来解释一下？”
沐清雨道：“我方才得知，前辈已经进入了皇宫中。她神情坦然，阿姐所入的梦境似乎与前辈无关。”
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情况。
沐清清在梦境中待了几晚上，几乎确认了自己是在桃花仙的记忆中，却没想到不是桃花仙引她入梦。
沐清雨见她有些困惑，本欲开口说什么，却很快垂下眼帘，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去终南书院的事，清雨会想办法的。”
他语气笃定，这让沐清清大受鼓舞，一下子又打起精神来。
*
三日后。
因为终南书院严禁女子踏足入内，沐清清要想去书院探一探情况，就必须扮作男子的模样。
她把长发挽起，束进冠中，这样之后，再换上男子窄袖直领长衫。
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看着镜中男装丽人，忍不住长长叹气——完全不像男子啊！
沐清清抱怨一般看沐清雨，口中嘟囔：“绝对一眼就会被看出来的！”
沐清雨如同没感觉到她的挫败一样，笑了起来，道：“阿姐这样打扮，很好看。”
她闪电般回过头，又照了照镜子，小声道：“真的么？”
他不带任何犹豫点了点头，幽邃的星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沐清清挑了挑眉，道：“这话似曾相识，生辰那天……”她话说了一半，看到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羞赧。
那个眼神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直白地袒露着主人的心意。
甚至于让一贯心大的沐清清立刻明白了：在清雨心中，自己无论何时都是美丽的。
在察觉到沐清雨的意思后，沐清清难以自制地感到了羞赧，她低下了头，试图掩饰脸颊泛红的事实。
“现在不说这个的时候吧？”沐清清气鼓鼓地咬牙道。
看着她难得的娇羞模样，沐清雨罕见地轻笑出声。他低声说了句：“清清等一会儿。”转身拿来一物。
沐清清几乎条件反射一样，揪了揪他的脸，不满道：“你怎么又随便叫我清清！”
她不过耍耍威风，也没有用劲，沐清雨置若罔闻，对着她摊开手掌。
只见他掌心躺着一个看起来与一般的脂粉盒无异的素色小木盒，打开，里面却只有一小簇黑色的粉末。
她松开手，好奇地盯着小木盒道：“这是何物？”
沐清雨用食指蘸取了一部分粉末，在她额头点了点。
“这粉末取自引梦蝶的双翼，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可以短时间改变人的面貌。”他简洁地解释。
沐清清怎么说也在太上道人身边学习了近十年，虽学艺不精，但大多世间灵物，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可这东西，她却从未听过。
她敏锐地从沐清雨的话中提取到了信息，猜测道：“这是清雨自己做的？”
沐清雨颔首道：“无意中发现的。”
“引梦蝶能在灵力的驱使下，引领修道者的魂魄进入他人记忆构造的梦境，”沐清清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兴奋地分析起来，“传说很久以前一位修道者在濒死时，魂魄已经在鬼差的引领下渡过忘川前，却因为看到彼岸无数黑色的蝴蝶而惊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再也回不来了。后来，此人因祸得福，获得了自由穿行于阴阳两界的本领，据说引梦蝶正是他参照冥界蝴蝶研制出来的。引梦蝶引人入梦，梦境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幻觉吧？从此入手，研究出能使人面貌变化的粉末，实在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沐清清看着镜中已然变换的脸，感到了一种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敬佩。
她由果溯因，凭借天生的敏锐道出大致原理，却无法想象自家弟弟是使用了何种方式造出了这样奇物。
更何况，无中生有本就是世上顶顶难的事之一。
沐清清感叹于自家弟弟的天赋卓绝，也因此明白了——刘丰裕与孙雅颂在谈论青石居士时，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这世上，真的有太多生而不凡的人。
沐清清想。
清雨毫无疑问亦是其中之一，只是有什么束缚了他的才华，他把真正的自己掩藏了深处。
“我正是锁住了清雨的门。”沐清清在心底对自己说。
她把情绪收敛，把手中的铜镜一转，镜面上映出了沐清雨的脸，也映出了他宛若星辰般幽邃的眼眸，他正专注地看着她。
沐清清知道：自己一闪而过的思绪，一定被清雨发觉了。因为他总是格外擅长理解自己的。
两人却十分默契，什么也没有对彼此说。
在沐清雨的帮助下，沐清清果然躲过了父亲沐峻的眼目，顺利离开了沐府，赶到了终南书院。
终南书院的所有建筑分布在定山山麓至山巅之间，错落有致，形成了一片古朴大气的建筑群。以书院入口的门为轴线，大部分房屋按照对称的形式分布，从远方看来，书院的整体建筑低矮低调，墙壁檐瓦以灰色和黑色为主要色调，显得沉稳而内敛。
书院大部分的房屋装饰保留着许多当今已经废弃的样式，少数已经翻新的房屋散落在其中，但并不显得突兀。
唯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是书院整体建筑风格所烘托出的一股肃穆、刻板的气氛。
本来沐清清还有些担心终南学院会不允许他们二人进入，哪知到了，才发现两人在其中竟是畅通无阻。
“是因为月妃吧。”沐清雨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终南学院世代由凤家管理，凤家长女凤兰月入宫为妃后，凤家与我们家，也算沾亲带故……况且家中的产业，也有不少与凤氏有合作。”
沐清清眨了眨眼睛，一语中的，“况且，父亲虽然自己不爱读书，但却是很喜欢和这些文人打交道的。”
沐清雨原本板着的脸上，透出了一丝笑意。
“可惜阿姐让父亲的愿望落了空。”他说。
沐清清只当未曾听到，咳了一声。
她根据梦境中所见所闻，循着踪迹找到了书院正中的飞岩。
她绕到飞岩背后，看到了工匠精心雕刻的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君子至止”。
这块飞岩与梦境中的相差无多。梦中，以飞岩为起点，往东方走千步，那里有一棵桃树。
她带着沐清雨过去时，梦境中的桃树却已经换成了一棵香樟树。
树下站着两个人，两人背对沐清清站着。
一人背影挺拔英武，如芝兰玉树，一头乌黑的发随意束起，迎着风肆意飞舞。
另一人身着素色孝衣，已有杂色的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仅仅是站着，都透着端庄肃穆之意。
在看到两人的时候，沐清雨明显皱了皱眉。
身着孝衣的老人并未发觉两人的到来，与身边的青年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开。
而青年却早就发现了两人，在老人走后，立刻看向了远远站着的他们。
沐清清小声问沐清雨道：“这就是凤兰应……”
她余光看到，站在远处，本应听不到她说话的青年笑了起来。
“那是我的舅舅。”他说。
声音不大，是刚好能听见的程度。
他主动从香樟树下走向了两人。
青年的目光在沐清清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最后转向了沐清雨，“许久不见，清雨侄儿。”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画中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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